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塵只覺得頭痛,她較他大了整整十歲,而且從前的他那樣憎惡她,可是如今,怎麼會有這樣大的轉變?
微風習習,吹動湖畔的柳枝。輕塵坐在柳樹下想得出了神,絲毫未曾注意身後的啞奴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退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年頎長的身影,靜靜的站在那裡看着她。
許久之後,那原本靜靜漂浮的水面之上的魚漂忽然動了起來,然而輕塵竟也未曾注意到,直到身畔突然多了一個人影,拾起她放在身畔的魚竿,將那條咬鉤的魚兒一把拉上來。
輕塵回過神來,淡淡瞥了一眼,微微蹙了眉,依舊一動不動的坐着。
“有你這樣的漁人,釣到了魚卻又不動?”蕭霖語氣之中似乎帶了一絲笑意,平淡卻又溫暖。
輕塵冷哼了一聲,依舊只是不發一言的坐着,眼睛緩緩看向面前的湖面,因着陽光和微風,眼神顯得有些迷離。
“在想什麼?”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隨手將手中的那隻魚從魚鉤上取了下來,重新拋進湖中。
輕塵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終於淡淡開了口:“在想自己居然連一條魚也比不得。好歹它被人強行釣上來,還能被放回去,而我,卻不知要何年何日才能重歸自由?”
他輕笑了一聲:“你放心,終歸有朝一日,我會讓你逍遙自在的過活。不過這時間,是要靠你自己來決定,你可懂得?”
“不懂。”輕塵冷冷道,“若然靠我自己來決定,那便永生永世不會有這樣一日,何必給自己虛妄的假象。”
“永生永世?”他嗤笑了一聲,“這話未免說得太過絕對。還未到那樣的時間,你又怎知事情會如何發展?”
沉默了良久之後,輕塵也微微笑了起來:“你年紀尚輕,不會明白。有些永生永世,的確是說不得,信不得,可是也有一些永生永世,是可以確定的,例如你所等待的那件事,便永遠不可能發生。”
那句“年紀尚輕”似乎激怒了他,只在一瞬間,他清俊白皙的面容上忽然就涌起一陣紅,緊緊地攥着拳頭:“不要將我當成小孩子一般說話。”
“是了,你已經娶了自己的王妃,自然不再是小孩子。”輕塵依舊淡淡的笑着,目光仍舊遊離在遠方的湖面之上,“你那王妃性子烈了一點,想必你是不會中意,不過這樣性子的人也有好處,便是真實。她用以示人的那一面,不會僞裝,你應該學着接受她。”
“夠了!”他終於徹底被激怒,“我說過,不要用教訓小孩子的口吻與我說話。”
輕塵不動聲色的瞥了他一眼,應了一聲,笑道:“許是做了太久的孃親,面對着孩子,便總是不自覺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寧輕塵!”蕭霖提高聲音喊了一句,臉部微微開始抽動,然而冷靜下來之後,冷笑再次浮上嘴角,“你那個所謂的女兒,不過是收養的罷了,你不要忘了自己的兩個孩子,還未出生就已經流掉了,其中一個,還是被你親手打——”
“啪”的一聲,他話音未落,臉上忽然就捱了一個巴掌,面前是輕塵蒼白的臉,透着些許的冷漠,然而眸中,卻有掩飾不住的苦痛。他不禁愣住了,捂了臉怔怔看着她。
輕塵咬着牙,冷笑了一聲:“是,我是失去了自己的兩個孩子,我無力保護好自己的孩子,並非良母,可是我也不會狠毒到去扼殺自己腹中的骨肉,請你,不要這般污衊於我。”
“沒有?”他有些發愣,一陣微風吹過,讓他本有些發熱的頭腦緩緩清明起來,“怎麼你不是爲了楚瑾瑜,打掉了自己的孩子嗎?”
