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被氣糊塗的宇文琳終於忍無可忍的拿回銀票,丟給他們一些碎銀。
君小言接過掂量掂量,頓時眉開眼笑,“真的是六兩,姑姑!謝謝你,你真大方。”
“……”宇文琳緊緊握着拳頭。
確實這不是在諷刺?真的不是在諷刺?
給六萬不要,偏要六兩,還說她大方……又一次深呼吸,她想,不是他們瘋了,就是自己見鬼了。
可憐她大哥遇見的都是些什麼怪胎啊……
“擎哥哥,你們這是要去哪?”爲了避免自己被氣死,她適時的轉移話題。
“回明崇國。”對自家妹妹,宇文擎自然不會隱瞞,如實說道。
宇文琳驚訝的愣了一下,“擎哥哥,你確定你現在要回去?你可知她……”
話未盡完,宇文擎便擡手打斷,沉聲應道:“我明白,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宇文琳定定的看了他兩眼,母后從小就不疼他們,不單單只是擎哥哥一人,甚至是對所有的皇子,都是厭惡的。母后討厭其他皇子,還能說的過去,畢竟那些都是後宮的其他嬪妃所生,可是擎哥哥卻不同,擎哥哥是母后的嫡子,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是討厭的,甚至是更加厭惡。
因爲擎哥哥是太子。
她到現在都不明白,爲何母后會這般討厭他們,她記得那一年,她的母妃在念國寺祈了一天的福,爲她求得了一個平安符,那時候她興高采烈的跑去跟擎哥哥炫耀,那時候擎哥哥問她,‘平安符是不是希望最在乎的人幸福呢?’她喜滋滋的回答‘當然是’。
也就是因爲她的這一句話,擎哥哥也偷偷的跑去念國寺,跪上三天,求來了三個平安符,父皇,母后,還有她。
然而母后卻隨手就將平安符丟進了火爐,嚴聲厲喝擎哥哥不懂事,還罰抄了一百遍的《禮記》,事後擎哥哥因爲受了涼,發燒了好幾天,母后沒有來看他,而擎哥哥也再也不進念國寺,也正是因爲那一次,她才和擎哥哥親近起來。
他從小就很辛苦,卻比任何人都努力,只是無論他得到了父皇怎樣的讚賞,母后依然是厭惡他們的。
擎哥哥恐怕早就習慣了,不是麼?這次回去,又怎麼會有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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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暗,竟又下起雨來,電閃雷鳴,那轟隆巨響的雷聲似要開天劈地一般,讓人感覺整個大地都在隱隱顫抖。
雨勢太大,君嵐雪等人得行程也只能被迫停下了行程,在黑風寨住了下來。
宇文擎自是欣喜,許久不曾見過宇文琳,如今這場及時雨倒是能讓他們兄妹兩個好好的聊。
君嵐雪倒也無所謂,只要不在這裡遇見暗樓的人,什麼都好說。
只是不知道蘇凌澤那裡怎麼樣了,那傢伙……一定被氣得不清吧。
但如果不制止住他,她或許就離不開凌王府了,所以她只能這麼做。
烏雲密佈,似黑色的濃煙滾滾一般,籠罩片天空。
而在京都這一邊,或許是相隔了的距離有些遠,雖然天氣有些陰涼,卻並未下雨。
凌王府。
楊城走一腳踏進了書房,俯身低頭請命,“殿下。”
“嗯。”蘇凌澤坐在窗邊,看着遠處暗沉的天空,沒有回頭,喉嚨簡單發一個音節,長長的劉海下,月光被折射成一片暗影,讓人無法仔細的看清他的輪廓。
“嵐子姑娘有消息了。”
“哦?”蘇凌澤一動,轉了轉身子,終於將視線轉向了楊城。
小奴才,這次看你還往哪跑。
“說吧,那丫頭在哪?”蘇凌澤勾脣淡淡的問。
聽得蘇凌澤的問話,楊城卻突然後退了幾步,在離得蘇凌澤比較遠一點的距離了,這才停住,站立。
見到自家侍衛這麼奇怪的舉動,蘇凌澤眼眸微微眯起,淡淡的問:“你這是做何?”
