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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所周知,金國是由女真人建立的,而遼東是女真人的發源地之一,也是其早期活動的核心區域。完顏阿骨打正是在奪取了遼東之後,才奠定了金國的基礎。
因此,說遼東是金國的龍興之地都不爲過。
若丟失遼東,會削弱女真各部對金國的歸屬感,甚至可能引發內部離心,影響政權凝聚力。
遼東地理位置險要,東接朝鮮半島,西臨蒙古草原,南連中原,是金國抵禦外部威脅的天然屏障。它阻擋了蒙古部落的南下和遼東其他勢力(如高麗)的侵擾,保障了金國核心統治區的安全。
若遼東的地理屏障作用喪失後,金國可能直接暴露在大宋、遼國、蒙古草原部落、高麗等勢力的威脅下,陷入多線作戰的被動局面。
遼東還是金國向南擴張的跳板。從遼東出發,金國可直取遼朝腹地(燕雲地區),進而南下進攻大宋,是其實現對北方廣大地區統治的戰略支點。
金國一直都是以遼東爲基地向南推進,最終滅遼、逼宋。若丟失遼東,金國失去戰略後方和擴張跳板,不僅無法繼續南下,甚至可能被遼朝殘餘勢力反撲,喪失已佔領的部分區域,淪爲區域性小政權。
遼東地區農業、畜牧業、漁獵業發達,盛產糧食、馬匹、毛皮、礦產(如鐵)等資源,爲金國的軍事擴張和日常統治提供了重要的物資支持。
尤其是馬匹和鐵器,對以騎兵爲主的金國軍隊至關重要,可以說,遼東的資源供給直接關係到金軍的戰鬥力。
失去這一區域,金國將面臨嚴重的物資短缺,難以維持統治機器的運轉,甚至可能因經濟崩潰引發內部動亂。
東京路遼陽府一帶是女真人口重點分佈區,其遼陽、鶴野、宜豐、石城四縣和長宜鎮共有民四萬多戶,若每戶按五口算,約二十餘萬人。
而算上東京路猛安謀克戶及州縣漢、契丹、渤海等各族人口,大致能達一百四十多萬人。
這裡絕對是金國的聚居區之一,金國通過控制遼東,能夠穩定本民族的人口基數,保障兵源補充。
沒了遼東,金軍將面臨兵源枯竭、裝備和後勤補給中斷的困境,難以支撐對遼、宋的持續戰爭。
所以,遼東是金國的根本之地,從政權起源、軍事安全到經濟支撐,都發揮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是金國維持統治的重要保障,若丟失遼東,金國的崛起進程會被徹底打斷,甚至可能在與遼、宋的對抗中迅速衰落,難以成爲統治北方的強大政權。
總之,遼東是金國無論如何都不能丟的一片區域。
大宋與殘遼聯手圖謀遼東,對金國而言無異於存亡之戰。
即便在兵力、裝備看似處於劣勢的絕境下,金國也必然以死相搏,完顏阿骨打等人沒得選。
而游擊戰術恰是其抵消宋軍大炮優勢、拖垮宋遼聯軍的核心策略。
已經吃過大虧的金軍,深知宋軍的李琳炮的威力。
完顏阿骨打等傑出的金國將領,通過與宋軍這些場戰鬥,已經總結出來,這些能轟開城牆的重型火器,雖然能在正面戰場形成壓制,卻受限於兩點致命缺陷:一是自重驚人,需數十人甚至牲畜拖拽,在遼東多山、多林、多沼澤的地形中寸步難行,從遼西走廊到遼陽腹地的數百里路途,光是翻越高句麗故地的山地、穿越遼河下游的泥濘溼地,就足以讓炮隊日行不過十里;二是後勤消耗極大,每門炮每日需消耗大量火藥、炮彈,運輸隊伍還得攜帶糧草、工具,稍有遲緩便會陷入“炮在陣前,彈在途中”的窘境。
針對李琳炮的弱點,金軍採取了“襲擾爲綱、避實擊虛”的遊擊策略:
也就是,女真騎兵化整爲零,依託山林熟悉的地形,晝伏夜出專攻宋軍糧道。他們不與炮隊正面交鋒,而是盯着運輸火藥、糧草的輔兵隊伍,在林間設下陷阱,用火箭點燃糧草車,或趁夜突襲分散的護衛小隊,讓宋軍的李琳炮時常處於“有炮無彈、有彈無炮”的尷尬境地。
一次宋軍的炮隊行至薩爾滸山谷,金軍先以小股兵力佯裝襲擾,誘使護衛隊分兵追擊,再派主力突襲後方火藥車,一聲巨響後,十餘門大炮瞬間因無彈可用淪爲廢鐵。
