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你肩上也有傷,出,什麼事了?”
過了初見的激動,聶宇有些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剛剛纔回來的姐姐,並不看她,坐在椅子上悶聲問到,
聽出他話語中掩蓋住的關懷,聶知雙勾了勾嘴角,跳下牀頭,無聲的嘆了口氣,再怎麼成熟,他始終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
踩着不合腳的男士涼拖,走到聶宇身邊,擡手揉亂了他梳理得整整齊齊的一頭蓬鬆短髮,
本只想揉兩下就作罷,但他的頭髮那種遺傳自聶爸爸的蓬鬆的感覺,虜獲了她,然後就,停不下來了,
“姐!”
聶宇一臉的穩重早就丟到爪窪國去了,此時正兩手舉起,在頭頂上抓住她做亂的兩隻小手,一臉不滿的瞪着她,
聶知雙微赧,緩緩的放下了手,卻是乘機捏了捏他的臉蛋,滿意的看着他頭頂噴火的樣子,撇了撇嘴,
“小屁孩兒,還是這樣正常些,”
聶宇微不可見的一僵,姐姐~
聶知雙垂下眸子,定定的看着他,像是要透過這副軀殼,一直看到他的靈魂裡去,
“在這個世界上生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副面具,掩蓋面具下,最真實的自己,爲了保護別人,保護自己,
但是在我,在我們面前,在家的領域,你不需要這樣的保護,不需要這樣的面具,我們是你至親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受到傷害,在這裡,喜怒哀樂,你只管做最真實的自己,”
姐姐~
聶宇咬了下舌頭,垂下眸子,避開她的目光,這種久違的全身上下,從身到心都暖暖的感覺,是姐姐呢!
“雙兒,”
一道渾厚的男音入耳,聶知雙僵住了身子,有些掙扎的轉過身去,
潔白的燈光下,病房門口那個健壯挺拔的身影,就像一座蔚然不倒的青山,與記憶中某個高大的人影相重合,
聶知雙就那樣靜靜地看向他,看着他刀削般剛毅的臉龐,看着他不經意多出的白髮,看着他滿臉邋遢的鬍渣,
終於輕輕的開口,那聲音真是極輕極輕了,就像是單純的孩子,害怕打碎一場美好的夢境般小心翼翼,
“爸爸,”
聶什海冷着臉,目光平靜的落在她身上,這個,一聲不吭,出走七年的女兒身上,心裡卻並不平靜,甚至非常感慨,
她長大了,七年前小小的一團,還不到他膝蓋,如今,或許可以齊到他肩膀呢,
精緻的小臉長開了,一如他和婉兒想象的那樣,真真是漂亮極了,比起那些老傢伙的閨女,也不惶多讓,
在外面生活了七年,沒忘了他的訓戒,沒有養成什麼壞習慣,還好,沒給老子丟臉,
渾身上下總有一股淡淡的威嚴,不知道是經歷了些什麼練就的,手上有幾條淡淡的疤痕,這丫頭,在外面吃苦頭了吧!
再想起剛剛在門口聽到的一席話,七年來時時刻刻擔憂着的心突然就那麼放下了,
孩子長大了,有自個兒的想法,也是時候,放他們去走自己的路,他們這些老傢伙,只需要看着他們不要出事,不要走錯就好,其他的,也就隨它去吧……
想通了這些,聶什海有一種渾身輕鬆,幾乎要飛起來的感覺,
“聶宇,聽你姐的,沒錯。”
錯開聶知雙的視線,聶什海衝着聶宇說到,走進來爽利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情激動下粗魯的力道讓聶宇眉頭糾結到了一起,有苦說不出,
聶知雙苦澀的笑了笑,有些無力,
“爸,”
“雙兒,讀幾年級了?”
“嗯?高三了,”
“高三啊,快畢業了,”
“是,還有一年,”
“要好好唸書啊,爸跟你媽都盼着你以後養老呢,”
“嗯,是,”
不明白父親爲什麼跟他說這個,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卻募然對上了牀頭一雙淚眼朦朧的眼睛,
身體一震,一股酸澀的感覺涌上心頭,眼眶在瞬間暈紅,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情感複雜的:
“媽,媽媽……”
葉婉捂住嘴,淚水順着指縫流淌而下,一滴一滴,暈溼了被褥,也迷濛了聶知雙的心靈,
張了張口,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說不出什麼,七年來牽腸掛肚,午夜夢迴都期盼看見的人,
她的女兒,此刻正站在牀頭,用同樣飽含思念的眼神看着她,
顫抖的伸出手去,想要觸碰一下,看看這到底是不是夢,如果是夢,但願她不再醒來,
聶知雙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的面前,握着葉婉的手輕輕觸向自己的臉龐,清淚在這張倔強的臉上滑落,一滴一滴,
打溼了她的頸項,也熨燙在葉婉的心上,
“雙兒,真的是知雙,是雙兒!”
葉婉已經泣不成聲,作爲母親,對於一雙兒女的看重從來無人可以否認,女兒的無故離開,傷害最大的,依然是她,
“媽媽,媽媽,對不起,對不起,”
擁着葉婉,聶知雙顫聲開口,歉意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