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日本大阪,天保山水族館。
一條昏暗而空寂的觀光通道里,從水槽上映照出的幽藍色水光襯照着每一個遊人的臉龐。
說是遊人,但在通道上的僅僅只有兩個人。
帆冬青抱着手臂,倚在通道的牆上玩手機;
柯清正扶了扶眼鏡,擡眼看向巨大水槽,水槽裡有一隻正被噬光蜂啃食着的白鯨。
眼前的場面格外的猙獰殘暴,偌大的白鯨蜷在水槽的底部,身上是被蜂刺和爪子剖開的一個個血口,就連發出哀鳴的力氣都失去了。
而一大羣蜂族們趴在它的血口上,貪婪地吮吸着它的鮮血。
血氣嫋嫋漫開,幽藍色的水槽被染得一片通紅。
柯清正走了過去,輕嘆一口氣,“這些東西連水族館裡的海洋生物都不放過。”
“宰掉就是了。”帆冬青頭也不擡地說,“別嗶嗶賴賴的,再晚那家日料店就關了。”
柯清正擡手,空氣凝結成了一條鋒利的弧形,觀光水槽的玻璃破碎開來。
頃刻間蜂族們的軀體被精準地一分爲二,空氣利刃將它們斬殺的同時,也將蔓延在水池裡的血氣揮散。
玻璃碎開,巨型水槽裡的水液擠壓而來,如洪水一般嘶吼、席捲。
柯清正面無表情,一面空氣牆壁在身前蔓延開來,將撲面而來的液體盡數阻隔。
“走吧,就這麼多了。”他慢慢轉身,走向水族館走廊的出口。帆冬青跟了上去。
兩人剛剛走出水族館不久,忽然聽見夜色之中傳來了一陣轟然巨響,緊接着是一陣火光沖天而起,爆炸聲接連不斷響起。
“那邊什麼情況?”帆冬青問。
“好像是噬光蜂躲進了工廠裡,所以九十九把整座工廠直接炸了。”柯清正說。
“粉毛也真是的……下手沒輕沒重,估計任務結束又得挨罰了。”帆冬青笑了。
遠處,籠罩着天幕的青煙緩緩散去,露出了一個身穿俄羅斯軍服,戴着軍帽的粉發雙馬尾少女,她背後戴着一個揹包狀的金屬飛行裝置,可以靠着噴射火焰和氣流進行飛行——這是加菲爾德爲她研發的。
此時,她的頭頂正懸浮着一部部泛着幽藍光芒的浮游狙擊炮,方纔從炮筒之中射出了一道道導彈,徑直將整座廢棄工廠化作一片煉獄。
彷彿火山噴發,滾燙的熔漿漫過大地,一切蕩然無存,只剩下一個方圓百米的巨坑。揮之不去的熱量、升騰而起的白色氣體,幾乎把坑內景象化作一片海市蜃樓。
九十九察覺到了來自遠處的目光,側過頭,從軍帽下倨傲擡眼,望向帆冬青和柯清正,粉色的雙馬尾在夜風之中一起一落。
帆冬青單手插兜,另一手用手機向她發來了一條短信。
【帆冬青:酷。】
【帆冬青:粉毛,吃不吃日料,我請客。】
【九十九:滾,自戀男。】
九十九發完信息,向他們豎起一根中指吐了吐舌頭,而後背後的飛行裝置噴出了一片裹挾着火焰的氣流,帶動她飛向夜空的另一角。
帆冬青搖搖頭,“要不我們約老太婆?總覺得只有我們兩個太無聊了,白毛最近又一直和那個大名人待一塊,約不出來。”
“艾絲特還在忙。”柯清正面無表情,“她負責的好像是……噬光蜂在樂高探索中心那邊的據點。”
與此同時大阪樂高探索中心,室內兒童樂園。
兒童樂園內的燈光忽明忽滅,男孩和女孩們的屍體被吊在了天花板下方。
蜂族們討厭人類的眼睛,所以最先被吃掉的是他們的眼睛。他們的眼眶裡是一片窟窿,血色從中淌下,劃過蒼白的面頰。
孩子們身上的器官大多淪爲美食流水線上的餐品,順着滑滑梯一片又一片地滑向客人的口中。
噬光蜂們正圍在滑滑梯旁邊聚餐,只有一隻身板較爲瘦小的噬光蜂,被迫展翼飛在天花板的下方,守在小孩兒們的屍體旁邊。
當噬光蜂們叫嚷着要加餐時,頭頂那隻噬光蜂就會用爪子切開屍體的對應部件。
然後這塊肉落到滑滑梯上,絲滑地滑向地面,供坐在地上的噬光蜂享用,就好像日本的旋轉壽司那麼貼心。
不多時,一個黑髮紅眼的哥特裙少女走進了兒童樂園。
她耷拉着眼瞼,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素白的面頰上沒什麼表情。
“困了……這麼晚還讓我工作,簡直是在虐待老人。”艾絲特嘟噥。
她抱緊了懷裡的小兔玩偶,頭頂忽然出現了一條條無形的線條。緊接着線條忽然垂落而下,線條末端綁着的一具具人形玩偶從天而降。
它們接連醒來。
那是一羣穿着各色裙襬的舞女,她們的嘴巴被絲線縫合起來,脣角向上翹起一個甜美的笑容。在絲線的牽引下,舞女們的軀體忽然繃緊、頭部立了起來。
噬光蜂們意識到了不對勁,紛紛從啃食着的肉塊上擡眼,眯起眼睛凝視着簇擁而來的人偶。
舞女們有的跳着優雅的天鵝舞、有的跳着優雅的探戈,就這樣從平地滑向了噬光蜂們,身影快得像是一道道多彩的光在躍動。
即使蜂族們的動態視力突出,也根本看不清她們的動作。
而後,在一陣陣優雅而危險的舞姿中,她們用一條條無形的絲線將噬光蜂們綁在了一起,隨後無數條絲線一顫,將它們的身體攪碎成了千千萬萬的血塊。
