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野心與機會!定軍山!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
那條雍人膝下狗奴對兀朮部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十年前,歸義奴兒與兀朮部並軍西出時,雙方在長生天的見證下,歃血爲盟、約爲安答。
後來更是以【金】爲姓,對兀朮部進行了一定程度的移風易俗。
金,性永恆。
又有璀璨輝煌的寓意。
除此之外,西方屬金,以【金】爲姓,大利西方,也能爲西征討個好彩頭。
所以金兀朮也就順水推舟的同意了。
至此之後,他便以金爲姓,將兀朮部的兀朮二字作爲了自己的本名,徹底拋卻了自己曾經的名字。
還真別說,自更名易姓後,原本只能算是喪家之犬的兀朮部,彷彿立馬得了長生天的眷顧一般。
短短十年間,橫掃諸部,如今更是隱隱有了霸主之相。
可汗王帳中。
金兀朮望着那幅已經插滿兀朮部旗幟的草原輿圖,心中一時間豪情頓生。
或許要不了多久,兀朮部的勇士就能揚鞭策馬,將除幽北之外的廣袤草原整個囊括其中。 шшш ¤ttκǎ n ¤C○
屆時,他金兀朮便能如昔日的始畢一般,成爲整個草原新的霸主。
哦,不對,還差一步……
金兀朮念頭轉過,手指下意識沿着王帳的位置,一路向東,最終停留在龍城的位置。
可隨即便如同被蜇了一般飛速彈回手指,眼中也不由浮現出一抹刻骨銘心的恐懼與羞惱。
人是會變的。
環境的變化、手中籌碼的增減,這些都是影響心境變化的重要因素。
早前,在龍城大殿上搖尾乞憐的兀朮部族長,會因爲自己的價值而沾沾自喜。
可現在如今已經坐擁龐大草場、麾下數十萬鐵騎的草原可汗金兀朮,只會爲自己當初的卑躬屈膝、誠惶誠恐,感到羞恥與惱怒。
垂目間,將那雙不知多少次出現在自己夢魘中的戲謔眼眸擊散,金兀朮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還不到時候,還當忍辱負重啊……”
金兀朮自問,自己還是清醒的。
那人和他麾下的鎮遼軍有多可怕,沒有人比他們這些喪家之犬的感受更加直觀。
畢竟始畢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曾經的始畢與烏丸部不但擁有整個草原最強大的力量,更是先後獲得了聖山和北海龍族的支持。
可就算是這樣,也在短短兩年時間被打斷了筋骨。
至此聖山歸隱,北海龍族更是顏面掃地,成了天下笑柄。
不過這也並不意味着,他金兀朮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事實上,十年前就有一個很好的機會。
要是當年的兀朮部有今日的實力,趁着鎮遼軍南下與那黃天道死磕的機會,興兵東歸。
屆時他們與黃天道內外夾擊,不但能一舉拿下龍城,若時運在手,甚至能夠直接覆滅與烏丸部死磕百年的鎮遼軍。
“可惜了……”
金兀朮嘆息一聲。
機會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再多的遺憾都是徒之奈何。
所以在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做一頭暗藏在草叢中的狡狼,然後匍匐在地暗自等待。
等鎮遼軍和那人再次露出破綻,到時自己再突然竄出來,用自己日漸鋒利的爪牙,在對方身上狠狠撕咬上一口。
“這一天,想必不會太久了……”
這麼些年來,作爲一個胸有大志的雄主,金兀朮自然不可能將目光侷限在草原上。
事實上,據他所知,這十年間不只是草原亂,曾經強大到不可一世的雍人也是亂得一塌糊塗。
黃天道那些雜毛道士將整個天下攪得天翻地覆的同時,被激起野心的各地勢力也是不甘示弱。
如今不少地方甚至出現了互相攻伐、吞併,而朝廷不能制的情況。
一旦情況崩潰到一定程度,他金兀朮就不相信,以那人大雍忠良的名頭還能坐得住。
只要他動了,就會有破綻,就是兀朮部的機會!
金兀朮目光閃動間,眸中躍動的火焰,映照出他那顆暗藏的炙熱野心。
隨後念頭一動,揮手將幾名侍奉在王帳中的女奴拉至身側。
“可……可汗……”
聽着女奴驚恐的低語,金兀朮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獰笑。
“本汗現在火氣很大——”
話音落下,王帳中很快便傳出陣陣痛苦的嗚咽聲。
經久不歇間,外間傳來稟告。
“可汗,骨都侯到了。”
正處於狂躁情緒中的金兀朮,本想怒喝一句‘讓他等着’。
可一擡眼,卻見一道身影已經出現在他的王帳中。
來人行進了兩步,自顧自地尋了個位置坐下,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戲謔道。
“安答,好興致。”
金兀朮望着那張皮笑肉不笑的年輕面容,眼中閃過一抹惱怒,又很好的掩飾住。
一邊旁若無人地繼續操勞,一面推過去兩個女奴哈哈笑道。
“臺吉,來!與本汗同樂!”