楊城煞有介事的正色,恭恭敬敬的回答:“屬下是怕殿下聽見嵐子姑娘的下落,會一時控制不住情緒把屬下一頓好揍。”
聞言,蘇凌澤的眼,瞬間沉了下來,他的手下向來嚴謹,會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不是玩笑,而是在提醒他,小奴才的事情,會另他生氣。
而且,是很大的怒火。
“說吧,在哪。”
只要不是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他想,他都可以接受。
楊城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又小心的後退了一步,這才昂首挺胸,視死如歸的擡頭。
“與明崇國太子,趕往明崇的路上。”
咔--
話音剛落,下一瞬,長椅碎裂,衣袂翩飛,紅檀實木在月夜中,碎成粉末。
楊城拍拍胸口,大大的鬆了口氣,還好閃得快。
是吧,是吧,他就說,殿下要是聽到這個不發怒的話,就不是殿下了,幸好他有先見之明。
“明崇太子?”蘇凌澤沉下眼,微勾得脣若有似無的劃過一道冷意。
好。
好你個小奴才。
處處招蜂引蝶,引來曲無巖這麼一隻大蝴蝶不說,居然還認識什麼明崇國得太子!
居然還……跟着他離開!
‘私奔’兩個字浮現在他心中,蘇凌澤氣的眸光閃爍,巨大的黑色風暴在眼中不停得翻滾,凝聚。
等找到她,非讓她三天三夜下不了*不可!
另一邊,暗樓總部。
君嵐雪並不知道,此時的暗樓早已經沒人在意她到底有沒有完成任務,那所謂得五天之約更是早已經被人拋在了腦後。
早已經改朝換代的暗樓,現在每一個人都在提心吊膽的自身難保,因爲他們新上任的主子是個惡魔,一言不合,哪怕你有天大得理由,下場終只有一個,那便是——死。
“太弱了,換。”
曲無巖坐在主位高高的看臺上,臺下,一羣暗樓得殺手戰戰兢兢的站在場中央,被唸到名字的人,纔會上臺。
這是一場比試,兩個的比試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而活下來得那個人,才能夠繼續留下來。
整個暗樓上下上千名的殺手,被淘汰的只剩下了五百人,被淘汰得那幾百人都死於對方的手中。而淘汰仍然在繼續。
用曲無巖的話來說,組織之強不在大,而在強。
上千人的暗樓在他眼裡,仍然太弱。
他要的,只要一百人。
在一千人中通過自己的手段和實力留下來得一百人,足矣。
“二十,二十一。”曲無巖身邊,一名黑衣人面無表情得念着手中得名字,冷冷的道:“上臺。”
被唸到代號的二十號殺手和二十一號殺手,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強烈的生存欲aa望,不等黑衣人宣佈比試開始,兩人就已經動起手來,招式狠辣,招招致命。
在性命攸關的當頭,人,都是自私的。
曲無巖微笑的看着臺下混亂得局面,他們打的越快越狠,他就笑得越發燦爛。
只有強者,才配留在他的身邊。
只有強者,才配保護他,跟他的寶貝雪兒。
“砰……”在絕對得危險面前,二十一殺手爆發出了前所未有得潛能和實力,居然將身手一直在他之上得二十號給殺死了。
曲無巖微笑的點頭,“很好,要的就是潛能,繼續。”
黑衣人點頭,繼續拿起名單念出了下一輪比試人的名字。
一場一場慘無人寰的淘汰仍在繼續,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刺激着人身體內的獸性,整個暗樓正在經歷着難以磨滅得替換。
“轟——”
正在這時,原本在比試的兩名殺手忽然劍鋒一轉,直指曲無巖而來,殺意儼然。
“你是什麼東西,老子今天就不信殺不了你!”
“殺!”
