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成坐在牀沿上,看着沉入夢鄉的邊圓。她肉嘟嘟的小臉埋進藕節般的小胳膊裡,細細的眼縫微微顫動,有着說不出的可愛勁兒。
下午領她去公安局的女人說啥也要把她留下,用女人自己的話講,她擔不起這責任。
局裡也不是沒有女警察,可這個叫邊圓的小女孩就是摟着程成的脖子不撒手。別看她年紀小,但心裡可有主意,她跟程成說,姐姐就是去找“行警”了,只有“行警”才能幫哥哥,因爲“行警”行。所以她也要跟着“行警”,“行警”也能幫她找回姐姐。
“程OK,你說圓圓她姐姐去找刑警了,怎麼咱這沒記錄呢?”肖安歪着脖子坐在牀頭櫃上翹着二郎腿,腳丫子一晃一晃地。“難道是來局裡之前就失蹤了?”
確實,程成都快把報警記錄翻爛了,也沒找到邊晶的名字。他突然想起那天在局裡撒潑打滾的楊鳴翠。她的女兒龔娜娜也失蹤了,不知道這兩件事兒是不是一回事兒?
狗蛋從客廳走進臥室,舉着鼻子聞了聞程成的腳豆兒,繼而又用它那烏漆麻黑的大腦袋在那上面來回蹭,最後乾脆把它那十四五斤的大身子扔在程成的兩隻腳上,眯起眼睛享受起來。
“狗蛋的口味越來越重了!也不知道隨誰?”肖安也把腳豆兒伸到狗蛋面前。
“去去去!別欺負我兒子啊。”程成抽出一隻腳踹了一下肖安的大腿。
“你說龔娜娜失蹤跟這事兒有關係嗎?”肖安隨口一說。
“我剛纔也有這想法。”程成遲疑道,“龔寶丁生前跟毒販有勾結,他女兒的失蹤會不會跟毒販有關?”
肖安看着程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轉天下班,程成把邊圓委託給韓瑩照顧,自己則跟肖安一起又一次來到旺子衚衕。
旺子衚衕69號的院門早已被封鎖。經歷過幾場暴雨和日曬,把門的鐵將軍已經有了斑斑鏽跡。物是人非,看着墨綠色的大門,程成感覺半個多月前的那次槍戰彷彿就在昨天。
“臥槽!”肖安冷不丁罵了一句,他盯着幾個路過的街頭爛仔的背影,嘴角直跳。
程成順着肖安的目光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幾個爛仔的特別之處,他只好問道,“怎麼了?大驚小怪的?”
“劉……劉夢龍!”肖安指着前面一個爛仔的背影,嘴上有些發瓢。
眼瞧着他們進了“嗨”酒吧,程成還有點不敢相信。劉夢龍這麼大個兒一知識分子怎麼還好這一口?
這個時候正是酒吧逐漸高潮的時刻。
人頭攢動的人海隨着音樂此起彼伏,潮男靚女們緊跟節奏扭得那叫一個“嗨”。
肖安一眼就瞧見了站在舞池邊緣的劉夢龍。這廝正以把頭甩掉的速度和勁頭兒跟身邊的幾個女的尬舞。
程成也認出了劉夢龍。
此刻的這位人民醫院的主任醫師,早先的厚重偏分和黑框眼鏡都已不復存在,所有的頭髮都集中在頭頂,一通亂甩。
倆人都跟見了鬼似的在原地愣了半天,倒不是不允許人家有點什麼業餘愛好,但······又是醫學專家,又是雕刻家,又是······小混混兒?程成想破了腦袋也覺得這三個詞兒怎麼着也不搭嘎。
肖安不樂意動這個腦子,他徑直走到還在不斷扭動胯胯肘子的劉夢龍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哥們兒,今兒怎麼有閒功夫上這來?”
劉夢龍的舞姿並沒有放緩,只是撩起額前頭髮盯着肖安用嘴型告訴他:聽不見。
肖安只好提高嗓門,問道,“你怎麼跑這來了?”
劉夢龍舉起一根手指,在臉前晃了晃—聽不見!
肖安僅有的耐心已經消失殆盡,他衝着劉夢龍的耳根子吼道,“你他媽來這幹嘛?!”
