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第二天,程成才見到胡勇。
三年過去了,胡勇還是那幅冷冰冰的樣子,連握手的時候都保持了“笑不露齒”。另外還有兩個同事是之前從沒見過面的,一個叫白鯊,一個叫殷彪。倆人同樣冷得像“三九天兒”。
怪不得這兩個人跟胡勇走得近,敢情是氣質相近啊!程成嘆了口氣。
不過都是同事嘛,還是近乎一些的好!程成有意無意的向胡勇靠攏,打算用自己的熱情融化他凍結了似的表情。就連胡勇上個廁所,這小子都要充分利用機會,跟過去擠上一擠。
“胡哥!”胡勇剛從廁所出來,就被一個年輕的女聲截住了,程成也跟着站住了腳兒,向聲音的方向看去,好像是昨天剛認識的法醫韓瑩。她穿着件白大褂,披散着長長的直髮,站在樓道里正在定定地往這邊看。
“瑩瑩!有事嗎?”胡勇突然熱情起來,他快速向韓瑩走去。這感覺同之前相比落差有點兒大。
“胡哥,昨天那件意外死亡的案子,是你接手嗎?”韓瑩繼續道。
“哦,那案子還沒轉過來……”胡勇撩了一把額頭上的短髮,邊走邊道,這時,一個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從三人的身後響起,“我看不用轉了,案子就你負責吧。”是孫局!三個人刷刷地回頭看向他。
孫如海的眼睛在程成身上停留了一刻,轉而看向胡勇,笑道,“順便帶帶程成。”
胡勇勉強一笑,“孫局放心,只要您信得過我,我也樂意帶帶新人。”
孫如海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他乾脆揹着手四平八穩的向胡勇走過去,扶着他的肩膀肯定的說道,“當然信得過!你辦案能力強,破案效率高,要把經驗分享給新人嘛!”他哈哈一笑,把手拿下來,繼續說道,“好好幹,刑偵隊長的位子也不是遙不可及的。”
胡勇有些激動,“我一定不辜負局長的期待。”
他們討論的這個案子並不複雜,死者名叫高鑫,男,39歲,是一家外資企業的技術工程師,離異,獨自帶着一個五歲的女兒生活。
高鑫被發現死在自己家的客廳裡,致死傷是後腦顱骨斷裂,造成顱內大出血死亡。據法醫和痕檢兩部門的聯合推斷,死者應該是不小心腳下打滑從而仰面摔倒後,頭部撞擊地面瓷磚造成的意外死亡。現場並無門鎖撬動的痕跡,亦無搏鬥的跡象。基本可以排除他殺的可能。
在現場,程成始終跟在胡勇的屁股後面兒。
這是個兩室一廳,中規中矩的H型戶型,現代中等裝修,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庭。雖然沒有女主人,屋子裡卻十分整潔,更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胡哥,你聞,這是什麼味兒啊?”程成提着鼻子四下裡反覆聞了聞。
胡勇沒搭理他,而是徑直走向房間門口,對站在那裡的白鯊和殷彪說道,“走吧。”
“胡哥,”程成急忙叫住胡勇,“你聞聞,有檀香味兒。”
胡勇猶豫了一下,把邁出去的腿收回來,轉頭對着程成輕笑道,“我沒聞到什麼氣味兒。”又回頭對着身後的那倆人問到,“你們聞見了嗎?”
看見兩人同時搖搖頭,胡勇又把頭轉回來,“就算是有也沒什麼奇怪的,也許是死者薰了香。”
“可是,我查了現場的物品登記,沒有檀香。”程成狐疑道,“連香爐,打火機之類的也沒有。”
“那就是鄰居。”胡勇拉開高鑫家的防盜門,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空蕩蕩的桶形樓梯間非常攏音,牛皮鞋的鞋底撞擊在水泥樓梯上發出三種不同節奏的“噠噠噠……”
“是從鄰居家飄過來的。”胡勇的聲音從樓下傳上來。程成趴在樓梯間的窗戶上往下望,胡勇和白鯊還有殷彪正從自己下方的樓道口出來,胡勇走在最前面,那倆人分別跟在他的兩側,呈等腰三角形排列,從上面看就跟拍黑幫電影一樣。
程成無奈地擡頭四望,透過窗戶,他發現這個小區的戶型之間設計的確實緊密,相鄰兩家的陽臺不過半米,要說是從鄰居家傳過來也不無可能。
懷揣着一顆紛擾的心,程成自己蹬着共享單車回了公安局。剛進辦公室就瞧見隔壁老王正在整理高鑫案的資料準備寫結案報告。
“王隊,案子能結了?”程成瞄了瞄桌子上攤開的資料。
“啊,剛纔胡勇給我打電話了,現場沒有可疑跡象,可以按推論結案了。”隔壁老王笑呵呵地說道。
“王隊,”程成不死心地拉過一把椅子,坐在隔壁老王對面兒,問道,“你說法醫和痕檢的論證就一定正確嗎?”