兩名殺手似乎早有預謀一般,兩人一前一後,長劍森寒直衝曲無巖的要害。
突如其然的變故讓在中的衆人都是一驚,衆人在心中捏了一把汗,希望他們能刺殺成功。
原本在暗樓,他們身份地位不低,除了因爲噬心之毒而受制於暗樓之外,他們的日子倒是也過的逍遙,卻不想突然冒出個曲無巖來,一來就讓他們自相殘殺,他們敢怒不敢言,因爲對方的實力擺在眼前。
現在,如果,能殺了他,對於整個暗樓上下來說,都是一場福氣。
然而,面對突如其然的自殺,曲無巖卻是一動不動,甚至連站在他身邊得黑衣人隨從亦是臉色都不變一下。
眼見着長劍就要刺破曲無巖得喉嚨,怪異的事情卻發現了,他手中的那把劍卻怎麼也刺不透他肌膚。
彷彿在曲無巖身上得披得,不是人皮,而是一塊像人皮的鐵皮。
殺手被眼前得景象給驚到了,他擡頭,猛然對上了曲無巖微笑的眸子,內心大恐。
“有點疼。”曲無巖慢慢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刺得真是用力。”害他需要調動身上的內力去抵擋他這一擊。
他微笑的道:“這膽色,本座倒是欣賞,只是可惜……”語氣,驟然一變,曲無巖笑得溫柔,“本座從不需要不聽話的奴才。”
話落,手指輕輕一彎,那把劍直接斷成了兩節飛迸出去,直接穿透了那兩名殺手得心臟,血,如噴泉一般濺了出來,揮灑滿地。
當場死亡。
連驚呼聲都來不及。
場下,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一聲,那刺殺的兩名殺手可是排行前十的殺手,居然連一招都沒有還手之力就死了。
這個男人的實力……到底強到了何種地步?
當下,無人再敢興取反抗的念頭,低頭不語。
曲無巖皺了皺眉得拍了下手,隱約有些不滿,“真是,又弄髒了本座得衣裳。”
雪兒不喜歡血,要是看見了,會不高興的。
他皺緊了眉梢,看了一眼僅剩不多得殺手,罷了,就快結束了,等這一結束,他立馬便去換衣裳,換完再去找他的小雪兒。
“繼續吧。”
黑衣人看了一眼躺在腳邊得屍體,哼,還想要刺殺主人?不自量力。
“是。”他拿起名單,繼續念,“三號,四號,上臺。”
聲音落下,四號從容不迫的上了臺,安靜的等待了一會兒,卻不見三號上臺,黑衣人冷冷的看了臺下的殺手一眼,又唸了一遍,“三號,上臺。”
這時候,站在臺上的四號道:“小三正在執行任務,恐怕還沒回來。”
“執行任務?”曲無巖懶洋洋的掀了掀袖子,“什麼任務,難道本座的話,沒有人去通知麼。”
四號心底一顫,直覺不敢直視這個男人的眼睛,連忙低下頭道:“小三此刻正在凌王府,可以馬上派人將她找回。”
聞言,曲無巖神色一動,緩緩的低下頭看他,“凌王府?”
蘇凌澤?小雪兒失憶後愛上的男人?
“什麼任務?”他問,眸心冷了下來。
“刺殺凌王。”
曲無巖眼一眯,脣邊的笑緩緩的盪開,“將三號的身份資料遞上來。”
“是。”
黑衣人轉身取來一本厚厚得花名冊,翻到第三頁,交在了曲無巖的手中。
三號殺手,君嵐雪?
曲無巖握着花名冊的手緊了緊,“本座的小雪兒在這裡當殺手?嗯?”