擡眼瞥了眼那兩個驚慌失措的女奴,臺吉眼中不加掩飾的嫌惡。
不是這兩個女奴不美豔。
事實上,能夠被敬獻給金兀朮這個可汗的女子,大多都是來自這些年被滅的各個部族貴女,又怎麼可能差了?
只不過是被金兀朮這狗東西用過了,他嫌髒罷了。
“算了吧,安答自管自己取樂便是,不用管臺吉。”
見臺吉拒絕,金兀朮臉色一沉。
“臺吉,這是不給我面子?”
臺吉挑了挑眉,笑容頗盛。
“安答這是哪裡話,你是可汗,又爲臺吉兄長,臺吉怎麼會不給你面子?”
“只是剛剛在帳中嘗過滋味,這會兒沒什麼興趣罷了。”
聽到這話,金兀朮先是面色一緩,而後腰間挺近的動作一僵。
“你動了那博爾氏?”
看着金兀朮惱怒的模樣,臺吉把玩着手中的酒盞,不動聲色地道。
“怎麼?安答對那博爾氏也感興趣?”
廢話!
這些年那博爾氏的美貌傳遍周邊草原,覬覦她的部族不知凡幾。
他金兀朮怎麼可能不感興趣?
只是相較於直接拿來自己用,金兀朮則更傾向於將她用來換來更大的利益。
比如用來作爲麻痹那人的棋子來使用。
“你!你壞我大事!”
金兀朮指着臺吉,怒聲道。
壞他大事?
臺吉先是一愣,而後瞬間明悟失笑。
看來這狗東西跟自己想到一處去了。
只可惜這狗東西出手慢了,到手的籌碼,他又怎麼可能拱手相讓?
眼皮開闔了幾息,臺吉泯了口酒,輕笑道。
“你看,又急,安答啊,氣大傷身,稍安勿躁。”
說着,無視金兀朮怒瞪的雙眼,仔細整了整身上雍制武服衣襟,才笑着道。
“安答放心,如此難得的美人,咱們這些給主人當狗的,又怎配享用?”
“我已經將那博爾氏收作義妹,等養上一些日子,再給主人送去。”
“到時主人必然能看到咱們的忠心。”
主人?狗?
滾蛋!你是雍人的狗,本汗可不是!
看着一身雍人打扮、在整個兀朮部特立獨行的臺吉,金兀朮臉色青紫變幻,可最終還是沒有反駁。
此外,只要他沒動那博爾氏那就好。
和草原不同,那些雍人太講究。
那博爾氏若是失了貞潔,就廢了。
心中鬆了一口氣,已經沒有興致的金兀朮隨手推開懷中女奴,目光直視自己這位好安答,說道。
“臺吉,將那博爾氏讓給本汗吧,回頭由本汗送給燕公便是。”
“放心,這份榮光,本汗同樣不會獨享……”
臺吉聞言,終於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可汗,臺吉將你當安答,你這是將臺吉當……傻子?”
“臺吉!你放肆!”
砰——
身前的桌案化作齏粉,狂暴的氣息宣泄之下,瞬間將剛剛伺候他的女奴震成血霧。
臺吉身形未動,一臉嫌惡地將四周血霧屏蔽在外。
而後輕擡眼皮,淡淡道。
“金兀朮,本將軍給你面子稱你一聲可汗,不給你面子,你算個什麼東西。”
“別忘了,你今日的這一切是誰給的。”
“你要嫌屁股下的位置坐得太久、太舒坦,本將軍不介意替主人幫你和上面的腦袋換個位置。”
說着,輕輕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等起身時,面上已經重新蓄上了溫和的笑容。
“要是沒有其他事,可汗就歇着吧,臺吉告退。”
轟——
感受着身後充滿怒火的恐怖氣機威壓,臺吉看也不看那些拔刀衝來的王帳宿衛。
信步遊庭間,那些兀朮部最精銳的王帳宿衛身形陡然一僵,而後忽然毫無徵兆地散落一地。
遍地殘屍、成河血流間,臺吉掏出絲絹捂了捂鼻息。
“真是骯髒的臭蟲……”
若非當初定下策略時,主人不允,他真想將這片草色翠綠的茫茫草原好好洗上一洗。
免得這些骯髒的存在,玷污了主人的土地。
……
自從那一日,王帳中的短暫撕破臉皮。
以臺吉爲首的歸義奴兒一系,不出預料地遭遇了不小的打壓。
只是那些跟隨臺吉西出的歸義奴兒都是些什麼貨色?
