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午後陽光透過竹葉,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張有爲蹲在仙女湖畔,手指捻起一撮泥土搓了搓。
泥土帶着山泉浸潤的溼潤,在陽光下泛着微微的金色。
簡單吃過午飯,他沒有急着上山,先來仙女湖畔的土地巡視了一遍。
仙女湖,仙女湖......
想起龍組的彙報,這裡原本是白素貞的修煉之所,他不禁悠悠神往。
可惜,千年之後,仙女也會紅顏衰老,香消玉殞。
一直等米小滿放學,他才接了人一起上山。
......
伏魔觀。
後院圍牆外菜畦地裡,曲招娣挑了山泉水細細澆灌,又蹲下來,一顆一顆的捉蟲。
道觀裡的日子太安逸,忙慣了的人,一時半會還有些不適應,總是想着找活幹。
小姑娘其實心裡清楚,生母大概是不會要她的,養家也回不去了,親爹還在局子裡,結局不會太好。
只有道長肯收留自己。
既然要在這裡生活,就要把這裡當成家。
這個好不容易纔迎來命運轉折的小姑娘勤奮得令人歎服。
提着水桶回到後院,又不自覺的嘆了口氣。
仙女姐姐有氣無力的趴在桌子上,手肘撐着桌面,用兩根手指扒拉着一堆鵝卵石,滾不圓的統統被她用指尖彈飛。
這些石子是她早上去山裡撿回來的,爲了給真人哥哥打彈弓玩。
院牆角落,蘇小暖蜷縮在竹編的躺椅上,雙眼微閉,手裡捧着的畫本攤開在膝蓋。懷裡小狗酣睡,椅背上蹲着只貓咪,尾部不時搖晃着掃過他的肩頭。
鮑燕青盤腿坐在木門口蒲團上,閉目背誦着法咒,指尖在地上畫着符形。
悠閒的讓曲招娣無法心安理得。
把水桶放下,她輕手輕腳走出後院,想了想走到大殿外面朝裡面看了眼。
正殿內,兩位老道士盤坐在蒲團上。
陽光透過雕花窗櫺,在他們佈滿皺紋的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香爐裡一縷青煙筆直上升,在觸及橫樑時忽然散開,化作朦朧的霧靄。
那位真人哥哥坐在案桌後,面前是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
“說出你的願望吧!”
“真人,我想要發財。”
過了半晌,時萊淡淡的“哦”了一聲,起身走人。
中年男人連忙喊道:“真人,你還沒滿足我的願望呢!”
“我剛纔只是隨便問問,也沒有說要給你實現願望啊!”
時萊理所當然的回答着,消失在大殿後門。
曲招娣捂着嘴笑了下,又去兩個偏殿看了眼,負責值守的老道士一個個入定已深。
她只能去平臺處。
方茵坐在草廬的矮凳上,慢條斯理地翻動着砂鍋裡的茶葉蛋,不時和旁邊瘸腿的陸明說些家常。
褐色的湯汁咕嘟咕嘟冒着泡,八角與茶葉的香氣隨風飄散。
陸明依着草廬,假肢就隨意的擱在一邊,把今天收入的一百多塊錢整理完,他拿出一截柳條,開始編制草帽。
曲招娣走過去和方茵打了招呼,整理着礦泉水的紙箱,時不時擡頭望向山路的盡頭——大師兄怎麼還沒來啊!
只有大師兄來,這個道觀纔有點活力!
其他人,太懶散了!
道觀後院,時萊上了個廁所,洗乾淨手,走到謝靈運身邊,好奇道:“今天沒玩遊戲?”
小仙女勉強打起精神,嘟了嘟嘴,“不想玩。”
“怎麼了?”時萊算着日子,好像沒到假期啊!
“這些人刻意在討好我。”小仙女把桌子上的石子攏起來,找了個小口袋裝好,遞給時萊,“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但肯定有所圖。”
時萊倒是不奇怪她能看的明白。
其實兩人都知道,外面想算計他們的人多的很。
只是他們都沒什麼野心,想要利誘做不到。
想要威逼......就看你有幾個腦袋。
聊了幾句閒話,謝靈運回房去追劇,時萊一個人覺得無趣,看看左右,走到角落把昏昏欲睡的蘇小暖從椅子上拎起來,自己躺了下去。
這樣的日子確實悠閒愜意,讓人不想動彈。
蘇小暖站着回了回精神,把地上的畫本撿起來,又站在椅子邊給時萊錘肩膀,“師父,我真的可以去上學嗎?”
“入了秋就去。”
小男孩雀躍着,又跑到時萊另一側,輕輕的捶着。
時萊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自己去玩吧,我眯會。”
說完又指了指廚房的位置,“昨天炸的小魚還有兩碗,你給小滿留一碗,自己拿着躲起來吃。”
蘇小暖就用力的點點頭,跑進廚房裡,端出一碗炸小魚出來,餵了小貓和小狗,又端着剩下的跑進謝靈運房間求撫摸。
張有爲跟着米小滿一路爬上山,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好奇怪的組合,好懶散的一羣人。
想着今天來的目的,面對這麼一羣“不求上進”的人,頓時有些頭疼。
時萊勉強打起精神,請他到就坐,擡手斟了杯新茶推過去:“山野粗茶,縣長將就。”
張有爲接過茶杯,茶湯澄澈透亮,隱約有香氣浮動。
他輕啜一口,讚道:“都有伏魔觀有靈,果然,連茶水都不同一般。”
有老爺子在,他也是見識過好茶的。
從品相上,山茶當然比不得龍井和瓜片,但味道就高了不止一籌。
見時萊低頭不接話,他斟酌了會,開口道:“真人,仙女湖畔那塊地,我們可以出資把後續的工程建設全部完成。”
時萊頓時笑起來,“領導,您想要什麼?”
半個小時前,小仙女剛剛說過,“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張有爲話裡“可以”兩個字的意思,就是有條件。
時萊不是體制內的人,不喜歡繞彎子。
打官腔,慢慢揣摩......
太累!
張有爲遲疑了會,“我聽說,伏魔觀有靈氣匯聚,真人還擅長符水法咒,能祛病消災。”
“你不會是想和宋興林一樣,把仙女湖畔建設成幹休所吧?”
時萊依然保持着笑意,只是語氣有些辛辣。
張有爲平靜的搖了搖頭,“我不會這麼短視。”
他沉吟了片刻,直言道:“首先,我想明確個事情,上面派我過來,就是爲真人,爲道觀,保駕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