輕塵沒有再看他,轉過身依舊只是坐着,冷笑道:“我無謂與你解釋。”
“不想與我解釋?”蕭霖也冷笑了一聲,“那你是想與皇兄解釋了?要等他找到你,你猜會是何年何月?抑或這一輩子,你都只能呆在本王身邊,也不是沒有可能。”
輕塵冰涼了神色,靜靜看着湖面之上忽而游過來的一對鴛鴦。七年前立下的誓言,她從未忘記過,也絕對不允許自己忘記。
“今生今世,我不會再向任何人解釋這件事。”
蕭霖一怔,還想說什麼,忽見前方的侍衛迅速往這般跑來,便微微沉了臉色,轉身離開湖邊,剛剛走出水榭,那侍衛已經來到身前,跪拜下來,低聲道:“王爺,皇上駕到。”
他眉心突地一跳,沒想到竟這樣快,他竟然已經找到了這裡?回頭看了看依舊坐在湖邊一動不動的輕塵,他對重新出現的啞奴示了意,但見啞奴立刻上前攙了輕塵起身,他方纔回頭對那侍衛道:“本王立刻前去接駕。”
匆匆來到前院之中,遠遠地便看見風林佩劍站於正廳的屋檐之下,風姿挺拔。
蕭霖上前,微微拱了手笑道:“風統領,長久未見。”
風林亦立刻躬身行禮:“奴才見過王爺,皇上在廳中,王爺請。”
蕭霖微微挑了眉,嘴角勾起一絲笑意,跨入了正廳,果見皇帝於廳中背對着他,負手而立,而面對着卻是他御筆親書的一張屏風。
蕭霖看不見他的神情,只是上前跪倒在地:“臣弟見過皇兄,不知皇兄御駕到臨,有失遠迎,請皇兄恕罪。”
良久之後,皇帝方纔緩緩轉過身來,蕭霖這纔看見他略微有些清淡冷峻的神情,卻也不待他叫自己平身便已經站了起來,笑道:“皇兄,許久未見了。”
不知所謂
良久之後,皇帝方纔緩緩轉過身來,蕭霖這纔看見他略微有些清淡冷峻的神情,卻也不待他叫自己平身便已經站了起來,笑道:“皇兄,許久未見了。”
皇帝冷峻的眉峰終於才散開一點來,靜靜打量着眼前的蕭霖。已經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沒見到他了,他似乎又長高了一截,如今身形已經與他相差無幾,眉宇間皆是少年應有的英姿勃發。
皇帝略微點頭,淡淡一笑:“十七弟似又成熟了不少。”
蕭霖似乎甚是喜歡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來,挑眉一笑:“人終歸是會長大的,不是嗎皇兄?倒是皇兄此行,讓臣弟倍感驚訝,只帶了風林一人,又來得這樣急,不知皇兄有何貴幹?”
皇帝靜靜與他對視了片刻,終於從袖中取出那塊曾經賜給他的吊墜,遞給他:“十七弟似乎是丟了什麼東西。”
蕭霖一怔,神色微微變得有些難看,伸手接了過來,低聲道:“多謝皇兄。”
皇帝此時方纔終於坐了下來,淡淡看向他:“怎麼?你不打算向朕解釋一番,你爲何會出現在古犁?”
聞言,蕭霖低頭冷笑了一下,方纔緩緩道:“沒什麼,只是前些日子聽京中傳來消息,說皇兄微服出宮,去了古犁,臣弟聽說這個時節正是那裡的吉慕大會,一時好奇便也跟着去了。本來也想見皇兄一面,不過去了之後,發現實在是無甚意思,便回來了,皇兄不會因此怪罪臣弟吧?”
一番話,看似天衣無縫,無懈可擊,皇帝卻只是冷笑了一聲:“那你再告訴朕,朕此次只有幾人知曉的微服出宮,你又是如何得知朕前往古犁的?”