隔壁老王沒想到程成會問這個問題,他認真思索了一下,“一般來說,通過科學的鑑定方法,是不會出錯的,因爲現場和屍體是不會撒謊的。”
隔壁老王看着對面兒心不在焉的程成,奇怪的問道,“怎麼,你發現問題了?”
“沒……沒有。”程成搓了搓腦瓜頂上的自來卷兒,呲着他那半截兒牙花子和一排小碎牙咧着嘴道。
直到下班,程成還是一幅魂不守舍的樣子。
“怎麼了?程OK,我看你老是心不在焉的,有什麼心事兒跟哥們兒說呀。”肖安今天一天都在和張經理奔波於市內幾所中小學做法治輔導。因爲這倆人都是天生的濃眉大眼,非常符合中國傳統的正義人物的外貌形象,很容易被青少年稚嫩的心理所接受,因此經過局裡和教育部門領導的慎重考慮,委任兩人爲各校法治大隊輔導員,有機會就義務給孩子們講講做人的原則。
整整一天吶,好不容易忙活完,肖安開着車,發現程成老是走神兒,這纔有了剛纔一問。他跟在一溜兒剎車燈後面兒緩緩往前蹭,車裡放着時下最流行的歌曲“燃燒卡路里”。“臥槽,下班高峰不是早過了麼,怎麼還堵的那麼瓷實!卡路里卡路里~拜拜甜甜圈~珍珠奶茶方便麪~”肖安眼睛緊盯前方車輛,嘴裡不忘關心關心鐵哥們兒,還時不時插播一下實況路評,在車載音樂到達高潮部分的時候還得跟着唱兩句,可給他忙活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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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安,要不咱去吃小龍蝦?”程成看看錶,“就去淮洲道上那家。”還沒等肖安反應過來,程成就打開了導航。
“我說你怎麼這麼消沉呢,敢情是饞的呀!”肖安揪開第N頭小龍蝦的蝦頭,“滋滋”嘬了兩口,瞬間沉浸在蒜香汁水中不能自拔,狹長的丹鳳眼都眯成一條縫了。
程成沒搭理肖安,他不吃小龍蝦,只點了一盤五香花生米,偶爾夾上一顆。他的眼光始終越過這人頭攢動的露天大排檔,投向對面一棟老舊的居民樓。
“程OK,你找什麼呢?你別告訴我咱爺們兒跨越半拉大衛東就是想吃他們家幹嚓呼啦的炒花生豆兒。”肖安也向那個方向瞅了瞅,大惑不解。
“高鑫的前妻就住這兒。”程成靠近肖安,淡淡地說。“這個點兒,她快下班了。”
“臥槽,咳咳......咳咳......”肖安千想萬想也沒往這兒想,驚得他忘了剛往嘴裡塞了一大塊兒麻辣龍蝦肉,這一嗆,那股麻辣氣兒衝進氣嗓兒差點兒沒熗死他。“你是來查案的?”肖安氣得直蹦高兒,“不是不是,我屢屢啊,我屢屢。高鑫那案子不是結了嗎?你怎麼還查呀?還他媽拐帶着一個單身型男來查?”
看着程成淡定的眼神突然在一個方向定格,肖安及時閉上了嘴,他順着程成的目光看過去,一箇中等身材的長髮女子,領着一個大概五六歲的女孩子向這邊走過來。走得近了才藉着各種交錯的燈光看得清楚些,女子大概三十多歲,面容清瘦。這一路走過來,道兒不算近,孩子緊跟在女子身旁,梳着兩個羊角辮兒,一翹一翹地,揹着一個粉紅色的小書包。雖然一臉的疲憊,但孩子似乎很懂事,沒有跟媽媽抱怨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