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
盧修謹看着奧古斯丁,反覆地問自己:怎麼辦?
不管是爲了他自己的任務,還是爲了自己以後不會良心不安,盧修謹都做不到對奧古斯丁見死不救。只是奧古斯丁現在的狀況完全超出了盧修謹能夠解決的能力範圍,他抿着嘴脣,眉頭緊鎖,視線遊移之際卻突然瞟到了那本還躺在空間地上的書。
《人的靈魂》。
盧修謹一下子猛然反應過來,他馬上跑了過去,飛快地拿起那本書,嘩嘩的翻着書頁: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本書裡卻是是有提到如何抽離一個人的靈魂的。
翻了好一會兒,盧修謹才找到之前還被自己認真看過的那一頁。
因爲情況緊急,盧修謹一時間也顧不了太多,直接把書攤開,擺在了奧古斯丁的身上,而他自己,則跟着書上所描寫的步驟,一步一步,開始抽離奧古斯丁的靈魂。
雖然是魔法師使用的書,但這本書的用詞卻並不是非常晦澀,反倒淺顯易懂,即使是一點魔法都不懂的盧修謹,在看了書過後,也立馬明白了自己該怎麼做。
而一開始,他擔心的最大的問題:他自己並不會魔法,在這本書這裡似乎也並不成立。恰恰相反,不懂魔法但是自己卻是處於靈魂狀態的盧修謹,在抽出奧古斯丁的靈魂這一方面,反倒有着絕對的優勢。
按照書上所描述的,盧修謹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將奧古斯丁的靈魂從他的身體中抽離出來。在他聚精會神地盯着奧古斯丁看了十來分鐘後,才終於大舒一口氣,下意識地擦擦腦門上不存在的汗,說道:“終於……好了。”
“好了?”站在一旁的七七冷哼一聲說道:“還沒呢,你想太多了。”說罷,他直面盧修謹錯愕的神色,指了指奧古斯丁還躺在地板上的身體,又指了指已經被盧修謹抽離出來的,還在沉睡之中的奧古斯丁的靈魂,又說道:“他現在傷勢那麼重,修復艙即使能恢復他的傷,但也需要很長時間了。”
他頓了頓,指着還懸浮在半空中的奧古斯丁的靈魂,繼續說道:“但是這個傢伙的靈魂也跟着一起受傷了,雖然他靈魂力量很強,對他影響不大,但如果長時間脫離身體——”七七加重了讀音:“——而且是靠你那三腳貓功夫脫離的身體,以後對他靈魂會造成難以磨滅的影響。”
盧修謹呼吸一窒,連忙問道:“什麼難以磨滅的影響?”
“海了去了,最顯著的,大概就是他會徹底失去和元素溝通的能力,成爲一個普通人吧。”七七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他說得滿不在乎,卻一下子在盧修謹的心中炸開了。
在這幾天跟蹤奧古斯丁的過程中,他到底是個多驕傲,多倚仗魔法的人,雖說不是全部都能夠體會到,但盧修謹也能大概明白個七七八八。他整張臉都崩得緊緊的,一時間卻覺得無可奈何。
沒有靈魂在其中,但還保持機能的身體……要到哪兒找呢?
盧修謹眉頭緊皺,想了半天卻沒個頭緒。他板着一張臉,眼看着奧古斯丁的靈魂散發出的光芒越來越微弱,突然急中生智,問七七道:“我的身體呢?我的身體在哪裡?”
七七被盧修謹的問題給嚇了一跳,他愕然地看着盧修謹,難得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要把他的靈魂放進你的身體?!可是這……”
“這沒什麼,”盧修謹不大耐煩地直接打斷了七七的話,急切道:“快!不然就沒時間了!”
七七瞪視着盧修謹,最後還是在他的焦急的催促聲下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他的要求,慢慢吞吞地把盧修謹的身體給拿了出來,一邊拿出來還一邊小聲嘀咕:“這傢伙對你又不是很好……你幹嘛還把自己的身體貢獻給他?你該不會是個聖母吧?”