蕭霖微微擰了眉,臉色終於不可剋制的一變,沒有說話。
“你竟敢在朕身邊安插人,是想作甚?”皇帝淡淡的看向他,食指指背緩緩的敲擊着身旁的几案,一聲又一聲,敲得人心煩意亂。
蕭霖終於忍無可忍,甩了甩袖子:“不爲什麼,只爲好玩罷了,皇兄若要治臣弟的罪,那麼請便吧。”
大廳之中倏地安靜下來,皇帝不開口,蕭霖也不再說話,嘴角噙着一絲冷笑,看向窗戶外的花園,眼中有着一絲慌亂,也有一絲彷彿是得意的神色。
“將她帶出來。”良久之後,皇帝終於開口道。
“她?”蕭霖倏地想起輕塵那日說的一句話,順口便學了她的口氣說出來,“我倒不知她是誰。”
皇帝身子微微一僵,轉頭看向他:“你是要朕派人在你府中硬搜?”
蕭霖聳聳肩:“我的府邸並不大,皇兄若然要搜,那麼請便。”
兩人正在僵持之際,忽然聽得廳外傳來一陣喧譁之聲,由遠及近,蕭霖聽得分明,擰緊了眉頭,而皇帝則只是靜靜地坐着,等待着來人。
果然,片刻之後,顧倩兒便已經闖入了正廳之中,一見皇帝竟當真在此,一下子跪倒在地,哭訴道:“皇上,請皇上爲倩兒做主。”
皇帝和蕭霖二人臉上的神情都微微有些僵硬,然而卻都沒有任何舉動,只是靜靜等待着顧倩兒接下來的話。
“皇上,自皇上將我指給王爺,我嫁給他也有大半年了,可是這半年以來,他卻從未碰過我一下,這便算了,可是前些日子,他竟不知從哪裡帶回來一個狐媚子,長了一張銷~魂臉,二人日夜相對,可真算是不要臉!那狐媚子來路不明,慣會使手段勾~引人,倩兒哪裡比得過她,請皇上爲倩兒做主!”
一席話下來,蕭霖的臉色極爲難看,而皇帝的臉色,則更爲鐵青。狐媚子,銷~魂臉,日夜相對,勾~引,這些字字句句,皆是教他覺得不堪入耳的,而他亦終於沒有再讓顧倩兒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捏緊了手中的杯盞,轉頭看向蕭霖:“你怎麼說?”
見到他的臉色,蕭霖冷笑了一聲:“我能怎麼說?前些日子出行,見着一個女子貌美,我甚是喜愛,便將她接入府中,侍妾也好側妃庶妃也罷,差的只是一個名分,莫非這個,皇兄也要過問?”
“簡直不知所謂!”皇帝終於大怒,站起身來,狠狠慣了手中的杯盞,動靜之大駭得外間的風林亦慌忙跑到了門口,怔怔看着屋中的情形。
皇帝只是看着蕭霖,用盡全身的力氣剋制,才讓自己的巴掌沒有落到他身上,只是那怒火卻再也剋制不住:“你明知她是誰,你明知她是什麼身份,若然你敢做出這種事來,朕定不會饒你!”
蕭霖亦毫不示弱的迎上他的目光,眼中閃過一絲譏誚:“我知她是誰?那倒是了,她是一個被拋棄的妃嬪,就算論從前的身份,也不過是我的皇嫂,可是如今,她什麼都不是,只算得上一個平民女子,我爲何做不得這種事?況且,她又不是我父皇的妃嬪,與我也毫無利益瓜葛,我爲何做不得這種事?”
“你……”皇帝霎時間心緒大動,冷笑着看向他,“你當真是出息了,竟與朕說得出這樣的話來,只是你卻忘了,朕幾時下過廢妃的旨意?即便是到現在,她依舊是你的皇嫂!”
“哈!”蕭霖大笑了一聲,“這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罷了,你怎麼不問問她願意與否?否則當初,她又怎會爲了楚瑾瑜,而打掉你們的孩子?”