難怪半年的時間都找不到她,原來,她竟成了見不得光中黑暗組織得殺人棋子。
居然敢命令他的寶貝去殺人。
很好。
看來對這個暗樓,他沒有必要再手軟了。
“影。”
“在。”黑衣人立即跪下。
“將這裡,一把火燒了。本座不想看見任何一件東西。”
“是。”
衆人心驚,暗樓被毀,京都……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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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京都發生的一切,君嵐雪都不知道。
翌日雨停之後,他們便拜別了宇文琳,繼續上路。
爲了避人耳目,他們走得幾乎都是偏僻的路,之前還好,至少能遇見些山賊窩,與他們的身手也不怕他們,可以去混口水喝,越走,地處越偏,幾乎到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步。
君嵐雪已經覺得累了,而君小言更是滿頭大汗,又累又餓,險些快前胸貼着後背,眼見着已經到正午的時間,還是沒有見到一絲人影,君小言鬱悶了,嘟嚷着喊:“我餓了,爲什麼一家客棧都沒有啊。”
迎上君小言幽怨的眼神,君嵐雪嘴一撇,攤手,“別看我,我也餓……”
爬了一天得山路,不累纔怪。
於是一大一小兩個人同時將可憐加幽怨的眼朝宇文擎看去。
“美人叔叔,你會不會帶錯路了,這裡看來看去都是樹啊!”
“不會錯。”宇文擎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很淡定的道,然後不緊不慢的從包袱裡掏出紙包的一大包饅頭,拿出兩個,在君嵐雪和君小言兩人的手裡,一人手裡放着一個,淡淡的道:“吃吧。”
君小言和蘇凌澤望望手中的饅頭,兩人相視一眼。
君嵐雪咧了咧嘴,笑了,指着手裡的饅頭,“美人人出品,絕對精品。”說完,二話不說放在嘴裡咬了一大口。
現在在她眼裡,只要能解餓,那就是好東西!
君小言兩眼含着淚,“我想吃全油小烤雞……”饅頭什麼的最討厭了。
宇文擎不冷不淡的提醒他,“你有錢嗎?”
“……”搖頭,沒有,君小言苦逼的摸摸小布包,本來有六兩銀子的,被姐姐拿走了。
“那就吃饅頭。”宇文擎很快下了決定。
君小言不死心的道:“可我正在發育,正在長身體,得吃好吃的才能長大。”
宇文擎回頭,看了君嵐雪一眼,問:“饅頭好吃麼?”
君嵐雪很給力的大大方方的點頭,毫不猶豫的讚道:“好吃。”
宇文擎冽瞥了君小言一眼,表示,看吧,人家嵐雪都說好吃,一樣能長身體。
君小言淚,只好默默的啃着饅頭,怎麼辦,爲什麼姐姐跟一個外人聯合起來欺負自己呢?姐姐一定是在報瀉藥之仇!
解決完午餐,三人繼續跋山涉水的趕路,終於在太陽落下山的時候,走進一座小村莊。
此時黃昏遲暮,楓葉紅火,本該是盛夏的季節山林間卻已經感覺到了風的刺骨,儼然像是入冬一般。
考慮到身邊是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夜晚趕路並不合適,宇文擎貼心的下決定,在這個小村莊住一晚。
然而當他們走進這個村子的時候,四周卻是沉寂的一片。
“怎麼這麼安靜?這村子的人怎麼這麼早就睡了?”君小言疑惑的探頭探腦,準備走進最近的一家上門敲門。
君嵐雪柳眉微皺,趕緊將他拉了回來,“等等,好像有點不對勁。”
她努力的嗅了嗅,感覺空氣中帶着濃濃的腥臭味,讓她胃裡一陣翻騰的不舒服。
宇文擎顯然早已察覺到了異樣,沉聲道:“好重的血腥。”
正在這時,隱約聽見有人的聲音,宇文擎眸光微閃,下意識的就將君嵐雪和君小言往樹上一帶,小心的藏在了茂密的大樹之上,小心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十丈開外,兩個漢子擡一人手裡提着一個小籠子正朝他們這裡走來,這兩人一身樸素的農民裝,眉宇間小心翼翼的提着手裡的籠子,眼中有不捨,卻又異常的透露着一股堅決。
“可憐了這兩個小東西。”其中一名漢子隱約嘆息。
另一人同樣無奈的道:“沒法子,俺們不把這兩個娃子給埋了,以後傳染到別的娃子身上怎麼辦?”
“俺……俺就是替虎子難過,這些年好不容易生了個娃,卻生了這麼怪物出來……”
“別說了,趕緊埋了吧,唉。”
兩人的談話聲隱約傳來,他們要埋什麼?怪物?
