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輛遠去的馬車,在轉過街角之後,在一家醫館的門前緩緩停了下來。芸初當先下來,隨後輕塵抱着丟丟也下了馬車,匆匆進入了醫館內。
“夫人不必擔憂,老朽這就爲小姐開一副藥,即刻煎了服下,再出了汗,便不會有什麼大礙了。”郎中爲丟丟把了脈之後告訴輕塵。
輕塵緊緊抱着昏睡中丟丟,終於放下心的同時,竟剋制不住的紅了眼眶,低頭將脣印上她的額頭,低喃:“丟丟……不要有事……”
丟丟,她唯一僅有的丟丟,若然再出事,她該怎麼辦?
“夫人,你不用憂心了,大夫都說沒事了。”芸初見狀,忙的上前寬慰。
輕塵卻依舊緊緊地抱着丟丟,胡亂的在她的臉上吻着,頃刻之間淚如雨下。
芸初和郎中面面相覷,都不知爲何在丟丟已經沒事之後,她卻哭得這般厲害。芸初竭力想要勸慰,卻又不知從何勸起,好不容易醫館內的小童煎好了藥端上來,輕塵方纔微微平復了情緒,只是雖然竭力強忍,眸中的溼意卻依舊遮掩不住。
終於喂丟丟服了藥,輕塵還是不敢就此離去,將丟丟放到醫館內的暖榻上,只怕一會兒再出現什麼症狀,也好立刻找大夫來處理。
芸初見一切終於穩定之後,緩緩攙了輕塵走到醫館外,感受着外間微涼的空氣,兩個人都終於定下神來。
芸初看了看輕塵,微微一笑:“夫人何必這麼擔心呢?丟丟不會有事的。”
輕塵的眸光淡淡投向了遠處,喃喃道:“今天不是個好日子,我總是怕,怕自己會失去什麼……”輕塵說着,手不自覺的撫上自己的腹部。
七年前的今天,她腹中意外出現的那個小生命,在衆人知道它到來的那一天,卻又那樣悄無聲息的流走了,短暫得彷彿它從來不曾出現。可是那樣刻骨銘心的痛,卻只有她能親身體會到。
因爲實在是痛徹心扉,所以在一早得知丟丟竟然生病的時候,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慌亂。丟丟身子一向康健,極少生病,然而偏偏是在今天,那種失去的痛再次浮上心頭,所以當知道丟丟不會有事的瞬間,她纔不由自主的哭了出來。
兩個時辰之後,安子陌得了消息匆匆趕來,丟丟的燒已經退了。他見輕塵雙眼通紅的模樣,心中驀地一涼:“怎麼了?爲什麼哭?”
“夫人擔憂丟丟。”芸初忙代爲答道。
聞言,安子陌方纔微微鬆了口氣:“既然已經沒事了,你也不必太擔心。”
輕塵淡淡一笑:“我知道,只是一時情難自禁,現在沒事,我也就放心了。”
回府休養了兩日之後,丟丟終於完全康復,又能蹦跳起來,輕塵一直懸着的心方纔真正放了下來,卻還是執意要帶着丟丟再去一次醫館。
從醫館出來,丟丟竭力證明自己的康復,竟也沒有上馬車,蹦跳着便往回跑,邊跑邊大笑着回過頭來看輕塵:“孃親,你看到了吧,丟丟已經完全好了。”
輕塵手中拿着她的小披風,跟在身後含笑看着她:“孃親看到了,丟丟已經好了。”
聞言,丟丟仿若得到了鼓勵一般,跑得更加快。輕塵唯恐她跌倒了,忙的喚住她:“丟丟,回來,孃親把披風給你係上。”
“哎!”丟丟聞言,脆脆的答應了一聲,又跑回輕塵面前。輕塵蹲了下來,緩緩將披風給她繫緊了,卻突然察覺她的小手緩緩撫上了自己的臉。
輕塵疑惑着看向丟丟,丟丟卻突然勾住她的脖子將她抱緊了:“孃親,芸初姐姐說我生病那天孃親哭了,丟丟以後都聽孃親的話,不再生病,不再讓孃親擔心,不再讓孃親哭了。”
輕塵心中一震,禁不住再次微微紅了眼眶,輕輕吻了吻她:“丟丟乖,孃親以後不哭了。”
片刻之後,母女二人牽了手離去,任誰也未曾注意面前那家客棧二樓上,一個僵直的身影長久的佇立在那裡,即便女子和女娃的身影已經消失,他卻仍舊長長久久的望着那個方向,良久之後,禁不住倒退了一步,被吳永連扶住:“皇上……”
他驀然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左胸,臉色蒼白如紙,良久之後方纔喃喃道:“吳永連,你告訴朕,朕又是在做夢,是不是?”
“皇上……”吳永連亦同樣震驚,但朝着那個空空如也的方向看了片刻之後,還是道:“奴才也看見了,皇上不是在做夢……”
“砰”的一聲,他被皇帝一把推開,眼看着皇帝迅速朝着樓梯口走去,忙的跟上。然而皇帝的速度極快,他哪能追得上,眼看着皇帝消失在街角,忙的喚了風林去追。
風林聞言,忙的追上去,然而剛剛轉過街角,驀地就撞上了皇帝僵直在原地的身影,忙的站穩了,低喚了一聲:“皇上?”
皇帝眸中竟滿是迷茫,看着空無一人的前方,竟再也挪不動腳步。
他,爲何要去追她?
“皇上!”吳永連亦氣喘吁吁的趕了過來,眼見着皇帝的神情,心中忍不住一陣陣的發涼,上前攙住他,“皇上,那是皇貴妃……”
“吳永連……”皇帝卻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只是喃喃道,“方纔,那安子陌的女兒,喚她作什麼?”
吳永連頓時失了心力,良久之後,方纔緩緩道:“皇上,那女娃,喚她爲孃親。”
“皇上!”
“皇上!”
……
一片驚呼聲中,皇帝口中噴出一口血,無力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