當韻兒在轉身間,發現蘇淺不見了,心頭一慌,立刻收住勢,衝過去尋找她,問遍了周遭看熱鬧的人,最後纔有人模糊回憶起她像是被人扶着上了馬車,可多餘的細節怎麼也說不清楚。
韻兒急得快發瘋,在周圍又尋找了一陣,依舊沒見到她的蹤影,只好趕回府裡稟報。
夜騏進宮還沒回來,只有扮成宋侍官的魑魅在,聞訊大驚失色。
蘇淺對夜騏意味着什麼,他最清楚不過。
最近事情太紛雜,而太子妃這邊一向平安,所以疏忽了,纔出了差池,眼下該怎麼交代。
他迅速調派人手去找,這邊詢問今日蘇淺失蹤的每一個細節,推測究竟是哪一路的人所爲。
思慮過後,覺得嫌疑最大的,莫過於大殿下夜垣,便迅速聯絡魍魎。
在密道中焦慮地等待了半個多時辰之後,魍魎終於脫身趕來。
一見面,魑魅就焦灼地問:“有沒有在夜垣處,見到太子妃?”
魍魎愣住:“太子妃出事了?”
魑魅簡單講述了今日之事,魍魎根據他的描述凝眉回想,卻不記得在大殿下府,見過事件中的那個男子。
而且直到他離開之前,夜垣府裡,並無明顯異樣。
“我且先回去暗查,你這邊也不要太過焦急,先去稟報主子再說。”魍魎安慰魑魅。
魑魅懊悔自責不已,他的命,是主子給的,可是卻犯下如此大錯,弄丟了主子最珍愛的人。
但此刻也無更好的辦法,他只得出了密室,一邊繼續去找人,一邊派人進宮去找夜騏。
夜騏此刻,正在春暖殿。
皇帝現在,已沉溺女色到不理朝政,就算是夜騏在場,依舊斜臥牀榻,褻玩懷中美人。
夜騏帶着淡諷的笑,將朝中重要之事,一一稟報,也並不指望得到多少回覆。
反正當作的決斷,他早已作好,不過是差那一方玉璽蓋印。
就在這時,有人來報,大王子夜垣覲見。
他倒是不像夜騏那樣硬闖,而是恭敬在宮外等宣。
可惜皇帝並不領這份情,直接不耐煩地揮手:“不見。”
宮人只好退出去,夜騏笑了笑:“父皇對自己的兒女,好像一個都不待見。”
“我喜歡的那個,已經死了,你不知道嗎?”皇帝瞟了瞟他,眼中似有幽焰。
夜騏的眼神,望向他,又瞬間垂眸,繼續稟報,似乎剛纔什麼也沒說過。
將剩餘之事一一述完,夜騏便告退,出門之後,看見夜垣居然還沒走,等在門口。
越過他身邊時,夜騏微微勾脣:“大哥這是有何要事,這般執着?”
“我是爲了二弟的事。”夜垣回答,神情哀痛。
“哦?二哥何事?”夜騏挑眉。
“我要請命,去迎戰封玦,爲二弟復仇。”夜垣都真是顯得義憤填膺。
夜騏看了他片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兄弟情深,那爲二哥復仇之事,就拜託給大哥了,若不是因爲小弟不擅戰略,也必當出一份力。”
語畢揚長而去,夜垣的臉,依舊朝着春暖殿,卻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
而夜騏離了春暖殿沒多遠,便從走廊暗角閃出一人,疾步跑至他面前,稟報了蘇淺失蹤一事。
“什麼?”夜騏的表情,瞬時凝固,竟控制不住地拎起來人衣領:“你再說一遍。”
“主子恕罪,娘娘她……”那人從未見過如此震怒的夜騏,以往即便是天塌下來,他也依舊能悠然笑對。
夜騏搡開了他,一路疾奔至宮門口,飛身上馬,途中只走最短的直線,所有的障礙,要麼踏翻,要麼騰躍而過。
回到府中,魑魅迎上前來,他開口便暴喝:“你怎麼做的事?”
魑魅跪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奴才罪該萬死。”
“若是她有所閃失,你的確罪該萬死。”夜騏怒極:“查到什麼沒有?”