君嵐雪有些疑惑的朝那兩個籠子看去,這一看之下,頓時震得她全身都是一僵。
那兩個籠子裡裝的,居然是白白胖胖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
那兩個漢子並不知道會有人在暗中看着他們一舉一動,兩人時不時的低聲說幾聲話,一直走到窗子外一片土壤新番的地方,這才放下手中提的兩個籠子。
籠子裡的嬰兒似乎正在熟睡,睡得特別的安詳,偶爾會有無意識的伸伸弱小的胳膊和腿,扁着小嘴繼續睡着。
張金拿起鐵鍬在新番的土壤上挖了挖,挖到有半米多深的時候,地上顯露出一半衣角。
君嵐雪瞅着那個半米多深的洞裡露出那一截衣角,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預感,心底一片的發涼。
還不等她去思考那截衣角是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樣,張金已經將那截衣角周圍的泥土給挖了開來,在完全預料之中,君嵐雪見到了那一個早已有些潰爛的嬰兒屍體。
身體,下意識的全身顫抖起來。
一陣一陣的涼意從心底蔓延至全身,君嵐雪不可置信的瞪着地上被挖出來的嬰兒屍體,全身劇烈的顫抖。
他們怎麼能……
怎麼能將剛出生的弱小生命活生生的活埋至死!
在他們剛來到這個世界,還沒來得及享受溫暖的時候,竟被活生生的扼殺!這些人……到底是怎樣的喪心病狂?!
難怪剛纔感覺到空氣的味道不對,這麼濃重的血腥與潰爛的味道,她無法想像,在那個坑裡,還埋了多少嬰兒,纔會造成空氣這樣的渾濁惡臭!
宇文擎一向冷清,然而見到這樣的情況,仍然禁不住震驚,在明崇國還是比較傾向於傳宗接代的,對於每一個出生的孩子都是倍加呵護,除了一些爭鬥外。
卻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這樣的事情,不由也有些心寒,而君小言年紀雖小,卻也明白是怎麼回事,小小的拳頭緊握在一起,太過分了!
地上,看到裸露出來的嬰兒的屍體,張金突然怒罵了一聲,丟掉了手中的鐵鍬。
“這娃子是誰埋的?也不好好蓋住臉!可憐了這娃,去的路上有多折騰!”
張金身邊的陸全見到這情況,眼中流露出不忍,急忙上前將孩子有些潰爛的臉上的泥土給拍開,拿起一塊白布蓋住嬰兒的臉,深深的嘆息着,“希望能趕得上投胎吧。”
在村裡,流傳着一種古老的說法,人在死的時候,若是不好好的蓋住臉,會被惡鬼食去人頭,以後會變成無頭厲鬼,無法投胎做人的。
因此他們在埋葬這些孩子的時候,總會記得給他們蓋上臉,免得被惡鬼食去,希望能好好的下輩子投胎。
蓋好了嬰兒的臉,張金這纔將屍體小心的放回坑裡,擡頭看了看天色,低頭,朝那兩個籠子看去,眼眶紅了紅,粗聲粗氣的道:“全子,趕緊吧,免得誤了這些娃子投胎的時間了。”
他的聲音隱約帶着繼續哽咽,陸全似乎也被他的心情感染,默默的點了下頭,將籠子打開,抱出那兩個熟睡中的小生命,手輕輕的顫抖着。
多麼小的娃子啊,白白胖胖的,多麼討人喜歡,然而視線落在嬰兒兩隻小手上的時候,目光又是一顫,幽幽的嘆息,這麼可愛的娃子,爲什麼會是怪物呢。
樹上,見到他們這般不捨和難過的模樣,君嵐雪略微皺了皺眉,見他們的樣子,並不是那麼壞的人。
相反,反而似乎還分外疼惜和愛護這些孩子,難道他們不是真的要活埋了這兩個孩子?
然而事實卻遠比現實殘酷。
他們還是把嬰兒小心的放在了那個還躺着嬰兒屍體的坑裡,就在剛纔那個嬰兒屍體的旁邊,小心翼翼的放下。
活埋!
