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全不知道的時候,發生在眼前的難以接受的事,纔會被稱作意外,對吧。
f大門口,恢宏大氣,氣勢磅礴,依然是當初的樣子,該怎麼說今天不同尋常呢,因爲,今天是f大新生入學的日子。
從政教樓出來以後,聶知雙向着垂涎許久的圖書館走去,路過一顆顆挺拔的樹木的時候,還很好心情的哼起了歌,悠揚舒緩的調子,能讓人瞬間放鬆下來,
擡起眸子,卻意外的看見一個她以爲此生都不會再見到的人。
如果說世界上還有青梅竹馬這種生物的話,那麼聶知雙和這個人絕對是最稱職的一雙,
各自的家裡互爲鄰居,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上學,加之兩戶人家感情都不錯,對兩小孩之間的事也是樂見其成,
像正常的兩小無猜一樣,聶知雙有記憶以來的整個童年都是那個人的影子,她幾乎沒有懸念的喜歡上了他。
聶知雙不知道那個人對自己究竟是什麼感情,是否如同自己一樣,還是隻單純的對待妹妹一般,
終於在她下定決心想要問個清楚時,他卻因爲家中生意方面的事,搬離了原來的地方,就那樣乾脆利落的抽離了她整個生命,在他走後不久,她也離家出走了,
到如今近乎十年的時光,她的世界裡乾淨得彷彿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可是少女時代的夢魘,卻都是源於他的淚流滿面。
“左、蘊之,”
聶知雙呆呆的望着不遠處,那個清秀俊逸的身影,逆着陽光走來,像是一陣微風,從不曾在塵世留下一點痕跡,
十年的時間,除了更加成熟的氣質,歲月並沒有給這個男子帶來太大的改變,還是一樣的英俊儒雅,一樣的風度翩翩,是了,這就是是十年前的那個人啊,
大腦瞬間空白一片,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或者什麼都沒有在想?手中的摺扇就那樣啪的一聲,像是打開默片的開關,掉在了地上,也驚醒了聶知雙。
短短的一瞬,卻像是跨越了一個世紀般漫長,慌亂的拾起扇子,趁着那人還沒有看見這裡,快步走進樹林,將整個身子埋在了繁密的枝葉當中,
踢踏踢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到遠,透過葉片的縫隙,聶知雙緊緊的盯着,視線中那個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視野裡,
鬆了口氣,不自覺的放鬆了緊繃的身體,順着樹幹滑倒在草地上,她才恍然驚覺自己已出了一身的虛汗,
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搖了搖頭,聶知雙啊聶知雙,你什麼時候這麼沒用了,不就是一個男人呢,又不是沒見過,
要是被溫文那傢伙知道,該會被笑話了吧,
就這樣靠在身後的樹幹上,仰着頭看那被樹冠切割得粉碎的天空,乾涸了許久的眼睛緩緩的劃落兩行淚水,劃過臉頰,劃過脣角,帶起一陣苦澀,
平生不會相思,不害相思,卻相思一人,哀泣半生,
她早就淪陷了吧…這樣的深沉,在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時候,多年來刻意的遺忘,卻經不起這麼一點點輕微的撩撥,感情如決堤之水,自此,只一發不可收拾,
此時此刻,堅強如她,若也會有流淚的時候,那便一定是因爲那個人,因爲左蘊之!
“聶知雙,”
正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無法自拔,冷不防聽到一句熟悉的問候,對呀,可不是麼,這麼熟悉,每天都能聽到的聲音呢,
顧不上擦乾眼淚,猛地轉過頭去,樹林一方,那盡頭,又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溫文,你怎麼會在這裡!”
蔥綠的林間,陽光點點的傾灑下來,那個躲着人進了林子,然後垂着頭獨自傷心的女孩,看來熟悉,本來只是試探的喚了聲,不曾想真的是她!
秀麗的小臉罕見的掛着兩行淚珠,比平日裡的剛強更多了些柔弱,顯得楚楚動人,猛然擡起的臉龐,一雙剪水秋瞳,就那麼直直的撞進了他的眼裡,或許,同時也撞進了心裡,
“還真是你啊,”
溫文雙手隨意的插在褲兜裡,有些意外,扭頭望着這邊的眼神,複雜無比。
他白襯衫的扣子解開了兩顆,蜜色的胸膛微微袒露,更明顯的是那比女子還要誘人的鎖骨,在光影下泛着健康的色澤,
聶知雙有那麼一瞬間的怔忡,將頭轉回來,輕輕的抹掉眼淚,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怎麼會在這裡?”