“還未……”蘇淺竟像是憑空蒸發,四方打探,都無半點回音。
“給我找,翻遍整個北越,也要給我找出來。”夜騏的眼中,已有凌厲血光。
若是這次真敢動了他的淺淺,他一定會用盡天下最殘酷之法,將那人虐至生死不能。
一直到晚間,仍然沒有消息,素來從容的夜騏,今日已猶如困獸。
他第一次開始後悔,自己過去犯下太多殺戮,生怕這次會報應到無辜的蘇淺身上。
如果……如果……他拒絕去想最壞的可能性,告訴自己,不可能會有人,真的敢動他的淺淺。
但是,她到底在哪裡……
蘇淺悠悠醒轉時,發現眼前一片黑暗,她想要起身,可只是撐着身體勉強半坐,頭頂便碰上了堅硬的石壁,頓時驚駭,這究竟是什麼地方,如此狹小。
伸手摸索,她發現四面都是堅硬的石壁,幾乎只能容人躺着,再無多餘空處。
這該不會是……她忽然打了寒噤,想起一個恐怖的東西——石棺。
她開始拼命推頭頂上的石板,可紋絲不動。
她又呼喊着求救,然而堅厚的石壁割斷了她的聲音。
到最後,她漸漸沒了力氣,嗓子也喊到嘶啞,絕望和恐懼淹沒了她。
而外面,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個人,望着月光下的那塊無字碑,陰鷙地笑。
夜騏,無論如何,你也不可能想得到,你的女人,正躺在你母親的墓中吧?
那一夜,無人成眠。
夜騏終於按捺不住,直接去了夜垣府中。
當夜垣打着呵欠,從內室搖搖晃晃地出來,夜騏一步跨到他面前,聲音中有壓抑不住地焦灼:“是不是你做的?”
“什麼?”夜垣一臉無辜。
“琴雅失蹤了。”他咬牙。
夜垣似乎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琴雅?哦,弟妹啊,怎麼會失蹤?”
“你不知道?”夜騏冷笑反問。
儘管魍魎仍未在夜垣處發現異樣,但他的第一直覺,依舊是夜垣所爲。
“我跟弟妹,就只封妃大典上見過一次,如何會和她失蹤有關?三弟,你實在太多疑。”夜垣搖着頭嘆氣。
“有什麼要求,你提,我不惜代價。”夜騏開誠佈公,現在他已經無法再顧忌什麼,只求能換蘇淺平安。
但夜垣卻是一副受了冤屈的模樣:“三弟,此事爲兄真的不知,你出此言,難免傷兄弟和氣。”
他們兄弟之間,何曾有過和氣?夜騏眯起眼眸,直視夜垣的眼底深處。
而夜垣也保持平靜,和他對視。
僵持半晌,夜騏收回了視線,半垂下睫毛,笑了笑:“待我查出真兇,我會讓他恨自己此生爲人。”
夜垣的眸中,似有寒光一跳,卻殷勤地致意:“我會派人幫你尋找弟妹,你也莫要太過擔心。”
夜騏連一句敷衍的感謝都沒說,轉身離去。
夜垣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半晌,打了個呵欠,又慢慢悠悠地走回了內室……
那晚,夜騏幾乎踏遍了朝中對手的家門,一一打探威脅。
他從未像現在這般沉不住氣過,但爲了蘇淺,他只能用盡哪怕最笨的辦法。
而隨着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他的內心也越來越恐懼。
他怕自己,會失去她。
她是他生命中,唯一溫暖的燈火。
若是熄滅,他將永生陷入暗夜,再看不見光明。
他要她活着,必須活着。
他們一定要牽着手,一直一直走下去,誰也不能丟棄誰。
到了第二天晌午時分,魑魅驚慌地回府,帶來一個他最不願意聽見的消息:有人在城中的某條暗巷深處,發現了一具年輕女屍。
夜騏在聽完魑魅的話之後,眸子似乎再也轉不動,就那麼直直地看着前方。
魑魅也不敢發出任何一絲聲音,就那樣垂首跪着,身體微微發抖。
許久,聽見夜騏斷斷續續地聲音:“不……不會是她……”
隨即他便彷彿瘋了似地衝了出去,魑魅慌忙跟上,一直躲在門口的韻兒,也流着淚追隨而去。
當他們到了仵作房,看到那具臉上罩着白布的女屍,夜騏幾乎不敢靠近,就那樣遠遠地站着,眼神遲滯。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拖着虛軟的腿,一步步走過去,每一步,都那樣艱難,越近越覺得害怕。
此生殺人無數,卻從未如今日般,害怕過死亡。