悄然無聲的,血液紛紛揚揚如大雪般灑下,隨即噬光蜂的肉塊一塊一塊打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艾絲特已然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樂園,瞳孔在黑暗中閃動着幽幽的紅光。
深夜,大阪港區,一家偏僻的旅館。
在從開膛手傑克那兒取得了一筆鉅款之後,西澤爾現在可是有錢人了。
於是在黑蛹因爲犯賤過度,而被蘇蔚趕出書店之後,西澤爾陪同黑蛹來到這家旅館,一口氣租下了旅館的兩個房間,爲時一週。
他和亞古巴魯住一間,黑蛹住一間。
顧文裕已經趕了一天的路了,於是褪下拘束帶和風衣之後洗了個澡,喝了一瓶熱牛奶,便在牀上躺了下來,扭頭看燈火通明的港區。
晚風漫漫吹來,裹挾着海水的鹹味,迷失了方向的歐鳥從城市的電纜和鐵網之間飛過。
片刻之後,牀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他拿起手機,看見蘇子麥發來的語音邀請。
顧文裕挑了挑眉毛,接通電話,把手機放在牀上,靜靜地等待對方先開口——他已經累得連嘴巴都懶得張了。
“還活着嗎?”蘇子麥的聲音傳了出來,一如既往的清麗飛揚。
“幹嘛?”顧文裕問。
“我決定每天晚上都給你打一個電話,確認一下你還活着不。”蘇子麥說。
“那我不接呢?”顧文裕翻了個白眼。
“不準不理我。”蘇子麥哼哼,“不然哪天你不接我電話,我就默認你已經死了。然後跟大哥和老爹告狀,說你一直戴着面具,裝成大撲棱蛾子耍他們玩!”
“隨便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反正我接不接全看心情。”顧文裕打了個呵欠,“晚安老妹,我有點困了,趕了一天路……”
“先別睡,我問你一個問題。”
“問什麼?”
“等暑假結束,你還要回來上學麼?”
“回來啊,高中生不上學做什麼?”
“那就好……”蘇子麥鬆了口氣,怨怨地說,“說起來,我們明明是同一個高中,你每天早上都和那個什麼清什麼平一起上學,把你老妹一個人扔着,好意思麼?!”
顧文裕愣了一下,而後低着頭沉默了片刻,“沒事,我以後不會和他一起上學了。”
“真的?”
“真的啊,等開學了之後,我每天都定個五點的鬧鐘,準時吵醒你;如果你不起牀,我就用拘束帶打開門鎖,然後把你吊在窗戶外邊,貼上一張紙:‘這是我們家的睡豬蘇子麥’,開心吧?”
“你敢?”蘇子麥氣咻咻地說,“到時你要是欺負我,我就去和老哥告狀。我打不過你,老哥還打不過你不成?”
“好好好,都已經知道用藍弧大人來威脅我了,那我投降。”顧文裕低低地呵笑了一聲,“先睡了明天聊。”
說完,他徑直掛斷了蘇子麥的電話。她好像還想說什麼,但顧文裕沒聽,只是開啓了免打擾模式。
顧文裕放下手機,望着空蕩蕩的天花板發了會呆。
而後,緩緩地闔上了沉重的眼皮。
在這之後一夜無言,姬明歡再次醒來時,他是被一道冰冷的女聲喚醒的。
“限制級異能者,編號1002——‘姬明歡’,迅速起牀做好準備,導師有話傳達。”
他纔剛剛睜開眼,耳邊便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你醒了。”
姬明歡扭頭望去,聲音的源頭當然是坐在桌上喝着茶水的導師。
“導師,你怎麼又不搞通報就過來了?”
姬明歡說着坐起身來,一臉無語,“想嚇死誰啊?”
“預言者又給我們發了一封信,說他會在十天內來到這裡。”導師說。
“十天內?”
姬明歡一愣,心說那就是截止八月二十號,預言者一定會來救世會基地見他一面。
但這個預言者到底是誰?親自來見我的目的又是什麼?
姬明歡心中思緒連篇,全然不解。
“你的心情看起來挺糟的?”他盤着腿坐在牀上扭頭看着導師,“就一個預言者而已,至於讓你的臉色這麼便秘麼?是不是還有什麼好消息?”
導師沉默了片刻,“的確,我們從鯨中箱庭的原住民那裡,得到了一個最新的情報,他們說,蜂王的誕生……必須靠着吞噬同族。”
“吞噬同族?”
“沒錯,如果四大蜂侯中的一隻蜂侯,能夠吞食其他的蜂侯,那它就會成爲蜂王。”導師緩緩地說,“並且噬光蜂一族在外面的世界經過了30年的沉澱,蜂后誕下的每一隻蜂侯都比30年前的要強。”
他頓了頓:“而由此誕生的蜂王,它們的強度應該會遠遠地超乎我們的想象。”
姬明歡挑了挑眉毛,一副與己無關的表情。
“聽起來好好玩的樣子。”他想了想,“等一下,你既然說蜂侯吞噬另一隻蜂侯,就會誕生蜂王,那麼從理論上來說,在這一屆的噬光蜂裡面,是不是有可能會誕生……”
導師打斷了他,“沒錯,兩隻蜂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