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了這種火燒眉毛的地步,林卿竟然還有心情吃飯,巧兒的三觀瞬間碎了一地,也顧不上什麼尊卑禮儀,上前奪下林卿手中還沒來得及放進嘴裡的蝦,急急道:“小姐,您不能吃這個……”
這幾樣飯菜可是一起拿回來的,雖然銀針沒有變色,但也不能保證毒藥會不會摻進去一星半點,要不是需要保留證據,她早就全部端出去倒了,小姐竟然還吃,是想嚇死她麼?
“好啦,看你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子,不知情的人還以爲本小姐又要自殺呢。”林卿想要給巧兒解釋這個菜沒有湯汁,不可能被下毒,但想想還是算了,只見她拿起絲帕擦了擦手上的油漬,吩咐道:“去請二姨娘過來。”
“二姨娘?”巧兒自語了一句,疑惑道:“小姐找她做什麼?”
這個時候小姐應該找老爺爲自己做主纔是,找二姨娘,她可是林婉言的生母,絕對不會幫着小姐的。
“你且去就是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讓她即刻過來。”
見林卿的語氣比剛纔嚴肅了幾分,巧兒沒有再多問,答應一聲後,退出了房間。
確定巧兒走出了一段距離,林卿緩了口氣,向空中道:“雨墨,出來。”
話音剛落,一個輕盈的身影飄到林卿面前,單膝跪地道:“屬下未能及時發現飯菜中的毒藥,讓主子險些中了別人的暗算,請主子責罰!”
獨孤夜派她來的目的是保護林卿,而她卻沒有盡到職責,理應受罰。
“你的專長是暗器並不是製毒,且這毒藥無色無味,發現不了是難免的。”在親手扶起雨墨後,林卿指一指桌上的菜,微微笑道:“你來看看,這是什麼毒藥。”
據她所知,雨墨是學習過一些簡單藥理的,辨別最基本的毒藥應該不難。
“是。”雨墨依言上前,待取了一點毒汁仔細檢查後,恭敬道:“回稟主子,是砒霜,純度並不是很高。”
雨墨的答案跟林卿之前的猜測不謀而合,原因很簡單,林婉言不可能提前知道巧兒會去大廚房取餐,應該是碰巧遇到才臨時想到了下毒的主意,既如此,毒藥自然也是人人都有可能弄到的普通品類,比如說毒老鼠用的低純度砒霜。
“主子,那現在怎麼辦?”雨墨跟隨獨孤夜的時間不算短,十分了解他的性子,下毒暗害林卿的人,絕對不能有任何生路。
“你先退下吧,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記住,不能跟任何人說起,包括獨孤夜,明白麼?”說到最後一句時,林卿的語氣中已是有了一絲明顯的嚴厲。
雨墨擔憂林卿的安危,稍稍遲疑了一下,但到底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點頭道:“是,屬下明白。”
“下去吧!”
幾乎就在雨墨退下的同時,房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隨後,巧兒進屋回稟道:“小姐,二姨娘到了,在前廳等您。”
林卿擡眼看了看桌上的菜,
淡淡道:“請二姨娘過來。”
“是。”
巧兒依言退下,很快,身着暗紅色織錦長衫的肖氏在侍女的攙扶下出現在林卿的視線中,許是匆匆趕來的原因,肖氏的髮髻有些鬆散,也並沒有佩戴多餘的首飾,只用一隻白玉髮簪挽在背後,看起來頗有一種柔弱之美。
“妾身給大小姐請安。”肖氏柔柔地向林卿請安,絲毫沒有因爲自己懷有身孕而表現出絲毫的傲慢。
“姨娘免禮,卿兒叨擾姨娘午睡了。”林卿指一指身旁的座位,示意肖氏坐下。
“大小姐言重了。自從您晉封爲郡主後,就一直很忙,妾身也不敢隨意打擾,今日總算有機會前來了。”肖氏依命上前,看了一眼桌上擺放的飯菜,輕笑道:“您這是還沒有用午膳麼?”
“原本應該是用完了的,只是中途出了點兒小插曲,也正是如此,纔不得不勞煩姨娘走這一趟。”如此說着,林卿將剛纔用來試毒的兩根銀簪子放到肖氏面前。
看到兩根烏黑的髮簪,肖氏大驚失色,顫顫道:“大小姐這是……難道這飯菜被人下了毒?”