走到跟前站定,他的胸膛,隨着越來越重的喘息起伏,最後咬緊了牙,狠命將那白布一扯。
現於眼前的,是一張血肉模糊到認不清面容的臉,刀痕交錯。身體更是慘不忍睹,分明是被人輪暴至死。
而那身形,真的和蘇淺,極爲相似。
夜騏幾近崩潰,淚已在不知不覺間,溢出眼眶。
“主子,主子您要冷靜,未必就是太子妃。”礙於男女之忌,魑魅不敢近前,只在門外呼喊勸慰。
韻兒卻衝上了前,痛哭失聲,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主子,我對不起您,是我沒保護娘娘,您殺了我吧。”
夜騏如同死了一般,愣愣地站着,身體竟似在前後微微搖晃,彷彿下一刻,便會倒下。
可就在此時,他的目光,看到了那女子頸上戴着的珠鏈,心中一閃,隨即立刻去看她的左手腕,那裡空無一物。
不,不是蘇淺。
若歹徒劫財,並不會留下這珠鏈,而獨獨拿走她手腕上的玉鐲。那是於嬤嬤留給她的紀念,她日夜都不曾離身。
抱着這個念頭,他認定了眼前的屍體,不是蘇淺。
他現在,只能拼命抓緊,所有僥倖的希望。
他不能相信,她不在了。
他不接受,她就這樣離他而去。
“這不是太子妃,我們繼續去找。”他轉身即走,再不肯回頭看那女屍一眼。
魑魅和韻兒,悲傷對視一眼,也趕緊跟上。
可魑魅在走之前,卻低聲吩咐那仵作,將屍體妥善保存。
他怕萬一……真的是太子妃……
回到府中,夜騏彷彿全身的力氣,都已被抽空,獨自回到了臥房。
爲什麼覺得,這裡到處都是她的影子?
彷彿她還想以前的每一天一樣,在這裡,對他笑,對他惱。
“淺淺……不要走……我求你……不要走……陪着我……”他癡了般地囈語,視線被淚水模糊,卻又迅速擦盡,怕漏看了,虛幻中,她的身影……
到那天深夜,墓中的蘇淺,已經奄奄一息。
她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稀薄,卻硬撐着,不敢睡去,怕一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
在這一刻,她發現自己,好想夜騏。
此刻的他,在做什麼,一定在瘋狂地尋找她。
那個孩子,看似精明,有時候,其實挺傻。
她想起當初,自己被封濯捉住,死裡逃生那一次,他找到她的第一瞬,跳進溫泉抱緊她。
當時,她感覺得到,他在發抖。
他曾經對她說過,這條路上,誰都需要有人相伴。
他還那樣緊地抱着她,要她不要背棄他。
其實,他最害怕孤單,最害怕被丟下。
而她,本來真的是打算,陪着他永遠走下去的。
只是恐怕,此生已無法做到。
夜騏,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到再見你那一刻。
她在黑暗裡,幽幽地長嘆了一聲。
卻忽然聽見一個隱約的聲音在問:“是誰?”
她愣住,隨即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死命拍着石壁:“救命啊,救救我……”
外面卻又靜默了,蘇淺再次陷入失望,但仍不肯放棄,繼續呼喊。
終於,感覺一陣響動,頭頂的石板,被移開,她再次看見了夜空中,晶亮的星。
可當她視線轉移,卻嚇得幾乎叫出來,她看到一張慘白的臉,發綠的眼珠,陰森詭異之極。
“你是誰?”那如同厲鬼般的人問她。
“我是……我是……小雅。”她說出口的,是那個夜騏給她起的假名字。
“那你爲什麼會在這裡?”那人又問。
“我不知道。”蘇淺搖頭,吶吶答道:“我被人擊昏,醒來時已經在這裡。”
那人盯着她看了半晌,眼神發直,讓蘇淺覺得,她似乎不太對勁。
“你餓嗎?”她突然問,蘇淺不知道怎麼回答,遲疑了下,點了點頭。
被關了兩天,她現在的確是又餓又渴。
“那我們去偷東西吃吧。”她忽然如孩子般笑了起來,蘇淺愣住……偷東西吃?
她卻一把拉起蘇淺的胳膊,把她拖出那石棺。
蘇淺一直到這時,纔看清旁邊那塊無字碑,更是驚詫莫名。
到底是何人,竟將她關在夜騏母親的墳墓之中?
“快走啊。”袖子被扯動,她回頭望着拉她的人,猶豫地問:“您……是誰?”