“住口!”皇帝冷喝了一聲,手揚到半空之中,卻依舊生生的忍住了,看着他,眸色冷峻,終於還是低聲道,“朕欠你們母子的,朕不會再打你,可是若然她有半點差池,朕絕對不會放過你。”
他的掙扎
“住口!”皇帝冷喝了一聲,手揚到半空之中,卻依舊生生的忍住了,看着他,眸色冷峻,終於還是低聲道,“朕欠你們母子的,朕不會再打你,可是若然她有半點差池,朕絕對不會放過你。”
“你欠我們母子?”蕭霖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諷刺,“你是我的皇兄,從小便那般寵我,欠我什麼?至於我母妃,我倒不知你欠她什麼了。”
皇帝沒有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只是對着門口的風林示意,風林得了指示,立刻轉身而去。
而蕭霖看着風林離去,竟也只是冷冷一笑,轉身在椅上坐了下來,隨即懶懶的看了一眼仍舊呆呆的跪在地上的顧倩兒,挑眉邪肆一笑:“你還要在這裡呆到幾時?”
顧倩兒先是微怔,隨即終於醒悟過來,猛然擡頭看向他:“那女子是皇上的嬪妃?蕭霖,你竟然連自己皇兄的妃嬪也覬覦?你簡直就是瘋子!”
蕭霖的臉上依舊是邪肆的笑容,皇帝面上卻始終冷峻,擰着眉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顧倩兒,淡淡轉開了視線:“惠王妃還是先行回去歇息吧。”
顧倩兒確是不依,猛然站起身來,不顧所有尊卑禮儀,一把拉住皇帝:“皇上,我知道那個狐媚子……不是,是那個女子她住在哪裡,我可以帶皇上過去,不用方纔那位侍衛一一尋找。”
皇帝腳下一僵,心神也彷彿一滯,下一刻竟然已經被她拉着除了正廳,往王府後院而去。
西山,他只來過這裡兩次,也曾到過蕭霖的王府中,但每次皆宿於西山行宮,從未涉足惠王府內苑,此次初次入了這裡,方纔驚覺,這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皆有某種熟悉的氣息,彷彿——
“皇上,就是這裡。”
他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突然聽見顧倩兒的聲音,擡頭一看,是一個小小的園子,他幾乎只是看了一眼這裡的佈局,便已經確定輕塵必定會喜歡這裡,就像方纔經過的那個花園一般,分明都是她所鍾愛的簡單明麗,卻又曲徑通幽。
蕭霖的王府,早在七年前便已修築,而三年前進行了翻修,沒想到內裡竟然是如此模樣。
皇帝心中大爲震動,那個孩子,竟然存瞭如此的心思,他爲何竟全然不知?
緩緩來到那簡單的房門前,他伸出手去想要推開門,然而,頓了頓,卻還是將手收了回來。當初在古犁,他便沒有出現在她眼前,只是怕打擾了她現如今平靜的生活,而如今,他就可以出現了嗎?
顧倩兒哪裡知道他內心的掙扎所想,不顧一切的上前便推開了房門,頓時,那股熟悉的,屬於她的氣息盈滿鼻間。
然而,房中卻空無一人。
皇帝心中不可剋制的一空,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起來,跨進門去,四處看了看,確是沒有人,可是這房中的氣息,的確是屬於她的,說明她真的住在這裡,可是此時人卻在哪裡?
他在屋中立了片刻,將頭轉向顧倩兒,卻見她也是一臉的驚愕:“我方纔分明看到……”
皇帝沒有再聽下去,轉而出了房間,剛好迎上風林,風林對着他搖了搖頭,表示一無所獲。皇帝的臉色終於不再好看,大步返回了正廳之中。
蕭霖已經慵懶的坐在那裡,端了一杯茶慢慢的品着,隱約感覺到人影晃動,擡起頭來看了一眼,見皇帝跨進廳中,不禁冷笑了一聲:“皇兄參觀過臣弟的府邸了?不知感覺如何?”