張金和陸全依依不捨的最後望了他們一眼,這才沉默的拿起鐵鍬,將挖出的土,慢慢的掩蓋回去,一鍬一鍬,帶着腐爛氣味的泥土蓋在了嬰兒的身上,染黑了那幼白的小衣裳。
“住手——!”
君嵐雪再也看不下去了,強忍着胃裡的噁心,氣怒得已經顫抖的聲音大聲喊了出來。
三人從樹上跳了下來,君嵐雪直接一腳踢飛了他們兩人,連忙跑到了屍體坑旁邊。
張金和陸全嚇了一大跳,手裡的鐵鍬握得緊緊的,害怕的看着他們,“你們,你們是誰?”
“你們這些人渣!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滅絕人性的傢伙!這麼小的孩子!你們還有沒有良心!”君小言一邊罵,一邊跟着君嵐雪,小心的抱起嬰兒,卻是一臉憤怒。
見到君嵐雪兩人的動作,張金和陸全臉色大變,抓着鐵鍬就要衝過來,“你們幹什麼!快放開娃兒!要是誤了娃兒投胎的時辰,老子跟你們拼命!”
“放你孃的狗屁!”君嵐雪大怒,顧不得其他,眼角的怒火近乎迸裂,“孩子們有血有肉,還活得好好的,你他孃的纔要去投胎!該死的!你的人性都被狗吃了嗎!連活埋孩子這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你怎麼不把你們自己給埋了!”
聽得君嵐雪的話,張金和陸全眼眶發紅,陸全一把丟掉了鐵鍬,猛的朝君嵐雪衝去,“不用你們管!快把孩子還給我們!”
“你做夢!”
宇文擎神色冰冷,腳步靈巧移動,瞬間便點住了他們的穴道,冷聲問:“說清楚,怎麼回事!”
全身被定住不能動得兩人腦袋頓時一懵,然後想到,他們一定是遇上村長大人說的那些厲害的武林高手了,不然怎麼能把自己給定住呢?
兩人立刻嚇得臉色發白,哆哆嗦嗦的喊道:“大,大俠……”
“理由。”宇文擎沒理會他們的神色,徑直問道。
宇文擎的話沒頭沒尾,話題轉的太快,他們一懵,完全瞭解不過來他是在問啥。
君嵐雪已經習慣宇文擎說話的簡短方式,知道宇文擎是問他們爲什麼這麼做的理由,於是便沉着臉,冷冷的問:“你們爲什麼要這麼做?就算這是你們仇人的孩子,這些孩子也是無辜的,爲什麼要殺害他們?”
聞言,張金和陸全表情一滯,互相對望了一眼,卻是別過頭,不說話。
村裡的孩子生出來是怪物的這種事情,並不光彩,尤其他們還是外頭來的人,這種事情,就更不能讓外人知道了。
“不說?”見他們別開臉,君嵐雪冷笑,“有膽子做沒膽子說是吧,小言,你上來。”
她側首,對站在半米埋屍坑旁邊的君小言喊了一句,後者立刻抱緊懷裡的嬰兒跑了過來,別看他才六歲大,力氣卻不小,抱個剛出生的嬰兒,還是沒有問題的。
“姐姐?”
君嵐雪把手裡的嬰兒小心的塞給了宇文擎,而後走到一邊,撿起張金和陸全掉在地上的鐵鍬,冷冷的道:“挖坑!把他們跟這些屍骨未寒的孩子們一起埋了,讓他們到地下跟孩子懺悔去!”
“啊?好!”僅一愣之後,君小言氣勢洶洶的把手裡的另一個嬰兒給了宇文擎另一隻手上,二話不說照幹,氣急的他也恨不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把這兩個人給埋起來!
而兩隻手都被塞了孩子的宇文擎愣住了,一時間躇在原地,想動又不敢動一下。
呃,這是他第一次抱孩子,還是一次抱倆,他看看自己的左手,又看看自己的右手,手上安靜睡着的小孩兒淺淺的呼吸微不可聞,在自己手裡軟綿綿的,好像一點重量都沒有,宇文擎的心有些慌了。
他要怎麼抱?橫着抱還是豎着抱?