“我也不知道我是誰。”那人笑得癡傻:“我餓了,我要吃飯。”
“可是這裡……”蘇淺指着那被毀壞的墳墓。
那人似乎皺眉想了想,隨後便用空出的手發力,三兩下便恢復了那墳墓的原樣,連一塊多餘的石頭都未剩下,天衣無縫。
蘇淺還在驚疑之中,已被她拽住飛跑。
本就乏力,再加上那人腳步極快,蘇淺逐漸跟不上,腳步踉蹌。
“怎麼這般沒用?”那人不耐煩地皺眉,竟乾脆將她夾在腋下,帶着她跑。
蘇淺發現她的輕功,似乎極好,步法飄逸。
而她的身體,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真的如同……鬼。
心裡哆嗦了一下,她安慰自己,這世上根本沒有鬼,何況鬼魂不可能還會覺得餓,要吃飯。
到了附近的一處農莊,她把蘇淺丟在地上,躡手躡腳地蹲在地上慢慢爬過去,從木籠中抓雞。
蘇淺不敢出聲,也不敢輕易逃跑,只得在不遠處等她。
大約是那公雞警覺,竟一陣亂啼,屋中立刻響起人聲,狗也開始吠叫。
那人嚇得轉身就跑,跑了兩步想起蘇淺還在,又如來時一樣,將她夾起翻牆而逃。
蘇淺被顛簸得差點吐出來,在到了曠野之中,央求她將自己放下。
她停下來,把蘇淺扔到一邊,自己也坐在地上喘息,語氣極可憐沮喪:“沒有東西吃怎麼辦呢?我好餓。”
蘇淺也極無奈,心中轉着念頭,哄她:“要不然我們進城裡去,那裡應該能找到吃的。”只盼回了城中,可以想辦法去找夜騏。
她卻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能去,城裡都是壞人。 ”
“不會的,可以去我家。”蘇淺勸慰。
“你家在哪?”她眨着眼問。
蘇淺猶豫了一會兒,才下決心說:“太子府。”
反正橫豎都是危險,現在只能冒一次險。
“太子府……太子府……”那人反覆唸了好幾遍,似乎極爲迷惑地撓了撓頭:“可是北越沒有太子啊。”
蘇淺一怔,覺得此人也許與世隔絕太久,但又似乎知道些什麼。
“嗯……是新近才立的太子……”她試探着解釋:“我是府中的丫鬟。”
“那太子叫什麼名字?”那人追問。
蘇淺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輕聲回答:“夜騏。”
那人忽然再無聲音,身形也靜止不動。
“你怎麼了?”蘇淺小心地問。
她卻如同被人點了笑穴般,咯咯笑個不停,隨後跳起來,轉圈瘋跑,一迭聲地喊那個名字:“夜騏,夜騏,夜騏……”
蘇淺只覺得渾身發涼,悄悄後移,想要趁她不注意逃脫。
可才跑出去幾步,後領便被人拎住,回過頭,正對上那雙幽綠的瞳仁,叫人無比驚悸:“你想去哪裡?”
蘇淺不敢做聲。
“想找人抓我殺我,對嗎?”她的聲音淒厲:“那我便先殺了你。”
“不是,我沒有。”蘇淺慌忙辯解:“我只是看見……那邊草叢裡似乎有隻野兔。”
一聽見有野兔,那人又高興了起來,丟下她,拍着手掌,去她指的地方去找。
蘇淺驚魂未定,再不敢輕易起逃跑的念頭,只能慢慢跟過去。
就這樣一直折騰了半夜,蘇淺已經虛弱得幾乎快要昏倒,只希望天亮之後,能有其他人發現自己的蹤跡。
那人卻似極害怕天亮,看着黎明快要到來,神情越來越緊張。
在遠處的天邊,出現第一道光之時,大叫一聲,再度將蘇淺拎起,一路高低飛掠。
蘇淺終於再受不住,暈厥過去。
醒來時,發現自己竟在一棵參天大樹頂端的枝椏間,從上而下俯視,頭暈目眩。
心驚膽戰地往旁邊望去,看見帶她到此的那人,正將身體掩映在茂密的枝葉間熟睡。
直到這時,蘇淺才能仔細看清那人的樣貌:說不清她的年齡,但看得出她五官極爲精緻妍麗,然而兩道交叉的刀傷,將一張好生生的芙蓉面,劃得極爲猙獰。
不知是何人下這般狠手,毀了這女子的容貌。蘇淺心中暗歎。
她似乎覺察到蘇淺的視線,雙眸猛地睜開,厲聲問道:“看什麼?”