“你這般做,究竟是爲何?”皇帝屏息,竭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淡淡道。
“爲着自己喜歡。”蕭霖淡淡一笑,“皇兄認爲有錯嗎?”
“風林!”皇帝往身後喚了一聲,凜然道,“立刻派兵前來,圍住惠王府,搜遍整個西山,也要將……將她找到。”
“皇兄,你這又是何苦?”蕭霖站起身來,與他對視着,“當初在古犁皇兄便選擇放手,讓她好好的生活,如今我也能讓她安寧平穩的生活,你卻百般阻撓,還要將軍隊搬來,可當真是讓人想不透。”
“王爺,聖意又豈是我等爲人臣子能妄自揣測的?”風林終於開了口,“當初皇上百般疼愛王爺,這份兄弟情即便是到了如今,皇上依舊不想打破,王爺卻一再挑釁,苦苦相逼,可叫皇上心寒。”
蕭霖僵直着身子站在原處,擡眼去看皇帝的臉色,但見他面容極度沉靜,向來深不可測的雙眸此時依舊看不真切,可是卻隱約感覺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悲涼之氣。
他知道皇帝的悲涼,從七年前開始,他就清楚的知道,他也可以明白他內心的掙扎和苦痛,可是那卻不代表此時此刻他要低頭。
不可理喻
王府附近的綠柳山莊,輕塵在啞奴的陪伴下,緩緩在那一排湖邊的翠柳之下散着步。比之王府,這裡更是湖面如鏡,很美。
輕塵緩緩嘆了口氣,靠着一棵樹停下了腳步,舉目望向湖面。
遠遠地,竟然能看到有一葉小舟劃了過來,逐漸近了,纔看見那划船之人,竟然是蕭霖!
輕塵微微蹙了眉頭,看着他一點點近了,最終在岸邊停下來,看向她,笑道:“我帶你遊湖,如何?”
輕塵靜靜地看着他,良久之後冷笑了一聲:“讓一個孩子帶我遊湖,這種事情我可做不來。”
蕭霖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恢復了那毫不在乎的模樣,道:“既然你始終將我當做一個孩子,那麼上船來又有何難?”
輕塵淡淡一笑,搖了搖頭,轉身欲走。
“我以爲,你若有什麼想對我說,應該在我高興的時候,毫無防備的時候說。”蕭霖倏爾在後面高聲道,語罷,他清亮的眼睛微微眨了眨,透着一絲狡黠。
輕塵站在原處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轉身登上了那葉小舟。
蕭霖繼續將船往湖中心劃去,輕塵靜靜坐在船頭,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說話,偶爾伸出手去撥弄一下盈盈的湖水。在這藍天綠水之中,心緒逐漸變得寧靜,眸色也緩緩變得沉靜下來。
“我知道你會喜歡這裡。”小舟劃到湖心,蕭霖停下了手中的雙槳,小心翼翼的走到輕塵身後,隨着她的目光看向遠方,“留下來,很難嗎?”
輕塵回過神來,脣際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輕嘆:“你終究還是個孩子,喜歡,誰說一定要擁有?這裡不該屬於我,我也不該屬於這裡。”
“可是你完全可以讓自己屬於這裡。”蕭霖眼中的怒火一閃而過,因爲她那句“孩子”,卻極快的掩去了,依舊是輕快的語調,“我知道你在乎什麼,就是那個叫丟丟的孩子不是?你也大可以將她接來這裡,不是很好?”
輕塵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到現在也不是很明白爲何你總執意想要我留下,現在即便是我想走也走不了,不是嗎?”
“我要你心甘情願的留下。”蕭霖似是輕嘆一般的說了一句,“總有一日,我會等到你的心甘情願吧?”