這回劉夢龍聽明白了,他也不惱,就跟聽慣了這種粗陋的語言一樣,不屑的推了一把肖安,“去你媽的!我認識你嗎?動不動就一幅我媽的口吻,神經病!”
嚯!他的話比自己還多,肖安火氣上來,就想動手把他從舞池裡薅出來,卻被程成攔住了。
“我感覺他不像裝的。”程成聳聳肩。
“臥槽,程OK,你怎麼跟隔壁老王一個口氣了?”肖安扯着嗓子喊道。
這時,酒吧的角落裡一陣騷動,似乎是有人打起來了。
程成和肖安只好暫時撇開劉夢龍跑過去一看,原來是幾個小流氓正在騷擾一個女服務員。
一個頭頭兒模樣的古惑仔正壓着一名身穿“嗨”酒吧工作服的女孩肆意猥褻。旁邊一個男服務員似乎想幫忙,卻被其餘的爛仔攔下來還捱了幾拳。亂哄哄的吵鬧聲一度有些失控。直到壓着女孩的流氓被程成一手提起來扔出門去,所有人這才恢復平靜。
女孩急忙草草整理一下凌亂不堪的衣服,擡頭一看,怎麼是他?瞬間一顆芳心“砰砰砰”止不住地亂跳。
程成拽住那名古惑仔頭頭兒的頭髮用力往上一提,給他免費相了相面。凹陷的雙眼套着烏青的黑眼圈,乾癟的臉蛋兒泛着菜色,仗着年輕罷了,真上點歲數了還不跟個鬼似的?這人明顯嗑過藥。“你除了猥褻婦女,還涉嫌吸毒,跟我們走一趟。”程成沉着臉說道。
一聽要進局子,蹲在靠近門口的一個爛仔有些慌了,他趁着程成和肖安不注意,拔腿就往外跑,這小子速度也是快,跟一陣風似的轉眼就燎到了門前。
“嘭!”一隻高腳酒杯的杯口搶先一步,瞬間鑲進了門口的軟包門上。酒杯細細的高腳由於巨大的慣性竟然在兀自顫動。
玻璃杯竟然沒碎,這力道?
所有的人都在瞠目結舌,跑到門口的爛仔不用人叫,主動又蹲回了原來的位置。
從那以後,“嗨”酒吧裡“酒杯俠”的傳說愈演愈烈。無數客人慕名而來,都想一睹“酒杯俠”的風采。也有人喝多了吹牛逼,冒充“酒杯俠”,喝什麼酒都用高腳杯。久而久之,來這喝酒的人都要用一用高腳杯,臨走都要往軟包門上摔一摔高腳杯,這個習慣成了這裡一道不成文的風俗。跟西安“摔碗酒”有的一拼。
如此一來,高腳杯的銷量直線上升。一個“嗨”酒吧,成功的盤活了全市玻璃杯廠和木頭門廠。
言歸正傳,程成單手鑲嵌高腳杯的震懾力比手銬好使多了,肖安點了點人數每人拍了張無美顏濾鏡的大頭照,再把公安局地址報了一遍,讓他們回局裡候着。還別說,後來到局裡清點人數,一個都沒少。
打發吸毒人員走後,程成才發現,被調戲的女孩原來是莫雨。
“你不是賣手機殼的嗎?”程成有些詫異。
“怎麼?不行啊?我哥還得娶媳婦呢!不兼職你給錢啊?”莫雨嘴上很強硬,心裡卻莫名的煩躁,她突然恨極了自己剛纔的窘狀。
正所謂”女孩的心思你別猜”,程成哪知道女孩這麼多矛盾的心思?轉頭問旁邊被打的鼻青臉腫的男服務員,“你怎麼樣?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我······我沒事。”男服務員很靦腆,紅着臉說道,“一點小傷,不礙事。”說着話,眼光偷偷地看向眉頭緊繫的莫雨。
肖安從中央舞池轉了一圈回來,衝着程成搖了搖頭,“他不見了。”
快到凌晨了了,公安局裡突然熱鬧起來。十幾個穿得花裡胡哨的混混兒堆在大廳裡等着程成和肖安,就跟黑幫要開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