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的片刻,腦中閃過從小到大的種種,他頓了頓,終於還是緩緩將她抱進懷中:“又疼了?”
只一句,敬妃霎時間淚如雨下:“六哥……”
皇帝將她抱着,另一隻手熟練的伸出去,緩緩的貼在她的腹部上。
他掌心的溫熱,在時隔了七年之後,終於再一次放在她最常泛疼的部位,竟奇蹟般的舒緩了絲絲的疼痛。
她那樣貪心,只想這樣一輩子靠在他懷中,一輩子這樣被他的體溫溫暖着,不自覺的往他懷中靠去:“六哥,我疼……”
皇帝身子分明一僵,任由她靠在自己懷中,沒有動。自從七年前輕塵離去,他沒有再與哪個女子有這樣親密,而在七年之後,也唯有輕塵,能夠靠入他懷中。
此時將敬妃擁在懷中,即便是曾經那樣親密的人,竟也讓他覺得不自在,更何況,他心中的疑惑還未曾得到解答。許久之後,他方纔淡淡道:“阿敏,朕本不想這樣待你,朕只想聽到你的真話。”
“六哥!”敬妃一把抓緊了他的袖口,“我沒有……”
皇帝眸色微微一黯,隨後竟生生的抽出手來,看向吳永連:“送敬妃娘娘回去。”
“六哥……”敬妃霎時間慌亂了起來,身上的痛楚也再次襲來,忍不住難受的呻~吟起來,緊握着他袖口的手卻未曾鬆開。
“朕知道你痛,阿敏。”皇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多年前朕便託了人爲你四處尋訪藥材,你辛苦,你忍着一點,很快就能好起來。”
敬妃頓時僵住了,良久之後,緩緩鬆開了緊抓着他的那隻手,低泣道:“六哥,六哥……”
皇帝沉默的站起身來,最終也只是轉過身,再次來到棺木旁,頭也不回的道:“朕想靜靜地陪陪霖兒,你們都下去。”
見狀,吳永連忙的上前來攙扶敬妃,敬妃強忍着體內的劇痛,推開了他,自己站起身來,再次看了皇帝一眼,隨即跌跌撞撞的出了門。
走在御花園中,因爲身體的疼痛,她幾次摔倒在地上,卻也執意不讓任何人碰自己,摔倒之後,再站起來,繼續往擷芳殿走去。
從來沒有這樣撕心裂肺的痛過,即便是上次被他用劍指着,也不如今日這樣痛——他生生的將她從自己的懷抱中推出去,他用最溫柔的話語,斬斷兩人之間原本的所有情意。
原來溫柔,竟然可以這樣殘忍。
他的溫柔,讓人鮮血淋漓。
直至此刻,她終於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輸得有多麼一敗塗地。
第二日,御書房。
皇帝一夜未睡,坐在御書房中批閱一早遞上來的摺子,卻忽然聽聞輕塵病了的消息。
他驀地想起多年前,當關於她身世的留言在皇宮中流傳之時,她亦是生病,昏睡了多日。也是在那時,他第一次展露了自己的真心。
她其實從來都在乎,只是不肯流露,一再的生病,一再的流淚,不過是壓抑自己的表現。
他匆匆處理完了餘下的政事,趕到惠清宮之時,輕塵正在丟丟的陪伴之下喝着一碗清粥,只是臉色極其難看,也沒有什麼精神。
皇帝站在門口,看着丟丟捧着粥碗,小心翼翼的喂着輕塵,而輕塵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眼神雖然有些蒼白,但看着丟丟,卻有着說不出的滿足。
滿足。她這樣的眼神,有多久未曾出現在他眼前了?他忍不住陷入了回想之中,好像自從桃花源歸來之後,他從未再見過她這樣的神情,儘管她笑,可是眼中,再也沒有了滿足。
他恍惚的想着,輕塵已經擡起臉看他,只一眼,便又垂了眼瞼,輕輕在丟丟頭上撫了撫,笑道:“丟丟乖,孃親吃好了。”
“呼——”丟丟彷彿完成了什麼重大的任務,長長的舒了口氣,一回頭看到皇帝,立刻喚了一聲:“蕭晟爹爹,孃親生病了。”
皇帝這纔回過神,快步走上前來在牀邊坐下,輕輕撫上輕塵的額頭:“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輕塵微微避開他的手,搖了搖頭:“已經好多了,沒事。”
皇帝心中驀地一涼,低了頭去看丟丟,輕聲道:“丟丟,你先出去玩會兒,爹爹有話和孃親說。”
聞言,丟丟聽話的放下粥碗,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丟丟,你慢點!”輕塵看向丟丟的背影,眼中分明帶着寵溺的笑,語氣中卻是關切與緊張。
直到丟丟跑出門去,她方纔收回眼神,與他對視了片刻,又移開臉去:“你不是說有話說?”
皇帝只是看着她,半晌沒有說話,隨後竟輕輕湊上前去,想要吻她。
然而在兩張臉靠近的瞬間,輕塵卻微微一低頭避開了:“說話。”
他微微一僵,心中的失落無邊的飄蕩開來。這一次她留下,他心中雖然滿足,可是總有着某種失落,說不清是爲什麼,可是即便是在最親密的時刻,心中那一份空隙卻依舊無法填補。
沉默了許久之後,他才終於開了口:“關於丟丟,你收養她的時候,她身上可有什麼能夠顯示她生父生母的蛛絲馬跡?”
輕塵開始還未回過神來,然而片刻之後,臉色卻頓時變了:“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