將奧古斯丁的;靈魂放入自己身體裡,再將他的身體放進修復艙裡後,盧修謹才嘆了一口氣,看向七七,解釋道:“雖然他不算什麼好人,還威脅我,但是畢竟這也是因爲一開始我跟蹤他的緣故。”
“而且,”盧修謹看着七七,鄭重其事道:“救一個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①
整個空間裡寂靜一片。在確定奧古斯丁的靈魂已經在緩慢恢復,且並沒有出現任何不可補救的創傷後,七七很快就沒了蹤影,只留下盧修謹一人坐在地板上,百無聊賴地對着自己的身體發呆。
以一個旁人的身份認真而仔細地觀察自己的身體,這樣的體驗,對盧修謹而言也是新奇得不得了。他忍不住動手戳了戳自己的臉蛋,又捏捏自己的鼻子,如此不亦樂乎地玩了好一會兒,才長嘆一口氣:“這傢伙怎麼還沒醒啊……”
當然不會醒了,畢竟受了那麼重的傷。
盧修謹慢吞吞地在奧古斯丁身旁躺下,望着天花板,在心中對自己自嘲不已:雖然剛剛對七七說得冠冕堂皇,但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奧古斯丁現在會受那麼重的傷,固然有他自己作死跑進禁地裡的原因,但也不一定與自己無關:畢竟他從藏書室帶走那本書的事情已經被發現了,誰知道那位魔法師工會的,與奧古斯丁還有過節的大人物,在發現這點後有沒有對禁地的法術做出什麼改變呢?
因爲不確定這到底與自己有沒有關係,盧修謹心中對奧古斯丁倒是沒多少愧疚感,只是“一定要救活他”這樣的信念倒是加深了不少。
遙遙看向還躺在修復艙裡的奧古斯丁,盧修謹也終於對自己現在的任務有了一點實感:他的存在,是能夠切實地影響到另一個人的命運的。
這並非遊戲。
在地板上躺着躺着,身體和精神都相當疲憊的盧修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等他再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張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臉。
盧修謹頓時嚇一大跳。
他猛地一下坐起來,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也跟着坐在了對面,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他看着對面那張熟悉的面孔,乾笑道:“你醒啦?”
“嗯。”奧古斯丁點點頭,看到盧修謹的反應不免有些奇怪。他摸摸自己的頭髮,疑惑道:“這是哪兒?你怎麼把我的頭髮給剪了?”
“啊這個……”盧修謹尷尬地笑了一下,乾巴巴地說道:“這個你聽我好好跟你解釋。”
盧修謹裝模作樣地清了一下嗓子,本想做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卻在滿臉困惑的奧古斯丁面前一下子泄了氣。他撓撓自己的腦袋,嘆着氣說道:“唉是這樣的……你不是在禁地那兒手上了嘛,我又沒有能力給你治療,所以七七——”
他看着奧古斯丁,給他解釋道:“——七七是我一個同伴,他就拿出一個可以治療你的傷勢的道具。”說着,他又指了指擺在不遠處的修復艙,繼續給奧古斯丁解釋道:“但是那個東西有個限制,只能治療沒有靈魂的身體……”
盧修謹看着奧古斯丁越來越黑的臉色,忍不住嚥了口唾沫,才繼續說道:“而你的狀態不太好,如果沒有身體的支撐,你的靈魂也會受到很大的損傷,所以……”盧修謹看着奧古斯丁,飛快地講完了接下來的話:“所以我把你的靈魂放進了我的身體裡面了!沒了!就這樣!”
他的話音一落下,便是死一般的寂靜。盧修謹忐忑不安地看着奧古斯丁,卻見他沒有如同自己意料之中地大發雷霆,只是沉默數秒,然後嘆了口氣說道:“這個發展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奧古斯丁那麼說着,還是一臉鄭重地看向盧修謹說道:“不管怎麼說,雖然方法笨了點,但你也救了我一命,我會盡我所能報答、幫助你的。”接着,他又疑惑道:“但是我佔用了你的身體,那你呢?你不是沒有身體可以用了?”
盧修謹趕忙擺擺手,解釋道:“我無所謂的,有沒有身體對我來說都沒得差。”
聞言,奧古斯丁也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他皺着眉看着盧修謹,又說道:“這是你的空間?”他將整個空間環視一週,也忍不住感嘆道:“你這個空間……大得出乎意料啊。”他又看向盧修謹問道:“你離開禁地了嗎?”
“沒有。”盧修謹搖頭:“當時情況緊急,我直接就帶着你進來了。”
看着盧修謹,奧古斯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臉上揚起一抹狡黠的笑,小聲說道:“你的魔法,真是強得令我難以置信……”他嘀咕:“看來我賭贏了。”
“什麼賭贏了?”盧修謹一頭霧水,他撓撓頭,覺得有些莫名地說道:“在你的身體徹底修復好之前,可能你都要跟我待在這個空間裡了。”盧修謹撇撇嘴,一想到未來無趣的生活就覺得頭大如鬥。他鼓着一張臉說道:“管它賭贏賭輸,你可做好心理準備吧。”
“這倒不用。”
七七的聲音從盧修謹的身後傳來,他依然是那副小孩兒模樣,盯着盧修謹,面無表情,語調平平地說道:“你的情況特殊,我剛剛找宜修問過了。現在上面已經給你們分派了新的任務了,他這裡先放一放,收拾一下,準備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