要論狠辣、兇殘,誰能比得上這些曾經爲了活命,弒父殺兄、親手屠戮族人的牲口?
如今算算時間,十數年過去,這些當初的小畜生已經徹底長成,又豈是好相與的?
在熬過最開始的一波壓力後,他們很快便開始了反擊。
只幾個回合之後,便讓金兀朮一系吃了好幾次大虧。
而眼看再這樣繼續下去,原本局勢一片大好的兀朮部怕是要直接分崩離析,金兀朮終於是退縮了。
“廢物!一幫廢物!”
“本汗一直讓你們盯死他們,怎麼還能讓他們聚起這麼大的力量?”
這一刻,不止是金兀朮感到了畏懼。
那些明面上佔據絕對優勢的原兀朮部一衆掌權者,也是如此。
誰也沒想到這麼多年來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那些昔日狗奴,竟然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壯大到如此地步。
虧得他們一直以來,還想着有朝一日鼓動可汗將他們誅殺一空。
想到這裡,不少人不禁背後生寒。
而相較於心中震驚的金兀朮一系,歸義奴兒這邊則是個個神色振奮。
“頭領!要不咱們弄死金兀朮那幫蠢貨吧!”
“是啊,頭領!弄死他們,你來當可汗!”
聽着這些人羣情激奮的鼓弄,臺吉眉眼抽動。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遙想當初,這些狗東西就是這般攛掇阿骨打那蠢貨的。
最後的結果,大家都看到了。
阿骨打一朝從雲端跌落谷底,直至如今也未能真正重新得到主人的信重。
“行了,閉嘴吧。本將不是阿骨打,都收起那點小心思。”
見這些混賬在聽到自己這話後,果然露出失望的眼神,臺吉有些頭大。
若非有主人在背後鎮着,說實話他也沒底氣壓住這些冷血的禽獸之屬。
畢竟這些畜生真瘋起來,除了主人誰都敢咬上一口。
說罷,臺吉懶得搭理他們,直接丟下他們轉身離去。
眼下他最重要的是如何將那博爾氏養成,以此換取自己未來的輝煌前程和安穩保障。
若是天命眷顧,她日後能如和雅夫人一般替主人誕下子嗣。
他憑藉這個義兄之名,便是外戚。
以後誰敢小覷他?
時日一久,怕是就連他的蠻族身份也沒人敢再當面提及!
爲此,他不得不將當初那一眼動心的旖念死死壓制在心底,不敢表現出分毫。
只是隨着時間的推移,臺吉忽然感覺有些失算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漸漸發現每次教導博爾氏時,她看自己的眼神,過往的仇恨與恐懼越來越少,甚至多了幾分親近與……依戀。
臺吉心中悚然,幾經猶豫後,終於不得不提前將話題點破。
“玉兒,爲兄之所以教你這些,是爲了讓你侍奉一人,而那人正是爲兄的主人。”
此話一出,那張如玉容顏一如預料中,瞬間蒼白。
見她輕咬薄脣,眸中盈出水光,臺吉心中刺痛,可還是狠心道。
“別怪我,我雖有私心,卻也是爲了你好。”
“爲兄的主人乃當世英雄……”
說着,目光帶着幾分狂熱將韓紹的一應成就娓娓道來。
可少女情絲最是單純,一旦動心,大多心無旁騖。
就算旁人再是完美,也不會輕易更改。
所以對於臺吉的話,博爾布泰只是癡癡地看着他,口中如泣如訴道。
“我不恨你殺我父兄、屠我族人,能不能……不要將我送人?”
美人訴說情絲,足以將百鍊鋼化作繞指柔。
臺吉也是眼中現出猶豫掙扎之意,可最終還是化作了冰冷與漠然。
“不行。”
若是金兀朮不知道此女,剛剛那一瞬間的衝動之下,他或許會真的不顧一切地將此女昧下來。
可現在卻是不行。
他那天生薄涼的性子,不會允許自己爲了一個女子,去賭會不會失去主人的信任。
“我給你一天時間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了,我會繼續教你。”
“日後若你命好,能得主人寵愛,我可在外爲你倚仗,全力保你在內宅安穩。”
“若你冥頑不靈,那就……”
臺吉冷漠中帶着幾分殺意。
“去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