林婉言並沒有將自己下毒一事告知肖氏,但肖氏浸淫內宅多年,直覺相當敏銳,直接就聯想到了林婉言身上,因爲放眼整個將軍府,可能對林卿不利的人只有老太太,自己和林婉言,自己不曾動過手,至於老太太,且不說她根本不可能在林卿剛被封爲郡主的風頭上動手,就算動手,也不會用這種方法,剩下的,只有自己的蠢女兒了。
想到這裡,肖氏握着絲帕的手心裡瞬間起了一層冷汗,只是面上強忍着沒表現出來罷了。
肖氏的動作雖然細微,但卻盡數落在林卿眼中,只是她並沒有打算點破,只不動聲色地嘆息道:“姨娘看到了,若不是卿兒還算警惕,此刻已經沒有命坐在這裡跟姨娘說話了。”
“是誰如此膽大妄爲,大小姐應該稟明老爺,嚴懲兇手纔是!”肖氏裝出一副氣憤的樣子,言不由衷地說道。
“卿兒原本是想要找爹爹做主,只是姨娘平日裡待卿兒不薄,所以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先告知姨娘。”林卿似笑非笑地看了肖氏一眼,繼續道:“只是不知道姨娘想不想領卿兒的情?”
林卿說話的時候只一副雲淡風輕的神情,但身上那種無形的氣勢卻愣是把肖氏逼出了一身的冷汗,只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反問道:“大小姐的話,妾身有些聽不懂,還請您明示。”
“卿兒中午回府晚了些,來不及準備膳食,就命侍女去大廚房取了一些,豈料侍女在回院子的路上偶遇了二妹妹,緊接着,拿回來的午膳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林卿淡淡笑道。
來了,終於來了。
肖氏不傻,雖然心裡早已猜測到了,但卻知道這話接不得,只斂了笑容,驚愕道:“大小姐的意思是婉言下的毒?”說到這裡,還未等林卿回答,她就急急搖頭否定道:“不會
的,婉言雖然平日裡有些任性,但本性還是善良的,絕對不會做出這等惡毒之事,望大小姐明察。”
“我跟姨娘一樣,不願意相信是妹妹所爲,但事實在此,容不得我不信。”林卿的目光淡淡地掃過桌上的菜品,繼續道:“魚湯中的毒藥是砒霜,對於這種劇毒之物,哪裡取用過多少,王府醫那裡一定會有記錄,只要一查,自然會水落石出。”
林卿的話讓肖氏心頭一緊,是了,這麼短的時間,就算去府外買,也一定趕不回來,況且就林婉言那腦子,能不能想到去彌補疏漏還是兩回事。
肖氏腦海中飛速轉過無數個念頭,還未等她想到該如何爲林婉言開脫,林卿已是繼續道:“雖然除了我的兩個侍女,並沒有其他人能夠證明婉言妹妹接觸過飯菜,她也大可以推脫自己一直在房間休息,沒有出門,然而,從二姨娘院子到後花園長街,如果走最近的路,必定會經過一小塊泥土地,那裡的泥土是黃泥,沾在鞋上必定會有新的印記,一看便知。”迎着肖氏越來越驚恐的目光,林卿繼續道:“手上沾染了砒霜,婉言妹妹如果不想自己也中毒暴斃的話,必定會將手清洗乾淨,洗手的盆上以及破污水的地方,多多少少也會留下砒霜的痕跡,如果有了這些證據,二姨娘覺得爹爹還會覺得此事跟妹妹沒有任何關係麼?”
林卿很少一下子說這麼多話,然而這些話中的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一下一下紮在肖氏身上,林卿的心思遠比一般人縝密許多,有了這些疑點,任憑誰都不會覺得林婉言是無辜的,更何況一向睿智的林青雲。
庶妹謀害嫡姐是重罪,就算未遂也足夠林婉言被髮配家廟,一輩子陪伴青燈古佛,更何況,林卿如今是郡主之尊,要是皇上追究下來,這挑釁天子權威的罪名,不僅林婉言會被立刻處死,就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也要受牽連!
不過……
肖氏用力咬了一下嘴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有了這麼多證據,林卿直接告到林青雲那裡就是了,爲什麼會請自己過來?而且她剛纔話裡話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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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氏擡頭看了林卿一眼,見對方正笑盈盈地看着她,瞬間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立刻倚着凳子跪下道:“婉言年幼無知,一時糊塗犯下搭錯,今後妾身一定嚴加管教她,還請郡主高擡貴手,放妾身母女一條生路!”
這次,她對林卿的稱呼不是大小姐,而是郡主,顯然是在暗示自己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林卿見肖氏在最短的時間內選擇了一條最有利於自己的路,心裡略略有了打算,這個女人確實是個果斷識時務的,比她那個蠢女兒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看來想要找出她當年加害自己孃親的證據,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林卿微微嘆了口氣,將心裡的思緒壓制住,口中道:“卿兒既是沒有跟爹爹說,就說明沒有想要追究此事,不過任何事情都可一不可再,姨娘說是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