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寒冬的深夜飄起了鵝毛大雪,僅片刻鐘新月鎮已是銀裝素裹,顯得格外瑰麗安詳。
夜空中,突然出現了一位懷抱襁褓的女子,那薄薄的紫色霞衣和如墨的髮絲在肆虐的寒風中鼓盪飛揚。她似乎很焦慮,絕美的容顏頻頻轉向身後無盡的夜空。
她將襁褓輕輕放到了某戶人家門前並敲響了那扇破舊的門板,直至房內傳來響聲,才轉身消失不見。
風雪更大了,地上的腳印霎那間被掩蓋,似乎從來都沒有人來過,只有一個小小的襁褓安靜地躺在鬆軟的雪上。
吱呀——
一對衣着樸素的中年夫婦開門走了出來,當看到地上的襁褓時,兩人一愣,然後大喜過望,直接跪倒在地雙手合十仰望上天:“感謝老天爺賜我楊家血脈,必定好好將這孩子撫養成人。”
言訖,女人趕緊將襁褓從鬆軟的雪中抱起,輕輕扒開那遮掩的軟絨,一張白嫩安靜的小臉立刻出現在他們面前。
“好漂亮的孩子。”女人歡喜的不得了,男人也笑的合不攏嘴:“這裡風大,趕緊進去吧。”
女人高興的搖着孩子回屋了,男人走到附近四下張望了好一會,並沒發現什麼人,準備進屋的時候忽然踩到了什麼,他趕緊挪開腳步,從雪裡抓出了一枚拳頭大的珍珠。他皺了皺眉,回頭又看了一眼,然後進屋快速把門關上了。
空中某處,女子明靈的眸中閃爍着無盡的悲悵,她似乎說了些什麼,可話音剛剛出口就被肆虐的寒風帶走,不知飄到了什麼地方。
突然,遠空射來一道藍紫色的光,女子臉上充滿了忌憚之色,迅速看了眼下面的房屋,瞬間消失無蹤。
藍紫色的煙霧衝過來只略微停頓了一下就消失了。
暴風雪愈發凌厲,只是那呼嘯的寒風中似乎多了一道輕柔的聲音。
“夜,永遠不要醒來……”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就過了十八年。
如今的新月鎮已是今非昔比,不止住戶多了數倍而且商鋪林立,一派繁榮景象。
當然這一切都歸功於新月鎮第一大家楊家,可以說沒有楊家也沒有如今的新月鎮。百姓們在歌功頌德之餘都傳說楊家一夜暴富是因爲有在飛霞城的親友慷慨相助的結果。可是不管怎麼說,他們現在生活的很好,鎮子大了,周圍村落的居民都自發的合併過來,而且附近城鎮也有商人陸續在這邊落地生根。新月鎮還在持續發展中,再過個幾年說不定新月鎮就可以升級成新月城了。
楊府坐落在鎮東,雖爲新月第一大家,但府上卻沒幾個傭人,頗爲清淨。
涼亭周圍牡丹花開,清雅的芬芳四溢醉人心脾。丫鬟端着茶水走來:“老爺夫人,茶來了。”楊青山捋着青須微微點頭。韓氏環望着周圍的景象,嘆道:“十八年了,一切都在改變,哲兒也已長大,是時候成家立業了。”楊青山呷了口茶,沒好氣道:“他天天就知道往外跑,你能栓的住他嗎?”
“哲兒從小就跟妍兒青梅竹馬,我看是時候選個日子去提親了。”韓氏話音剛落,就聽見涼亭上傳來了一道清朗的聲音:“娘,我跟妍兒只是普通朋友,不要亂點鴛鴦譜好不好。”
楊青山一愣,快步走出涼亭擡頭一看,頓時氣的鬍鬚亂顫:“臭小子,爬那麼高做什麼?還不趕快下來。”
涼亭上,身着月色長袍的楊哲正把玩着百合花懶散地靠在那裡,漆黑的髮絲被青絲高挽,順直的馬尾肆意零散在肩頭。入鬢的劍眉下一雙眼睛猶如星辰般深邃。那如雕
刻般精緻到完美的臉上,此刻卻掛着玩味的笑容:“老爹,難道你也覺得我跟那個跟屁蟲般配?”
