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梟面無表情地盯着林奇,冷冷道:“你如今的差事當的越發好了,連本少將軍的私事都要過問,額?”
聽到這話,林奇立刻跪下,言辭懇切道:“屬下自知僭越,但就算公子要殺了屬下,有些話屬下也是一定要說的。”他稍稍平息了一下情緒,繼續道:“咱們出征之前,您剛剛迎娶了晗筠公主,晗筠公主是理親王唯一的女兒,皇上最爲寵愛的親侄女,身份尊貴自不必說,您喜歡千羽公主的事,晗筠公主之所以沒有發作,不過是明白你們二人此生絕無可能罷了,若您執意要把千羽公主葬入祖墳,您讓晗筠公主的顏面往哪裡擱,這……實在是壞了您二人的夫妻情分。”
林奇這話說的已經算足夠含蓄了,破壞夫妻情分只不過是所有弊端中最小的一個,晗筠公主是個識大體的便也罷了,若是一時想不開,任性地鬧將起來,皇上和理親王勢必會對林梟極爲不滿,雖說林家有獨一無二的軍功,但臣子的榮耀,哪一點不是君王所賜,何況朝中虎視眈眈,心懷叵測之人衆多,若是瞅準這個機會做一些落井下石之事,到時候不止林梟仕途不保,就是整個鎮國將軍府也難有善終……
如此有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試問林奇如何能夠不阻攔。
見林奇雖然很害怕,但還是斗膽把心裡話說出來,林梟心裡一陣感動,只見他重重嘆了口氣,親手扶起林奇,淡淡道:“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明白,可是我已經爲了一己私利放棄過千羽一次,絕對不能再放棄她第二次,當今皇上是千古明君,絕不會因我之事,不分青紅皁白地牽累父親和卿兒,至於晗筠……”說到晗筠公主,林梟悲傷的眼眸中閃現出一絲殊色,不過旋即就恢復如常,低沉道:“晗筠,我這輩子註定要對不起她了,她心裡對我有所怨恨也是應該的,無論她做出什麼決定,我都不會反對。”
還有一點林梟沒有說出來,對晗筠公主的虧欠,他還有整整一生的時間來彌補,但對千羽……這是他能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少爺……”
林奇還要再勸,卻被林梟搶先一步打斷道:“你不必再說了,我意已決。”
別說林奇,就算是林青雲乃至皇上,都不能讓林梟改變主意。
“是,少爺。”林奇算是從小跟林梟一起長大,對自家主子的脾氣最是瞭解,見此情景,便也明白就算自己說破了嘴皮,對方也是聽不進去的,只得恭敬道:“要帶着千羽公主的遺體進京不是小事,屬下現在就去準備。”
既然說不通,就只能採取緩兵之計了。
當林奇把林梟的命令傳達下去的時候,幾個副將面面相覷,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言喻的驚愕,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異口同聲道:“這怎麼行!”
“跟我說不行有什麼用,有本事你們去跟少將軍說啊!”林奇心裡原本就鬱悶的不行,自然把火氣都撒到這幫倒黴蛋身上。
“那……”幾個副將誰也不傻,林奇都勸不了的事,他們如何能有辦法,但這些人都是跟隨林青雲多年的心腹,若要眼睜睜地看着林梟去觸怒皇上,是萬萬做不到的,是以不約而同地把希望寄託在一向足智多謀的林奇身上。
見幾個大老爺們眼神齊刷刷地看向自己,林奇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地,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不滿道:“你們能不能離我遠一點?”
被一羣五大三粗的爺們圍着,那感覺簡直不能再怪異了。
被林奇這麼一抗議,副將們也意識到不妥,訕訕笑道:“林將軍,您倒是想個辦法啊!”
