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有爲從會議室裡出來，接到秘書的通報，連忙撥通了時萊的電話。
打了三遍，都無人接聽。
到這個時候，他已經感覺到有了麻煩。
接到鎮派出所打來的電話時，頓時天都塌了。
他確實是龍組第一批成員的後代，正因爲如此，他纔有機會，在而立之年執掌一縣。
但這種資本，在時萊面前，毫無用處。
常破虜還在伏魔觀當外門弟子呢！
打造養生主題的縣城，是他上任之初，給自己，給縣城找到的方向。
人口老齡化之後，這確實是一條很好的線路，縣城，特別是青城山下的小鎮，旅遊業突然火爆起來。
當然，也出現了許多亂象。
他也是知道的，今天班子開會的時候還在討論這個問題。
不過，班子裡的人都沒有太着急。
治大國如烹小鮮。
很多事情，要等一等，看一看，看到變化後，再來調整策略，不能輕易的下決策。
歷來不都是這麼處理的嗎？
這種做法，自傻子瓜子起，就是如此。
所以同僚們，都支持這個觀點。
可時萊不混體制啊！
他的眼裡只有善惡！
可惜，當他着急忙慌趕到鎮派出所的時候，時萊已經離開。
......
晨霧如紗。
張有爲的皮鞋踏在青石階上發出清脆的迴響。
走在他身邊的是趙衛國，今天特意換上便裝，趕在第一波香客之前上山。
昨晚熬了夜，天沒亮就起牀，他的臉色黑沉，“也就是你爺爺給我打了電話，不然我纔不來。”
張有爲只能腆着臉，訕笑道，“趙叔，咱們兩家人是世交，這個忙你要幫侄兒啊！”
“這事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們早幹什麼去了？”
“這，這不是想在看看嗎？”
“錯了就是錯了，看什麼看？”趙衛國沒好氣的回懟着。
張有爲張了張嘴，最後只能無聲的嘆息着。
康養的路線必須走下去。
不談個人功績，這對整個縣城都是有好處的。
但是，該如何說服時萊......
石階上還凝着露水，小道童騎牛而下的身影從霧中浮現，牛蹄踏在石板上竟無半點聲響。
見到兩人後，道童從牛背上翻身下來，雙眸明亮，抱拳問禮，“福生無量天尊！”
便是童子，兩人也不敢怠慢，上前同樣抱了抱拳。
趙衛國拉住小道童的手，笑容親切，“小暖真人，這麼早就要下山？”
“嗯，我要去湖邊喂牛牛，一會還要去上學。”小暖的聲音清脆，拍了拍牛背上的書包。
能上學，小男孩不知道多開心。
趙衛國不經意的看了眼那頭青背水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頭牛和之前有了不小的變化。
牛背愈發寬了些，讓蘇小暖坐在上面四平八穩。
牛角也朝着前方彎曲，在朝陽下，黝黑髮亮。
來不及細想，他笑問道：“真君在觀中嗎？”
“在呢，剛剛吃完早飯。”蘇小暖規規矩矩的回答完，搖了搖手，“我不送你們上去了，還要趕着去喂牛牛。”
“小真人自便。”
蘇小暖就抱了個拳，單手搭着牛背翻身上去，沒有發出任何語言和指令，那頭水牛就朝着山下慢悠悠的走去。
每一步，都走的極爲穩健。
“這山真的有靈，連頭牛都不一般。”張有爲看着道童消失在晨霧裡的背影，感嘆着。
趙衛國倒是知道一些這頭牛的情況，輕輕的搖了搖頭，沒有解釋。
晨光穿透雲海時，他們爬到了山巔。
曲招娣正在清掃前院，見到他們，領着去了後院，剛進門就看見滿桌都擺着黃紙。
米小滿蹲在水池邊把早飯的碗筷清洗乾淨，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跑到梧桐樹下，“師父，這些我自己回來疊。”
時萊手指翻飛，熟練的把一張黃紙疊成元寶的形狀，隨口道：“我也沒事，幫着你疊好，符文你晚上回來自己畫。”
“好！”小傢伙毫不猶豫的應着。
她拿起板凳上的書包，先向謝靈運和魃女道別後，朝着趙衛國擺了擺手，就飛奔着跑出了院門。
沒有理睬張有爲。
趙衛國也顧不得他的尷尬，走到樹下，好奇道：“真君，你這是要制符？”
時萊搖了搖頭，“馬上七月半了，做點紙錢。”
趙衛國恍然，自顧自的找了個凳子坐在對面，扯過一張黃紙，照着時萊的模樣疊起來，“您這是要燒給誰的？”
“是買路錢，後天晚上我要下去一趟。”
“下去？”趙衛國覺得脖子有點發癢，“您說的下去，是要去......”
“嗯，去地府一趟。”時萊輕描淡寫，繼續道：“小暖的爺爺想見見奶奶，我下去接奶奶上來。”
“......下了地府，還能再回來？”
“七月半，鬼門開，是能回來的，但是礙於規矩，不能和親人相見，所以我要親自下去接。”
“能接到嗎？”
“到時候我師弟會開壇做法，勾通地府，想必地府會給我和師弟一個面子。”
給個面子......
如果不給呢？
趙衛國擡頭看了一眼，朝陽下，清秀的道人淡然的疊着元寶，只有眉心的那道金紋，在朝陽下愈發鮮活。
他想起了撕掉生死簿的那隻馬嘍，覺得地府應該會給這個面子。
論叛逆，那個馬嘍算什麼？
眼前這人和他的徒弟纔是天庭第一叛逆。
馬嘍還有幾個怕的，這師徒倆狠起來，天王老子都壓不住。
張有爲被晾在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正在尷尬的時候，時萊停下手上的動作，指了指旁邊的凳子，“如果不忙，坐下來幫忙一起疊吧。”
這一聲，讓他如釋重負。
上一次來的時候，他還能和時萊平等對話，討價還價。
經過伏魔觀閉門的這段時間，兩人地位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他也不敢多話，只是默默地疊着。
待桌子上的黃紙疊完，已經日上三竿。
時萊起身去廚房裡端了茶壺出來，給每人倒上一杯，這纔開口問道：“你們招商引資的標準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