“我只是覺得……你長得很美。”蘇淺囁嚅着回答,她說的,倒也不全是謊話,畢竟這女子若不被毀容,也應是天香國色。
“我美嗎?”那人驚喜,伸手去摸自己的臉,期盼地問:“我真的美嗎?”
蘇淺心酸地點頭,想必她也很在乎自己的容貌,只可惜……
她被蘇淺的稱讚哄得極高興,笑嘻嘻地說:“我去給你打鳥吃。”
蘇淺看着她在樹間飛來蕩去地抓鳥,想着自己不知何時能回去,憂慮不安……
而今日已經是她失蹤的第三天,夜騏已慌到了極點。
整個都城,幾乎被他翻了過來,出城的各條通道,也已派人去追,但仍無消息。
此事甚至驚動了皇帝,他宣夜騏進宮。
夜騏本不想去,卻又思及會不會有所發現,只得前往。
到了春暖殿,出乎意料之外,這次的皇帝身邊,居然沒有女人。
他見到夜騏,眼神玩味:“嗬,這麼憔悴。”
夜騏不語。
“聽說你爲了那個女子,居然到處去警告大臣?”皇帝將身體靠入椅背,笑容中帶着嘲諷:“你究竟樹了多少敵,需要這麼誠惶誠恐?”
“父皇找我,究竟想說什麼?”夜騏挑眉。
“朕只是覺得有趣,你爲何會對那般平凡的女人,如此上心。丟了死了,再找一個不就行了嗎?”皇帝盯着他,指尖在椅子的扶手之上,輕輕地叩。
“或許我該學父皇您,所愛的女人沒了,就找跟她相像的來代替,這樣,是不是會快樂一點?”夜騏也毫不示弱。
皇帝驟然眸色一沉:“你不要太過放肆。”
夜騏呵呵一笑,再未言語。
兩人對峙片刻,皇帝又悠然開口:“朕很想知道,當初,你究竟是用何方法,讓封玦殺了夜鷲。”
夜騏對他知曉此事,毫不意外,也不驚慌,只問:“父皇爲何此刻提及此事?因爲大哥要出征了麼?”
皇帝嘴角一勾:“朕總不能告訴天下人,你們兄弟相殘,所以自然要爲你找個替罪羊。”
“多謝父皇爲兒臣考慮得如此周全。”夜騏躬了躬身。
若是外人聽見他們此刻的對話,必定心寒。
弒兄之罪,卻爲父所包庇,甚至掩蓋。
然而,這是皇家,看不見血的修羅場,只爲了那一方玉璽,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殺了你二哥,接下來,是輪到你大哥,還是朕?”皇帝悠然又問,似乎他此刻所問的問題,不過是尋常瑣碎,無關生死。
“父皇放心,兒臣必定會爲您養老送終。”夜騏也答得輕鬆。
皇帝點點頭:“看來你大哥也活不久了。”
夜騏一笑:“難道您在乎麼?”
皇帝也是微微一笑:“朕說過,在乎的那個,已經死了。”
但那個人,絕不是已死的夜鷲。二人均心知肚明。
夜騏也沒心情過多在此糾纏,隨即便告退。
皇帝在他出門的那一刻,又丟出一句話:“她真的叫琴雅麼?”
夜騏背影微微一滯,卻沒有停步……
剛剛回府,便來了不速之客,夜垣。
“我是來向三弟辭行的,今日我便將出發去邊關。”夜垣如是說。
夜騏笑了笑:“祝大哥此次得勝,爲二哥報仇雪恨。”
夜垣微微頷首,又面露關切:“弟妹找到了麼?”
“未曾。”夜騏垂下眼瞼,叫人無法窺探他的眼神。
“我也派人多方打探尋找,只可惜沒有迴音。”夜垣嘆氣。
“多謝大哥了。”夜騏微扯嘴角:“說來也奇怪,爲何掘地三尺,卻仍無蹤無影,難道一個大活人,真能就這麼憑空消失?”
“三弟可還是在懷疑大哥?”夜垣反問,眼中露出哀傷:“現在二弟已逝,就剩下我們兄弟二人,理應更加相互信任依靠,不可受人挑撥。”
“大哥多想了。”夜騏淡淡地笑笑:“我只不過是找人心切,隨口一說。”
“那便好,我該啓程了,告辭。”夜垣起身,夜騏將他送至門口,幽暗的眸光,一直看着他漸行漸遠。
魑魅不知何時,出現他身後:“主子。”
“有去,無回。”夜騏只輕輕緩緩地,吐出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