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衛東市火車站,已是華燈初現,程成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猶猶豫豫地撩開了一家門面“老破小”的狗食館兒的綠條兒門簾兒。
這間狗食館兒是真他媽小,除去廚房,能使用的面積撐死也就二十來平米,愣是讓老闆隔出了兩個“雅間兒”和一個大堂。可想而知,大堂裡的四張桌子擺得也是擠擠插插。牆角兒的一臺二手櫃式空調正在嘶聲竭力地嚎叫着,相比室外如火的驕陽,這裡雖然聒噪些,但那絲絲的涼意卻使人心頭一爽。
程成把行李堆在門口,儘量不佔用那少得可憐的過道兒空間。他徑直走到貼着大幅菜單的牆面前站定,好麼,這直轄市的物價很直轄市,一份兒魚香肉絲就24,一份兒炒土豆絲兒還得20!程成摸了摸口袋裡揣着的五百多塊錢,嚥了口唾沫,轉身就想出去。
飯館兒老闆是個機靈的人,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很有眼力見兒,他抄起跟前兒的小菜單兒,緊追了兩步,“小夥子,我家還有蓋飯,量大吃得飽,你看看?”話音未落,菜單兒跟着就遞上去了。
“魚香肉絲蓋飯12元,宮保雞丁蓋飯12元,香辣土豆絲蓋飯10元,酸辣白菜蓋飯10元······”程成的小眼睛一亮,嘴上也笑開了花,露出了半截兒牙花子和一排小碎牙,“老闆,來份兒酸辣白菜蓋飯吧。”操着一口西北味兒的普通話,程成就近坐在了門口的一張小桌子上。
剛坐穩,熱氣騰騰的蓋飯就端上了桌,濃烈的酸香讓人食指大動,程成抄起插在米飯上的鐵片兒勺就要往嘴裡填飯,一擡頭,又瞟見桌子上的“三劍客”:一瓶醋,一盒辣醬和一罐鹽。經常在外面兒吃飯的人都知道,全國小飯館兒的桌子上都是這種標配,就跟商量好了似的。程成在西安住了十來年,也是無辣不歡的主兒,看見辣醬自然是要崴兩勺的,碗裡的飯菜立時就紅彤彤一片。
正在這時,這間不到巴掌大的狗食館兒裡又來了一位客人,一米八的大高個兒,魁梧的身材卻配着一副精緻的面孔,用現在時髦的話來說就是實打實的“小鮮肉兒”。
程成不由得多看了兩眼,不以爲然,心說好好一爺們兒長得跟個米脂的婆姨似的。
誰想到這“小鮮肉兒”竟然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對面兒!
呵!程成心裡挺彆扭,雖說這家飯館兒小吧,總還有三張空桌子不是?幹嘛非挑我這張啊?長得好看就了不起呀?心裡雖然嘀咕,但他嘴上沒說。人生地不熟的,少惹事兒,程成把頭又低了低,只顧往嘴裡扒了飯。
“小鮮肉兒”的舉動似乎挺奇怪,他也不點飯,只是一味地盯着程成看。
程成把頭低一點兒,他就把頭歪一點兒。程成再低一點兒,他就再歪一點兒。程成差一點兒把臉扣進飯碗裡了,他還不依不饒的往人家飯碗裡鑽。把個程成氣樂了,露出半截兒牙花子和一排小碎牙。他乾脆擡頭讓這個“米脂婆姨”看個夠。
他這一笑,可不得了,“小鮮肉”竟然猛地抓住了程成放在桌子上的雙手,把程成嚇了一大跳,差點兒從凳子上翻下去。與此同時,“小鮮肉兒”竟失聲大喊道:“赤橙黃綠青藍紫!”
我滴個親孃哎!程成心裡咯噔一下子!條件反射般脫口而出:“東西南北中發白!”
緊接着對方又是一句:“後宮佳麗三千人!”
“鐵杵也會磨成針!”
“三個臭皮匠!”說這句話的時候,“小鮮肉”都快哭了。
“臭味都一樣!”程成被握着的雙手立刻反握過來,倆人越握越使勁兒,手關節兒都有點兒泛白了。
“程OK!”
“薇薇安!”
“臥槽,你他媽怎麼還叫我薇薇安吶?”肖安撇撇嘴,“說過多少回了,這他媽是老孃們兒叫的。”
“我發現你小子更適合這個名字了,你看看,你這頭髮都到脖子根兒了,比大姑娘的都長。白白淨淨的很符合公主的氣質嘛!”別看程成嘴上不吃虧,可心裡還沒回過味兒來,這也太湊巧了吧?“你······你怎麼認出我的?”
“別的咱不敢說,一看見你那半截兒牙花子,我就肯定是你了!”肖安一幅嘻嘻哈哈的樣子,可眼角的輕淚出賣了他此刻激動的內心。
肖安今年剛剛警校畢業,在市公安局實習,上個月正式成爲了一名刑警。這會兒是剛下班,路過這裡進來填填肚子。
久別重逢乃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兩人有太多的話要說,直吃到晚上十點多,店老闆都有點撐不住了。
肖勤聽說了程成孃兒倆這些年的過往,感嘆着世事的不公,非但沒有責怪程成單挑古惑仔的魯莽行爲,反而頗爲讚賞他的勇氣和俠義,很有當年程發的影子。說起當年的戰友,肖勤又是一陣唏噓。
在肖勤的安排下,這一年的徵兵活動,程成順利的報上了名。
在程成等待入伍的這些天,衛東市發生了一起離奇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