還有,遼東多遼國舊寨,這些依山而建的堡壘雖不及州城堅固,卻能卡住要道,金軍將主力藏於寨中,任由宋軍大炮轟擊外圍土牆——反正寨內儲糧充足,士兵熟悉地道、暗堡,待大宋的李琳炮因彈藥耗盡或後勤中斷後撤時,再從寨中殺出,奪回失地。
不久前,遼陽外圍的石城寨之戰中,宋軍大炮轟塌了一半寨牆,卻發現牆後是深壕與鹿角,金軍從兩側山崗用弓箭壓制,待宋軍士兵架梯攻城時,又從地道繞至後方襲擾,拖至大宋彈盡糧絕撤退,始終未能奪下石城寨。
同時,金國用從高麗掠奪的資源和女人對殘遼的軍隊進行招降。
殘遼現在是一窮二白,連軍餉都不發,糧食都是大宋給提供的,還打不了勝仗,沒有繳獲。
短時間行,大家有愛國情懷,爲了復國,爲了報仇,爲了雪恥、雪恨,可以不要任何回報苦撐。
可時間長了,肚子的空響蓋過了復國的口號,凍裂的手指握不住復仇的刀槍,愛國情懷在日復一日的飢寒交迫中被消磨得只剩薄薄一層。
再眼瞅着身邊的宋軍士兵每月能領到沉甸甸的餉錢,身上穿的是能扛零下三四十度的棉襖,睡覺時有上好的帳篷和棉被,帳中還能點煤和木炭取暖,逢年過節、打了勝仗還有酒肉罐頭,受傷了有軍醫診治,戰死了家人能拿到足以餬口的撫卹。
遼軍將士心裡的天平漸漸傾斜。
同樣是爲國而戰,憑什麼宋軍能吃得飽、穿得暖,自己卻要餓着肚子啃凍硬的豆子?就這豆子,還是大宋給遼國提供的。
同樣是拋家舍業,宋軍身後有朝廷兜底,生老病死,大宋朝廷都管到底不說,大宋朝廷還給立功的將士分房、分田、分女人,而自己戰死了不過是荒野裡一抔無人問津的黃土。
那些曾經喊得震天響的“復國雪恥”,在餓到發昏的夜裡,漸漸變成了對“一頓飽飯”的樸素渴望。
經常有遼軍將士偷偷向宋軍借糧。
對此,大宋方面也大方,不論誰來借,都有監軍對接,客客氣氣地多給遼軍的將士拿些吃的,遼軍將士有事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們也都會幫助,比如幫遼軍將士救治傷員。
在閒聊時,宋軍將士都會說,這打仗,打的是國力,而非只個人勇武,你看我們這邊,大炮一字排開,將金狗轟蒙了,上去就是砍,戰功就跟白撿的差不多,再看看你們,兵甲都不全,只能拿命拼,這也就罷了,還吃不飽,穿不暖,怎麼打勝仗,分明就是在送死。
聽宋軍將士這麼說,遼軍將士感到深深的不甘、深深的不平衡。
有個遼軍小兵,拼死擊殺了兩個金兵,換來的賞賜不過半袋發黴的穀子,這要是在宋軍中,立下這樣的功勞,都夠換二畝良田、兩貫賞錢、一個婆娘了,還能吃頓慶功酒,酒、肉罐頭管夠。
有個遼軍的小校望着自己磨得露趾只能塞點烏拉草纔不至於凍掉腳趾的靴子,再看看宋軍小卒腳上都穿着厚實的氈靴,那點“遼人當戰死”的骨氣,像被雪水泡過的柴火,再也燃不起火星。遼軍士兵湊在宋軍借給他們的火爐旁抱團取暖,沒人再提“復國”,都在想,投了大宋,衣食無憂,什麼都有人管;留在遼軍,說不定明天就凍斃或者餓死在戰壕裡,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有個老兵啐了口唾沫:“大遼至此,乃皇帝之過,爲何要我等殉葬?!”
又有個老兵說:“投了大宋,依舊可以殺女真報仇雪恨,我等何必留在遼國白白犧牲?!”
更有甚者,直接指出,什麼家國?連肚子都填不飽,談何雪恥?
這些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大量的遼軍將士,轉投了宋軍。
大宋方面早有指示,不願意投大宋的遼人,一概不勉強,並且讚揚對方對大遼犧牲的精神,能幫就幫;而願意投大宋的遼人,只要留起頭髮,改左衽爲右衽,一律接納。
大宋方面甚至提出一句口號:不管你原來是什麼人,只要你投了大宋,就是宋人。
留頭髮能換來暖和的棉衣,改衣襟能端起盛滿熱粥的飯碗,這些實實在在的好處,比虛無縹緲的“復國大業”更能安撫飢腸轆轆的肚皮。
這使得大量的遼軍主動投了宋軍。
耶律淳、蕭幹、耶律大石等人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只能裝作看不見。如今的遼國,糧草要靠大宋接濟,軍隊要靠大宋撐腰,一切都靠大宋支持,哪有底氣去斥責大宋挖他們的牆角?