楊青山一拂長袖:“哼,人家好好的女娃都被你帶壞了。天天不做女紅,就知道跟你後面舞刀弄劍。”
楊哲大笑,這話倒也不假。
“老爹,她立志要做一代女俠,我也攔不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張嘴,我敢不帶她麼。”說着,眼前不禁浮現出那條點綴紅色胎記的眉毛和兩根多此一舉的朝天辮。
“行了,別廢話了,趕緊下來收拾東西。”
“收拾什麼東西?”楊哲把百合花枝噙在嘴裡,一躍而下,然後把花遞給韓氏:“娘,送給你。”韓氏笑着接了過去。
“我昨晚不是就跟你說過了嗎?明天是飛霞城吳員外六十大壽,你當然要去祝壽。新月距離飛霞城不算近,今天收拾東西出發,明天一早剛好到達。”
“好像是有這回事吧……”楊哲這纔想起來,一句話噎得老爺子差點背過氣去,他氣呼呼的留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甩手離去了。
“不就是祝個壽,至於嗎?”楊哲不以爲意,忽然腦中靈光一閃,衝那道遠去的身影喊道:“老爹,我多帶個人去沒關係吧?”
韓氏臉上泛着慈愛之色將楊哲拉到跟前,叮囑道:“兒呀,此去飛霞城千萬小心,飛霞城可不比我們新月,那邊龍蛇混雜,三教九流齊聚,給吳員外祝完壽立刻回來,知道嗎?”楊哲點頭:“娘,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對了,你先幫我收拾東西,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說完,一溜煙跑沒影了。
韓氏望着楊哲離去的背影,苦笑着搖頭:“唉,你要是真喜歡妍兒,等你們回來,娘就親自去蘇家提親。”
楊府門前車水馬龍,街道兩旁有不少攤位,叫賣聲合着客人的還價聲,不絕於耳。
楊哲左瞧右看,不一會的功夫就來到了鎮東邊的蘇家門前。看了下自己的衣袍,並沒發現什麼不妥,才叩門道:“妍兒,出來,哥哥來看你啦。”一位衣着普通的中年婦人笑着走了出來:“小哲啊,妍兒剛跟她爹去檀溪釣魚了。你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大事。嬸,你先忙吧,我去找她。”楊哲見狀只好告辭離開,前往檀溪。
檀溪的物產頗爲豐富,鎮裡的居民都會在閒來無事的時候去那邊垂釣。楊哲也喜歡去那邊釣魚,只不過每次都有一個嘰嘰喳喳的丫頭跑來跑去。大部分時間都是魚餌被吃光了,連根毛也沒釣到。看來這次老叔肯定又要空手而回歸咯。
剛到了溪邊就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一幕:一名扎着兩根朝天辨的紅衣少女,正手執三尺青鋒在潺潺的溪水邊來回飛舞,距離她不遠處是一名在垂釣卻臉色鐵青的中年大叔。
楊哲失笑,撿了塊石頭往那邊溪裡一丟,平靜的溪水立時激起水花,濺得少女滿頭滿臉都是。她尖叫連連不斷擦拭着臉頰上的水漬,然後轉身凶神惡煞地跑了過來:“混蛋,敢偷襲我。”楊哲隨手在她腦門上敲了一記:“沒錯,誰讓我是你哥呢。”這一幕恰好被那垂釣大叔看到,他沒說什麼只是笑着搖搖頭繼續垂釣了。
蘇妍苦着小臉,左邊眉毛上一點紅色印記隨着表情變幻上下起伏,煞是有趣。楊哲忍不住在那印記上點了一下。她立時咬牙切齒地舉起了白皙的拳頭:“你!我打,我打,我打……”
“哎哎!好了,別打了,別打了,我有事跟你說……”
蘇妍踢打了好一會才住手,看着楊哲遮遮擋擋的樣子忽然笑了,白淨的臉蛋上露出了兩
個深深的酒窩:“哼,這次就放過你。”楊哲輕笑,一把將她手裡的劍搶了過來,還在她屁股上輕踹了一腳。
“你!”蘇妍下意識的揉了下屁股,下一秒立刻就把手縮了回來,臉上紅霞密佈,纖纖玉指指着楊哲的鼻子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楊哲見狀,摸摸鼻子知道有點過火了,只好乾咳道:“好了,不跟你鬧了,我今天要去飛霞城,你去不去啊?”
