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憩了片刻之後,再度睜開眼來,他幽深的眸子依舊緊緊盯着她,那眸光,似乎微微透着一絲緊張,彷彿唯恐一眨眼,她便會從眼前消失,而方纔那一場極致綿長的歡愛,不過又是一場夢。
輕塵又閉了閉眼睛,實在抵不住那陣疲累,然而腦中還是依稀記得自己有什麼事要做,卻總也想不起來。
他的脣竟然又緩緩湊了上來,輕塵是在不堪折磨,推開他嘟噥了一句:“別鬧了……”
他啞然失笑。
七年,爲着今夜這樣一個晚上,他竟然整整等待了七年。而曾經,他還以爲那會是一輩子。
所以,他不知饜足的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她幾度告饒,他都如同沒有聽見一般。直至此刻,分明已經將她擁在懷中,卻還是覺得不真切。
“啊——”他尚且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輕塵忽然睜開眼睛低喊了一聲,翻身坐起,卻立刻驚覺全身的痠痛。然而她也顧不得許多,匆忙撿起散落在牀邊的衣物便開始穿戴。
“做什麼?”他一把拽住她的手,重新將她拉入懷中。
“放手。”輕塵的聲音低到不能再低,“我要回去看丟丟,她一個人會害怕。”
他輕笑了一聲,從背後將她抱住,圈進,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處:“不用去了,這個時辰,丟丟早就該睡着了。”
輕塵擡眼往屋中的滴漏看去,待看清上面的時辰已經是午夜過後之時,霎時間紅透了耳根。
他們竟然,從午時一直到現在,都一直呆在這屋中,抑或是,在牀榻上。
輕塵咬了牙,方纔記起一開始的時候還是大白天,而這個認識頓時讓她愈發覺得羞於見人。一想起將會被這宮中的宮女們用怎樣的眼光看着,她便已經立刻又紅了臉頰。
屋中安靜下來,兩個人都沒有再動。
皇帝依舊抱着她,卻沒有再笑,良久之後,輕輕喚了一聲:“塵兒……”
這一聲,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意味,然而他卻並未再繼續說下去,輕塵也沒有問什麼,兩個人就一直近乎僵直的保持着那姿勢,靜默無言。
他沒有提及從前的任何種種,楚瑾瑜,安子陌,或者是蕭霖;而輕塵也沒有提及敬妃,孩子……就彷彿,他們沒有過去,只餘了現在,和將來。
又過了許久,皇帝才終於想起來傳膳。
張順聽了吳永連的話,將夜宵準備得豐富又精緻,竟真的得了旨傳膳,頓時喜不自禁,不過片刻便命人將吃食都送到了皇帝寢宮之中。
皇帝心情大好,胃口大開,一個已經將近七年未曾見到過的笑容以及未曾聽到過的“賞”字讓所有人心花怒放。
而待所有人都退下之後,他方纔又進入內寢,來到牀邊看着輕塵:“能下得牀嗎?可要我抱你出去?”
輕塵垂了眸,臉色依舊嫣紅不已,避開他伸過來的手,強撐着疲憊的身子走了出去。
皇帝不以爲忤,轉身也走了出去,與她一起在桌旁坐了下來。
桌上都是輕塵平素喜愛的菜式,然而她也只是揀了幾樣清淡的小菜,配着喝了一碗粥。皇帝卻是胃口極好的樣子,不僅風捲殘雲般吃掉了許多菜,還喝了一盅御醫吩咐御膳房準備的補藥。
而此時的皇宮大門外,卻正有一匹快馬急速奔來,守衛的侍衛們遠遠地見了,皆不敢掉以輕心,全都以防備狀看向來人。
那人逐漸近了,守門的侍衛們看着眼前那張清俊的臉,卻沒有一個人認識他,一時間面面相覷,又看向他:“你是什麼人,竟敢夜闖皇宮?”
他揭下披風,露出張清俊的臉,隨後緩緩掏出了腰間的金牌,扔給那守衛統領。
侍衛統領忙不迭的細細看了一番,頓時變了臉色,帶領着所有人下跪行禮:“參見惠王!”
蕭霖冷笑了一聲,翻身下馬,進入了宮中。
的確,皇宮之中幾乎已經沒有人認識他了,他已經從當年那個受盡寵愛的跋扈孩童,成長爲今日坐鎮西山的少年王爺。
而面對着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皇宮,他竟毫無感慨可言。自從八歲那年出宮之後,他便立了誓,此生絕對不會再返回這個皇宮,然而今日,他卻再一次回來了,爲了她,再度回到這個皇宮!
已經過了午夜,宮中極少見到人,在終於見到一隊巡邏的侍衛之後,他上前一把扯住了其中一人的領子:“寧輕塵住在哪個宮中?”
那些侍衛皆不認得他,哪裡會這樣擅自告訴他。他一急之下,狠狠踹了一個侍衛的心窩,思量片刻,轉身朝着擷芳殿跑去。
出乎意料的,擷芳殿內居然還亮着燈火,他徑直便要往裡闖,卻被門口的太監們攔了下來。
“放肆!你們這一羣***才,竟敢攔本王?”他橫眉怒吼,剛欲擡頭,卻已經聞得裡面傳來女子清淡的嗓音:“是十七弟?”
“阿敏嫂嫂!”蕭霖擡頭看了出來的女子一眼,頓時消散了怒意,一腳踢開還抱着他腿的一個內監,迎上前去,眼中似是帶了一絲喜意,“嫂嫂還認得我?”
敬妃細細地看了他一番,搖頭微笑:“不認得了,如今的十七弟,已經是個倜儻王爺,哪裡還是當年那個孩子?只不過,這不諳世事的性子卻是一點也未曾變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