再者說,大宋從不勉強遼人,投不投大宋全憑自願。
大宋還鼓勵甚至是激勵那些愛國的遼人去與金人交戰。大宋朝廷發出公告,哪怕是遼人誅殺了金人,一顆金人的頭顱都能在大宋控制區找衙門換一貫錢,幫遼國給這些愛國的遼人發獎勵。
當然,遼國都名存實亡了,還堅持幫遼國復國的人也真不多了。
說到底,情懷這東西,就像寒冬裡的一把火,能暖一時,卻暖不了一世。當生存都成了問題,所謂的家國大義、血海深仇,終究抵不過一碗熱飯、一件棉衣、一份能讓家人活下去的保障。
值得一提的是,也有遼人偏執地認爲大宋虛僞,一邊跟遼國聯合滅金,一邊又挖遼國的牆角,寧可選擇去投金國,也不投大宋。
人心不同,各發其面。
總之,在宋金兩國的瓜分下,遼人越來越少,靠着吸納遼人和高麗人,金國的實力迅速恢復,至少表面上的數字是這樣的。
另一方面,隨着金軍開始適應大宋的火器,宋軍的大炮雖能在局部戰場取得優勢,卻難以適應遼東的複雜地形與金軍的游擊戰術。金軍以逸待勞,依託熟悉的山川村寨不斷襲擾,讓宋軍始終無法徹底掌控遼東的村落與要道。即便偶爾攻佔遼陽等大城,也會因周邊據點仍在金軍手中、糧道持續受襲而難以固守,最終只能在“攻而不克、守而難久”的循環中沒有任何進展,眼睜睜看着金國憑藉對遼東的韌性堅守,將這場拉鋸戰拖入持久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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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金國而言,遼東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不容退讓的根基,游擊戰術雖顯被動,卻精準擊中了宋軍的軟肋,讓宋遼聯軍的攻勢始終停留在“奪取一城一池”的表面,無法動搖金國對遼東的根本控制。
面對這種情況,趙俁跟臣僚商量過後,決定“結硬寨,打呆仗”。
也就是,自從大宋奪取了遼東半島以後,就開始修建港口、修路,到哪兒都先紮營,修建堅固的防禦工事,不貿然出擊,等着敵人來犯,然後穩紮穩打,一點一點蠶食掉金國。
這個戰略是張純提出來的,也是一衆宋臣根據當初大宋消滅西夏所用的淺攻進築戰略提出來的穩勝不敗的戰法。
其核心優勢在於“以穩制快,以耗克敵”。
金國的游擊戰術雖能依託地形襲擾,卻終究是小股力量的流竄,難以撼動大宋步步爲營的根基。
大宋每修一座營寨,就如同一顆釘子釘在遼東大地上,將控制區穩穩鎖住;每修一段道路,就像一條血管延伸過去,讓糧草輜重得以源源不斷輸送,再不必擔憂金軍襲擾糧道的困局。
同時,大宋對金國進行經濟封鎖,逼得金軍不得不來打草谷。
一旦金軍來攻,大宋便憑堅固工事死守,以火器優勢消耗其有生力量;金軍退去,大宋便繼續向前推進,蠶食一寸是一寸。
這種打法不追求速勝,卻能讓勝利的天平在日復一日的對峙中,穩步向大宋傾斜。
而金國最致命的短板,就是其人口太少。
本就人口稀薄的金國,經宋遼聯軍連番打擊,青壯勞力與士兵已折損大半。
即便金國能從遼國和高麗掠奪人口補充,一來數量有限,二來被掠奪者多懷牴觸之心,難以真正轉化爲可用的戰力與生產力。
大宋的消耗戰,恰恰瞄準了這一點——每一次小規模的衝突,每一次對據點的圍攻,金國損失的都是難以再生的人口。守一座城,要消耗一批士兵;襲一次宋軍糧道,又要折損一批青壯。大宋人口基數龐大,損失些士兵可以迅速補充;金國卻經不起這般消耗,每損失一人,就意味着防線多一分鬆動,生產力多一分衰退。
如此往復,金國的人口缺口會越來越大。
到那時,農田無人耕種,糧草便會愈發匱乏;士兵無人補充,防線便會處處漏風。
到了後期,或許金國連守城的士兵都湊不齊,只能眼睜睜看着大宋的營寨與道路一點點推進到其腹地。
更關鍵的是,大宋的戰略早已埋下更長遠的伏筆。隨着“結硬寨”推進,修路築港的工程不斷延伸,爲未來的交通革新鋪平了道路。
若是大宋的火車研發成功,鐵軌便能順着修好的道路一路鋪向東北,將東北與大宋腹地緊密連接。
屆時,軍隊調動、物資運輸的效率將呈幾何級提升,大宋對東北的控制力會如磐石般穩固。
如此一來,金國縱有頑抗之心,也無回天之力。人口消耗殆盡,土地被逐步蠶食,最終只能在大宋穩紮穩打的推進中走向覆滅。東北的廣袤土地,也將徹底納入大宋版圖,成爲大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說穿了,大宋這就是在仗着國力欺負金國,對着金國最薄弱的軟肋,打出的一場必勝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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