“不。”輕塵淡淡搖了搖頭,“我更喜歡古犁的生活。這裡太過詩情畫意,而我早已習慣了人間煙火,所以,你永遠不可能等到你想要的心甘情願……讓我走罷,我留在這裡,對你沒有絲毫益處。”
一陣長久的沉默,天邊忽而飛來兩隻鴛鴦,絲毫未收到這邊一動不動的兩個人影響,徑直落在水中,相互梳理着羽毛,恩愛纏綿起來。
輕塵淡淡移開了視線,卻聽蕭霖又開了口:“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這些年皇兄去任何地方,我都會派人跟着他,就是爲了有一天能夠找到你。所以上次在古犁也是如此,卻恰恰就遇到了你,你說,你在這裡,對我沒有絲毫好處嗎?”
輕塵心中微微一震,聽着一個孩子說這樣的話,心中又訝異又難堪,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除非你告訴我你還想回到他身邊,否則,我不會放你離開。”蕭霖淡淡說完這句話,忽然伸出手去一把將輕塵撈進自己懷中,緊緊圈住了。
輕塵大驚之下,用力想要掙開他,小小的船身頓時一陣晃動,兩人差點跌入水中,最終卻還是靠蕭霖穩住了。他的手臂愈發收緊,輕塵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艱難道:“蕭霖,你瘋了不成,放手……”
蕭霖卻依舊只是緊緊的抱着她,輕笑了一聲:“我便是瘋了,那也是被你逼瘋的,你若再亂動,我可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聞言,輕塵身子微微一僵,臉色變得極爲難看:“你敢做出什麼事,我便是死也不會苟活於這世上。”
他臉上的笑容也終於逐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極爲認真的神色:“你不過是嫌我年紀比你小,是不是?那如果我可以向你證明這根本不是問題,你就可以留下來了嗎?”
輕塵只覺得自己與他無話可說,冷笑了一聲:“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他也冷笑了一聲:“你應該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不可理喻。”
輕塵看着他的臉色,心中隱隱有不祥的預感,果然,下一刻,卻見他忽然間就低下頭來,便要印上她的脣!
輕塵頓時大驚,用力往後避開他,無奈卻被他的鐵臂桎梏着——在他的脣終於落在她的臉上之時,兩個人一起硬生生跌入了水中!
“撲哧撲哧”的聲音響起,是驚破了水中那兩隻鴛鴦的恩愛。在水中,輕塵用力蹬開他,轉身便要往岸邊游去,卻被他捉住了腳踝,竟不得動彈。
迫不得己回身看着他,這樣的情形讓輕塵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一個夜晚,也是和某個人在水中之時。她眸色微微一黯,看向蕭霖:“放手,你這樣不怕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我怕什麼?”蕭霖清俊的臉上浮起一絲笑容,“除非你心底還認爲自己是他的人,還應該爲他守身如玉,否則,我是不怕天打雷劈的。”
輕塵心中微微一陣刺痛,冷笑道:“我不知道你在什麼,只不過,我曾經指天立誓,這輩子不會讓自己再與皇室中人有什麼糾葛,也包括你在內。”
“好。”他突然大笑了一聲,“也就是說,我放棄所謂的皇室身份就可以,是不是?那麼我放棄,我要你留在留在這裡!”
輕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簡直是荒唐!”
七日之約
“好。”他突然大笑了一聲,“也就是說,我放棄所謂的皇室身份就可以,是不是?那麼我放棄,我要你留在留在這裡!”
輕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簡直是荒唐!”
“我便荒唐一次,那又如何?”他手上用力一拖,輕塵被迫再次靠近他,聽他道:“若是旁人,我還不屑於荒唐。你既說得出荒唐二字,可見心裡還是將自己當做他的女人,是不是?”
“任你怎樣胡說,放開我!”輕塵努力想要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
“七日,你給我七日的時間。”說話間,蕭霖已經又靠近輕塵,將她抱住,“七日後無論你怎樣選擇,我都成全你,可好?”