“想想想,你們以爲我是諸葛亮,一步一個主意啊!”要輪起來,林奇心裡比誰都着急,只是眼前的形勢所限,他總不能趁林梟不備,把對方敲暈了綁回京城吧,若真那麼做了,林梟一定會殺了他的。
而且還是碎屍萬段的那種。
“那怎麼辦?這棺材要是真進了京城,無論是否能順利葬入林家祖墳,都絕對不可能輕易了事。”其中一個副將緊緊皺着眉頭,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這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即便是在戰場拼殺的,都不曾有的。
“此地跟京城相隔甚遠,沒有半個月走不到,只得路上再想辦法了。”如此說了一句,林奇繼續道:“趕緊飛鴿傳書給林將軍,把這裡的事情詳細告訴他。”無論林青雲能不能勸住林梟,好歹也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是,屬下這就去辦。”其中一個副將點點頭,連忙去了。
“林將軍,那我們做什麼?”另一個副將目光炯炯地看向林奇。
“還能做什麼,當然是爲回京做準備了,我這幾天要好好看着少將軍,軍中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一定不能出任何紕漏,知道麼?”林奇不放心地囑咐道。
這幫人辦事一向不是缺這就是少那,他還真是不放心。
哎,林奇只覺得自己心好累。
“林將軍放心,屬下們一定盡心盡力。”副將鄭重道。
“記住你們說的話,若是敢出什麼亂子,我打的你們滿地找牙。”如此威脅了一句,林奇稍稍沉吟片刻,咬牙道:“蘇倫逃走的消息想必大家都知道,派出一些精銳士兵,全力搜尋蘇倫的下落,若是找到了,打個半死就行,留着一口氣帶回來。”
蘇倫不僅一手製造了這場殘酷的戰爭,還意圖暗殺主子,可以說他們如今面對的所有複雜局面都是拜那個王八蛋所賜,決不能讓他輕輕鬆鬆就死了。
“屬下明白,昨天少將軍已經吩咐過了。”別的不說,就憑蘇倫害死千羽公主這一件事,林梟跟他就是不死不休之局。
“我還不知道少將軍吩咐過!”林奇沒好氣地瞪了副將一眼,那樣子就好像在看白癡一般,“我的意思是再加派人手,多派一隊人,明白麼?”
哎,跟這幫人做了這麼多年兄弟,沒被氣死真是佛祖保佑。
“哦哦,屬下明白了,馬上去。”副將不想再繼續被林奇嫌棄,一路小跑着逃了。
“哎!”林奇長長嘆了口氣,無慾望蒼天。
之後的幾天,林梟一直都是在悲痛中度過的,事實證明幾個副將並沒有林奇想象的那麼糟糕,不過三日就將需要整合的東西整合完畢,只待林梟一聲令下,就可以出發。
當林奇把這些情況告知林梟時,對方依然寸步不離地陪坐在千羽公主的,只淡淡道:“傳令下去,明日上午出發。”
“是。”林奇點點頭,繼續道:“少爺,屬下已經安排好了,千羽公主的梓宮有專人負責擡運,您放心。”
依着林梟的意思,自然是想親自守在棺材旁邊,但他是一軍主帥,這樣做無疑不妥,是以並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只微微點頭,“你做事我放心,不過,回京城的路上,你要隨時守在棺材旁邊,絕對不能出任何差池。”
林奇原本以爲林梟會執意堅持親自護送,如今見對方默默做出讓步,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即刻答應道:“屬下明白。”
“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林梟疲憊地擺擺手。
“少爺,您的病剛剛好,可不能累着,屬下吩咐廚房燉了燕窩,您好歹吃一點,就算是……是爲了千羽公主。”此時,千羽公主是林梟心裡唯一的執念,林奇也只能由此下手來開解對方。
“是啊,我不能有事,我還要親手把千羽的梓宮葬入祖墳。”林梟英俊的臉頰上長滿了胡茬,原本清澈堅毅的眼眸也如同死水一般沉寂,他勉強扯了扯嘴角,淡淡笑道:“端過來吧,我吃就是了。”
“嗯。”林奇哪兒敢耽擱,連忙把燕窩端到林梟面前,待看着他吃完後,方纔有些猶豫地問道:“少爺,您……”
“怎麼,又想問我是不是要改變主意?”林梟毫不客氣地打斷林奇的話,眸光清冷。
“少爺既然已經決定了,屬下自然支持。”林奇偷偷瞥了林梟一眼,見其神色稍霽,方纔小聲繼續道:“屬下只是覺得,您是不是應該提前修書一封跟身在京中的大小姐說一聲,大小姐一向足智多謀,若她能夠想到什麼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不也爲您省去不少麻煩麼?”
還別說,林奇的話確實提醒了林梟,他這樣帶着千羽公主的梓宮入京,就算拼盡全力,放棄一切,也未必就能有十拿九穩的把握成功,相反,萬一出什麼岔子,後果都是不堪設想的,正如林奇所說的那樣,林卿向來聰慧,而且心裡沒有那麼多世俗偏見,當初之所以勸自己放棄千羽公主,更多的也只是爲了保全對方的性命,若是提前告訴她,或許真的會讓事情解決的更加圓滿一些。
想到這裡,林梟只覺得精神一震,吩咐道:“馬上去拿筆墨紙硯,我現在就給卿兒寫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