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梟並不知林青雲還額外交代了事情,拱手道:“祖母請講。”
至於肖氏,則隱隱猜測到或許跟掌家之權有關,心中暗自激動不已,面上卻只是不動聲色地看着老太太。
在衆人的注目中,老太太含笑道:“這些日子老身身體不好,卿兒又出了點兒意外,府中大小事務多虧了代玉細心打理,當真不錯。”
聽到這話,肖氏連忙欠了欠身,謙卑道:“這些都是妾身應該做的,實在擔不起老夫人如此誇讚。”
“好就是好,沒有什麼好謙虛的。”老太太微微一笑,還未等肖氏接話,突然畫風突然一轉,繼續道:“代玉雖然對府中事物頗爲熟悉,但畢竟懷着身孕,不能太過勞累,晗筠身爲少夫人,是這將軍府未來的主母,理應學習掌家之事。”
……
老太太的話落到肖氏耳中,無異於晴天霹靂。之前半路殺出個林卿也就罷了,畢竟她已經及芨,過不了一年半載就會出嫁,這點兒時間她還忍的了,但晗筠公主就不同了,若是她掌了家,自己豈非再無出頭之日!
一個恨字,已經表達不出肖氏此刻的心情!
銀牙咬碎了一地,肖氏想要擠出一絲笑容,奈何用盡全身的力氣也沒有做到,只得低頭掩飾住眸中的殺意,小聲道:“老夫人,府中事物千頭萬緒,晗筠公主初初過門,想要徹底理順清楚並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妾身雖然懷着身孕,但月份還不算太大,尚能幫些忙。”
只要這幾個月將掌家之權握在手中,待生產之後扶正,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掌控一切,所以萬萬不能鬆手。
“如此也好,老身年紀大了,幫不上什麼忙,晗筠若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多幫襯着些。”老太太點頭道。
“老太太放心,妾身一定盡心盡力協助少夫人。”肖氏緩了口氣,感激道。
主理也好,協理也罷,只要能夠參與,她就一定不會讓權利旁落。
老太太意味深長地看了肖氏一眼,含笑道:“你做事細心,老身很放心,我們都是一家人,應該齊心協力,不分彼此纔好。”
其實林青雲的本意只是讓晗筠公主學習掌家之事,並沒有立刻要其主理的意思,這個主意是老太太提出來的。
至於爲什麼?
老太太浸淫內宅多年,如何不明白肖氏的野心,對方如今身懷有孕,若是生下兒子成爲主母,勢必會爲自己的兒子籌謀爭奪世子之位,林梟無疑是她的眼中釘,欲處之而後快,但對老太太而言,想要安享晚年,自然要保證將軍府的顯貴地位不動搖,對此,一個黃口小兒自然比不得戰功無數且又娶了晗筠公主的林梟有保障,所以肯定不會偏幫着肖氏,如今讓晗筠公主掌家,正是要讓她慢慢跟肖氏過招,不至於在懵懂無知中吃了暗虧。
當然,若是晗筠公主坐到當家主母的位置上都彈壓不住肖氏的話,那就只能怪她自己無能了。
掌家之權對晗筠公主來說不僅代表着其在將軍府的權勢,更是一份莫大的信任,她有些受寵若驚地向老太太行了一禮,鄭重道:“祖母放心,孫媳一定盡力而爲,不讓您費心。”說罷,又向肖姨娘行了一個平禮,謙虛道:“晗筠粗苯,還請姨娘不吝賜教。”
從古至今,從未有嫡室向妾室行禮的道理,更何況晗筠還是皇上親封的正一品公主,這一舉動可是把肖氏嚇的不輕,連忙側身避開,恭敬道:“少夫人客氣了,妾身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把最重要的事情交代好,老太太只道乏了,見狀,林梟等人依言告退,待回到新房後,晗筠公主有些擔憂地向林梟道:“夫君,妾身從未掌管過家事,若是出了什麼差錯,豈不是貽笑大方了。”
“沒關係,你只要把控好大局就是,具體事宜只有管家和下人去做。”林梟輕輕拍了拍晗筠公主的手,安慰道:“齊嬤嬤經驗豐富,有她在一旁幫襯,應該出不了什麼亂子,若你實在不放心,回門的時候可以跟岳父岳母商議,再從理親王府帶一個得力的管事嬤嬤過來。”
林梟雖然從不參與內宅之事,卻也知道肖氏不是個好相與的,晗筠公主心思單純,身邊多幾個自己人,也省得吃虧。
貴族女子嫁入夫家,所帶的陪嫁侍從都是有定數的,爲的就是防止太過依仗孃家人,而不把婆家人放在眼裡,林梟能出此言,可見並沒有對晗筠公主存有提防之心。
晗筠公主心裡一暖,感動道:“多謝夫君記掛,妾身定會處理好一切,不讓你費心。”
“你我夫妻,不必言謝。”如此說了一句,林梟繼續道:“時辰不早了,我該準備出發,你昨晚沒睡好,休息一會兒吧。”
“夫君,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額?”林梟回過頭,一臉疑惑地看着晗筠公主。
晗筠公主喊住林梟的同時,齊嬤嬤已是識趣地帶着其他下人退出房間,並且順手把門關上。
迎着林梟不解的目光,晗筠公主思考再三,終究將自己的問題問出來:“夫君昨晚醉酒時,一直在喊千羽,妾身想知道這個千羽姑娘是何許人也,如今身在何處?”