不不不,最重要的是,是兩個合起來抱,還是分開來抱?
好像也不對,他應該擔心的是,這兩個孩子要是突然醒了……怎麼辦?
暗自糾結好一會兒的宇文擎還沒下定論,額頭慢慢浸出緊張的細汗,他求救似的朝君嵐雪看去,卻見到君嵐雪正和君小言正努力的挖坑,不由又猶豫了。
堂堂明崇國的太子卻被兩個嬰兒弄得手無足措,宇文擎僵硬得一動不敢動,生怕把嬰兒給丟地上去了。
另一邊,君嵐雪和君小言齊心協力的挖坑,越往下挖,眼神越沉,臉色更是越來越蒼白。
越來越多的嬰兒屍體被挖了出來,越下面的,嬰兒的屍體腐爛得越厲害,一挖開,陣陣惡臭撲鼻而來。
“嘔——”突然,君小言猛的扔掉了手中的鐵鍬,大吐特吐了出來,到底還是個孩子,雖然智商超羣,卻何時見過這樣的畫面,一時間再也忍不住。
君嵐雪也不好受,扶着樹不停的乾嘔。
宇文擎連忙走了過去,想伸出手在君嵐雪的背上拍拍,手裡又有兩個孩子無法騰出手來,不由的皺緊了眉,“別挖了。”
君嵐雪沒有回話,胃裡翻騰得難受,臉色卻是煞白,這是氣的。
這居然是個填屍坑!幾十個嬰兒的屍體就這麼呈現在她的眼底下,對於一個在現代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來說,這裡,堪比地獄。
“你們這些混蛋!”君嵐雪再也剋制不住心中的怒氣,怒氣衝衝的朝張金和陸全撲了過去,狠狠的掐住了他們的脖子,“你們到底殺了多少孩子!就不怕斷子絕孫嗎!我草!老子今天就替這些孩子報仇,掐死你們再剁成一百塊,一塊一塊扔去喂狗!你們這麼魔鬼!”
或許是看到這麼多的孩子被挖了出來,張金和陸全不禁也紅了眼,臉紅脖子粗的吼了回去,“你們這些外人懂什麼!俺們都是爲了娃子好!”
“去你他媽的好!這些孩子纔出生多久,還沒好好的看看這個世界你們就把他殺了!還敢說爲了他們好!混蛋!氣死我了!!宇文美人!!把你的劍借給我,老子今天不殺了他們憋不下這口氣!”
宇文擎冷冷的出聲提醒,“殺了豈不是太便宜了?先砍了他們的雙手,再一天砍他們一根腳趾!直到是個腳趾全部砍完爲止,再閹了他們,讓他們斷子絕孫,殺了這麼多孩子,也沒有必要傳宗接代了。”
這是君嵐雪認識宇文擎以來,他說的最長的一句話,顯然也氣得不輕。
張金和陸全聞言,臉色猛然大變,顯然被宇文擎這麼殘酷的方式給嚇壞了,急忙道,“你,你不能這麼做!”
“不能?”君嵐雪冷笑,拿過宇文擎的劍,慢慢走向他們,“今天就讓你們看看到底能不能!”
望着慢慢朝自己靠近的君嵐雪,尤其是她手上那把寒光閃閃的劍,他們二人完全別嚇壞了,哆哆嗦嗦的求饒,“別,別殺俺……不要殺俺……!”
“那就給我老實說!爲什麼要殺了這些孩子!”君嵐雪架勢十足的將長劍立在他們的面前,冷冷的問。
張金和陸全對視一眼,不斷的猶豫和掙扎,最後終於忍不住低聲說的道:“因爲,因爲這些娃子……都是怪物……”
“怪物?!”君小言瞬間又跳了起來,撲過去掐住張金的脖子,怒罵道:“你他孃的纔是狗屁的怪物!想殺人就直說!你他孃的是不是怕這些孩子長大幣你英俊啊!是不是怕這些孩子長大搶了你飯碗現在就要殺人滅口!要殺人也好歹找個像樣的理由!人家看你們纔是怪物!氣死我了姐姐,你上!不要手軟!狠狠的剁!”