“飛霞城?真的嗎?”飛霞城似乎有着無窮的魅力,她臉上的紅雲立刻消失,明亮的眼中閃爍着濯濯的光輝:“哥哥,我要去看神仙。”
“哈哈,現在知道叫哥哥啦。就知道你想去,所以我才特意過來叫你嘛。”楊哲把劍遞給她:“喏,不用太感謝我。”她的眼睛立刻眯得跟那月牙一樣:“你真好。”
“老叔,我把這丫頭帶走了,你可以安心釣魚啦。”楊哲衝大叔喊了一嗓子,大叔立刻笑着迴應:“好,你們去吧。”
兩人回到了鎮裡,一路上楊哲大致給蘇妍講了下去飛霞城要做的事情,然後在她家門前兩人分開了,她說收拾一下就過去。
剛進家門,就看到老爹在門口來回踱步,楊哲霎時頭皮發麻,暗襯又要捱罵了,果然想法還未落定,老爹就走過來一通數落:“臭小子,你看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還不趕快出發。”韓氏從屋裡出來,插嘴道:“好啦老爺,不要在數落哲兒了。哲兒,娘已經把你們這幾日需要的東西都置備齊全了。對了,妍兒呢?她不一起去嗎?”楊哲撓撓頭,看了老爹一眼:“呃,我馬上出發,不等她了。”
“算了,既然你都答應人家了,就不能失信,再等一會吧。”老爹竟然破天荒的沒有催促,實在令楊哲大跌眼睛,這樣也好,省得一會在街上等了。
不多時,一襲紅衣的蘇妍走了進來,那兩根張揚的朝天辯離奇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襲烏黑靚麗的長髮,看上去溫柔了許多。韓氏眼睛一亮,快步迎上去拉起她的手輕拍着:“妍兒啊,幾天不見你又漂亮了。”蘇妍臉頰微紅,輕聲道:“伯母,說笑了。”
撲哧——
不和諧的聲音響起。楊哲捂着肚子大笑不止,小丫頭這會倒淑女的很,自己竟不知道她還會這麼柔聲細語的說話,太搞笑了。
蘇妍的俏臉微微抽搐,韓氏關切道:“你沒事吧?”她一愣,立馬收斂了表情:“沒事,伯母,我沒事。”韓氏點頭:“這就好。”可惜她沒有聽到蘇妍說話的時候小虎牙咬的吱吱作響。
楊哲正笑着,腦袋忽然捱了一下,回過頭剛巧對上老爹那黝黑的臉,連忙以最快的速度收斂了笑容,莊重道:“爹,我馬上出發。”
“哼,我再跟你說最後一遍,此去千萬不能失了禮數。吳員外是我的好友,這次會讓你去主要是讓你漲漲見識,跟他家後輩交流一下。畢竟以後你掌管了楊家還是要跟他們有生意上的來往。還有,祝完壽立刻回來,不許在城裡耽擱,更不許惹事。聽到沒有?”楊青山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甚至有點嚴厲了,楊哲雖然有點想不通,可還是乖乖應承了:“好啦,你跟娘說的我耳朵都生繭子了,我知道該怎麼做。放心吧。”
“兒呀,你們要多保重啊。記得早點回來。”韓氏戀戀不捨的樣子令楊青山一陣無語:“別說那麼多了,又不是永別。你倆出發吧,管家已經在等你們了。”
楊哲即刻帶着蘇妍去了庫房。
片刻後,一輛寬敞的雙頭馬車平穩的駛出了楊府,在居民們豔慕的眼神中離開了新月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