溫文踏着陽光,掠過一叢叢斑駁的樹影,緩步而來,有如神降,
聶知雙靜靜看着他的身影,眼神有那麼一瞬間的迷離,而就在那一瞬,她彷彿忘卻了悲傷,忘卻了左蘊之清越的身影,眼裡,心裡,平和若春風拂面,無波無瀾,
隨即低下頭,自嘲的笑了笑,怎麼可能呢,有那個人出現的地方,冷靜就再不是她的性情,或許,此生她中的一味名爲左蘊之的毒,已是無藥可解,
溫文停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璨若流星的眼眸裡瑩光點點,就那樣看着她,彷彿要看進她的心裡,
“我只是出來散步罷了,你呢,怎麼一個人呆在這裡,”…哭,
後面的一個字他明智的選擇摒棄,以他的智慧,當然不會看不出這一切的緣由是爲何,
腦海裡慢慢的一遍遍回放片刻之前,眼角余光中那個走過的身影,清越俊逸,氣質超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再看眼前佳人猶能看出淚痕的臉龐,心間一股無名之火突然燃燒得旺盛,
聶知雙兩隻手搭在膝蓋上,眼神直直的看着自己的腳尖,聽到他沒有追問之前的事,微微的鬆了口氣,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
“我,我也是出來散步的,”
看了他一眼,歪了歪頭,又看向自己的腳尖,
“溫文,你怎麼散步散到f大來了,”
溫文眯着星眸,看着女孩的小手無意識的絞着,光潔的手指甲在陽光下泛着瑩潤的光澤,薄脣輕抿,
“我是今年f大的新生,正好有空,今天是來報到的,”
“哦哦,嗯?什麼!”
聶知雙難得迷糊一次,開始還沒什麼感覺,反應過來後倒是吃了一驚,身子一動就想從地上彈起來,
“嘶~”
“痛!”
由於溫文實在是離她太近了,一個大力不小心撞上了他的下巴,然後就是,
溫文捂着下巴,站起身退後幾步,聶知雙捂着頭頂,一張臉幾乎皺在了一起,帶着幾分委屈的看着他,
倒叫溫文一臉哭笑不得,揉了揉自己下巴,倒吸兩口冷氣,
“幹什麼這麼激動!”
聶知雙眼神飄忽,不好意思再去看他,絞了絞手指,翻了個白眼,
“溫文爾雅的大少爺,好好的那麼多國外頂級學府不上,偏偏留在國內,我只是驚訝你的決定而已,而且,我也進了f大,是來報到的,”
這下,溫文是着實驚訝到了,揉下巴的手都忘了動作,久久 久久的不說話,各自想着自己的事,兩人沉默了下來。
緩步而行的男子在離開樹林很遠的地方,漸漸停下,側首看向身後,眼睛微微眯起,那片樹林……
他經過的時候,有一種很強烈的窺視感,那感覺,怎麼說呢,很突然,很熱切,也很 熟悉,剛剛的林中,那人……
“左,你來了!我正到處找你呢,怎麼跑這兒來了。”
額前碎髮渙散,星眸璀璨,迎面走來,玉樹臨風,又是一個英俊帥氣的男子,
左蘊之手握成拳,與來人對碰了一下,嘴角流露點點笑意,
“沒什麼,隨便走走,”
“噢,這樣啊,不過,好歹也提前知會一下,我好去接你,畢竟,你也是剛剛纔回國,對這裡應該也不熟悉,亂走,小心迷路噢,”
對於男子的調侃,左蘊之不置可否,他會迷路的可能性,大概就等於火星撞地球的可能,根本不會發生!
“城,去報道吧,”
“沒問題,我們走吧,那幾個傢伙也都等着呢,”
左蘊之微微頜首,跟上了龍城的步伐,不緊不慢,不疾不徐,
回國嗎……腦海裡不知怎的突然飄過一張純真的笑臉,左蘊之低低笑開,
一別數年,那個沒良心的小丫頭,有沒有把他忘了呢?他很好奇啊,
“聶,知雙,”
輕聲的呢喃隨風遠去,細碎得只有他自己能夠聽清,淺淺淡淡,莫名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