“咳咳……你,你放手!俺說的,俺說的都是實話!不信,不信你看他們的手!”
聞言,君嵐雪立即朝宇文擎手裡的孩子看去,只見其中一個孩子的手只有六個手指!一隻手各三個手指,成爪子一般蜷縮在了一起。
而另一個孩子卻剛好相反,卻是多出了好幾個手指來,兩隻手的拇指之上居然還延伸出兩個小手指來!
饒是君嵐雪,也不禁暗暗抽了一口氣。
這……這怎麼會這樣子?
不知何時,宇文擎已經解開了他們身上的穴道。
見到君嵐雪等人愕然的神色,張金和陸全兩人憤然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抑鬱不住心中的悲憤,將所有的話都了出來。
這個村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落日村,因爲村子在十萬大山裡,遠離了人煙,因此很少人知道在深山野林中,還有這麼個小村莊。
再加上這十萬大山中,層出不窮的吃人野獸比比皆是,村子裡頭的幾十年前,還有些人會出去到大城市裡面是看看,但是卻經常在路上遇上野獸,這些落後小村莊的人又不會武功,遇上野獸也只有拼命的份,久而久之,村裡的人也不再外出,因爲自給自足,整個村子也是其樂融融,生活得不錯,反而有種隱世的神仙生活一般。
然而好景不長,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村子裡的人卻染上一種怪病,凡是生下來的小孩,十個孩子中,至少有五六個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的,有些還兩條腿都長在了一起,村子裡頭的人何時見過這麼恐怖的事情,村長帶着村子裡不少壯漢陪同下,一起出村到了附近鎮上的大夫看孩子,大夫一見孩子,直道這些是怪物。把村民各個都嚇壞了,又請來道長做法,道長說,這些怪物都得拿去活埋,不然會影響以後未出世的孩子,所以回到村子後,他們只能忍痛將這些孩子都活埋了。
一開始哪個人不是哭天喊地的不肯埋了自家的孩子?可是當越來越多的嬰兒變成怪物的時候,就只能強制埋葬了。
因此村子裡頭的人越來越少,到了他們這一代,已經不過上百人,而他們的下代,到現在,卻不過十幾人。
聽到他們說的話,君嵐雪幾人都呆滯了,完全不敢相信居然有這樣的事情。
在現代,君嵐雪還是看過許多一出生就各種各樣有身體異狀和畸形的嬰兒,有些甚至還是雙胞胎身體相連,或者是嬰兒的心臟長在胸腔外面,各種各樣的都有。
但是,那些都是萬分之一機率纔會發生的事情,然而看着眼前這個活埋嬰兒的坑,裡面躺着幾十個嬰兒,卻全是因爲身體畸形而被當成怪物被活埋的,她不明白,古代沒有工業污染,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而且機率還這麼的高?
張金抹了一把淚,恨恨的說道:“誰願意把這麼小的娃子給埋了,可是不埋又能怎麼樣?還會害了村子裡的其他沒有出世的孩子,俺們這些都是沒辦法的事情。”
“胡說八道!這又不是病,這只是先天遺傳或者變異的畸形問題,根本不會傳染到其他人,你們怎麼就稀裡糊塗的聽信別人的話,就這樣把孩子活埋?”君嵐雪仍然是無法釋懷。
但是這些需要用科學解釋的事情,古代人怎麼會懂,纔會將這當成是傳染病。
“那不然你們說,爲什麼其他孩子也會這樣?這不是傳染是什麼?”陸全紅的眼眶,心中滿是憤憤不平,似乎在怨懟上天對他們落日村的不公平。
“一開始村長大人也是這麼說的,可是後來的事情還是說明這是會傳染的,只要這些娃沒死,下一個出生的娃,準是個怪物!”張金也附和道。
君嵐雪看了宇文擎手中的孩子一眼,卻是不再說話。
因爲,這些現象,她現在也完全無法解釋過來。
“那又如何,這兩個孩子,不會還給你們。”君嵐雪冷冷的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