……
晗筠公主的話落在林梟耳中,無異於晴天霹靂,一直以來,他都格外剋制自己的情緒,怎麼會在新婚之夜喊千羽……
事已至此,再想否定也於事無補,林梟本不是善於僞裝之人,索性承認道:“很久之前的一個故人,如今已經沒有什麼聯繫了,以後她也斷然不會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娘子不必爲她費神。”
他跟千羽這輩子已經沒有任何可能,若一定要說有,那也只能是戰場上的兵矛相見了。
晗筠公主料到林梟會有此回答,也不惱,只平和地繼續問道:“夫君能告訴妾身,她是何身份麼?”
她知道林梟一定會編一個看似十分合理的謊言來欺騙自己,可即便是謊言,她
也想聽對方親口說。
林梟默默陷入沉思,然而讓晗筠公主感到意外的是,當他終於開口時,卻沒有說任何謊言,只是詢問道:“我把真相告訴你,你可否答應我,以後都不再過問這件事情?”
這道血淋淋的傷疤永遠都沒有辦法癒合。
晗筠公主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點頭道:“好。”
“她是赫赫的千羽公主。”提到千羽的名字,林梟的目光中帶着幾絲悵然若失般的留戀,只是這種留戀只持續了短短的一瞬,旋即就被深深的憂傷所取代,他並沒有講什麼華麗的語言,只是繼續道:“你是我唯一的妻子,現在是,永遠都是。”
“她一定是個非常美麗溫柔的女子,不,是活潑可愛的。”晗筠公主壓制住內心的苦澀,淡然道:“夫君,晗筠不求你能忘記她,只求你心裡能給我留一席之地,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
深陷愛情中的女人向來是卑微的。
晗筠公主的話讓林梟原本就不平靜的心變得更加雜亂不堪,他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但對上晗筠公主深情的目光,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一種無所適從的愧疚之感,錯楞片刻,淡淡笑道:“你多心了,我們是夫妻。”
他們是夫妻。
這是晗筠公主從林梟口中聽到次數最多的一句話,因爲夫妻的身份,他可以爲她做一個丈夫所能做到的一切,唯獨給不了她獨一無二的愛。
晗筠公主像吃了黃連一般,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苦透了。
“一個時辰之後就該出發了,我再不收拾東西真要來不及了。”林梟走上前來,有些生硬地輕輕拍了拍晗筠公主的肩膀,算作告別。
在他離開後,兩行淚珠從晗筠公主眼中奪眶而出……
林梟收拾妥當,騎上快馬直奔軍營,午時,大軍浩浩蕩蕩從京城出發,向邊關行進。
此時,晗筠公主正站在城樓上,望着林梟漸漸遠去的背影發呆,許久,一旁的齊嬤嬤方纔小心提醒道:“公主,駙馬爺已經走遠了,這城樓上風大,您還是快些下去吧!”
“下一次不知何時才能見到夫君。”晗筠公主微微嘆了口氣,在齊嬤嬤的攙扶下緩緩邁下臺階。
見晗筠公主一直愁眉不展,齊嬤嬤心有不忍,安慰道:“公主,駙馬爺既然肯跟您說實話,就說明他心裡還是在意您的,您應該高興纔是。”
“若夫君連一句實話都不肯跟我說,我當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如此迴應了一句,晗筠公主蹙了蹙眉,不無擔心道:“此次前去邊關,他們一定會再相見的,但願夫君能以國家大局爲重,不要因爲那個女子亂了分寸。”
“駙馬爺正直忠勇,定然不會做那種通敵叛國之事,否則也不會忍痛割愛,放棄跟千羽公主結成連理的機會。”齊嬤嬤肯定道。
以林梟的身份,若是真能爲赫赫所用,摩達可汗一定會同意將千羽公主許配於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