聞言,輕塵卻倏地愣了愣,看着他,不知他究竟在做着什麼盤算。
“連七日的時間你都不肯給我?”他擰了眉,眼中閃過一抹冰涼的神情,“我不強迫你,即便是你以後要離開,將這七日的時間給我,難道都不行?”
輕塵微微一怔,看着他的神情,心中竟升起些許不忍來。
這個孩子,自小沒了母親,而父親又是……輕塵想不下去,只覺得心中微微泛疼,思忖良久之後終於試探着問了一句:“七日?”
他立刻便喜不自禁起來,緊緊握着她的手:“七日!”
輕塵掙了掙,他終於鬆了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先上船,上岸換了衣裳再說。”
兩人復又上到小船上,輕塵抱着自己溼透了的身子縮作一團,玲瓏的曲線卻依舊畢現。她禁不住羞得紅了耳根,將臉埋進臂彎內。
蕭霖在她身後划着船,將她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嘴角勾起一絲邪魅的笑意,退下自己的外衫丟給她。
輕塵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將那件同樣溼透的衣衫披在了身上,方纔稍稍緩解了尷尬與難堪。
上了岸,蕭霖當先跳到岸上,將手遞給輕塵。輕塵一擡眼,便看見他淺笑着的臉,心中不知爲何,竟泛起一股酸楚之意,直衝上腦海,讓眼睛都微微有些發熱。
那廂,蕭霖卻已經等不及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將她帶到岸上,隨即拉着她往山莊後園跑去,他爽朗的笑聲灑了一路,連周圍的鳥雀也被他感染了一般,撲騰着翅膀不斷的嘰嘰喳喳。
輕塵被他拉着快速的奔跑着,腦中有點不清醒,直到來到一個園子內,他將她推進了一間房內,又道:“裡面備了乾淨的衣裳,我叫人給你準備熱水沐浴,你快些去換了,我在這裡等你。”
輕塵一怔,回身看他亦同樣是溼透了全身,忍不住蹙眉道:“你也先去換了衣裳吧,仔細感染了風寒。”
他眉間的一片喜氣洋洋之派,像個小孩子一樣,連眼睛都亮了:“好,我也去換。”
房間內,輕塵褪盡衣衫,泡在熱水之中,有些迷惑於此時此刻的情形。
她答應給他七日,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會不會讓他越陷越深?可他畢竟是個孩子,輕塵每每看着他純淨直白的眼神,根本無法將他和小時候的蕭霖聯繫在一起,心中也總是情不自禁的泛起心疼——這是和她有着一樣不堪身世的孩子,偏偏又對她陷入這樣的情感裡,這叫她如何是好?
而她也終於依稀明白了當年,他年紀尚小的時候爲何那般厭惡自己,或許便是因爲她與那人的關係吧?如今,她終於與那人沒了關係,他真實的性情方纔顯了出來,卻足以讓天下人都大驚失色。
她腦中一片混亂,泡在水中逐漸忘了時間,直到房門口突然響起蕭霖的聲音,輕塵方纔恍然回過神來,應了一聲,自水中站起來,匆忙擦乾了身上的水漬,拿起衣物往身上披。
因爲剛剛添加熱水的丫鬟後來出去了,房門並沒有上門閂,輕塵只是一味提醒着自己快些穿好衣物,然而卻依舊沒能來得及,剛剛將中衣繫好,忽然就聽見身後門響,蕭霖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門口。
輕塵微微變了臉色,匆忙將外衫胡亂披上,又背對着他:“出去。”
房門再次被關上,然而,輕塵卻清楚的聽見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剛欲回頭,突然就被他自背後抱住,霎時間全身僵硬,只恨自己爲何要答應他什麼七日,此時可算是遭了報應。
他緊緊圈着她,將臉埋進她頸窩,深深吸了口氣:“好香。”
輕塵全身緊繃着,聲音也變得冰冷起來:“放開。”
他埋在那裡,沒有動。輕塵並非不諳世事的少女,此情此景,他不動,她哪裡敢亂動,只能等待着他做出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