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在遙遠天邊漸漸墜落,血色雲霞猶如一條橫亙天際的火龍,把殘破大地映照得猶如地獄深淵。
戰場上,硝煙與魔氣糾纏瀰漫,彷彿扭動的惡獸,悄無聲息地吞噬着每一縷光線。
遠處的斷垣上,怪物羣在低聲嘶吼,彷彿被無形的恐懼震懾,不敢再度大舉進攻,只徘徊張望。
李青雲半立在塵埃與鐵屑中,刀尖沒入地面,他微揚着臉,注視那已半崩塌的高空裂縫。
紫電暗閃間,他的神態似帶着凜然不可冒犯的孤傲,卻也殘留不少披靡的疲態。
只是那樣的疲態,並未讓他失去氣勢,反而更像瀕臨極限的火焰,在風中呼嘯旋轉、即將躥起最炫的烈焰。
他已感到“寂”在體內翻騰騷動到極致,封印搖搖欲墜,似只消再度揮刀,即會化作最狂烈風暴,不管是毀滅還是新生,都將在這一瞬定格。
荒涼的風吹過,帶着濃稠的血腥味,飄向宋營殘陣。
何仙姑、穆桂英及少數存活將士環守不遠處,眼看李青雲周遭浮動出淡淡的灰暗漣漪,與金白靈光糾纏對峙。
只消看他那半邊衣袍早被破碎血痕所蔓延,更有灰黑紋路爬上頸側,也知道他封印已近極限。
若再爆發,則“寂”之意志隨時可能破囊而出,把他徹底吞噬。
但此刻,李青雲的眼中露出一種詭異而無畏的平靜。
他彷彿做出某種決定,緩緩將深埋土中的刀拔出,刀身彌散出的金光竟然比剛纔更盛。
又有一抹灰暗霧光與之糾纏對峙,散發出近乎混沌神祇般的邪靈氣息。
在那刀與霧的交融一瞬,天地間彷彿傳來淒厲尖嘯,日月光輝在烏雲裡閃爍,如同陰陽相撞,世界爲之顫動。
漫漫塵埃裡,他先是一聲冷喝,宛如指令先聲,讓所有與他身心相通的力量齊齊震盪。
下一刻,一股無法言喻的黑暗就從他胸膛奔涌而出,灰霧分作數股,像貪婪觸手攀住刀芒,試圖把他吞噬,卻又無法當場將其扯滅。
這正是“寂”抓住封印縫隙的掙扎,也是在他靈魂最深處想要貼合或佔據的陰影。
那畫面詭異地形成半人半虛幻的景象,令在場人等都倒吸涼氣,生怕李青雲就此失控。
可李青雲並未哀嚎或屈服。
他驀地暴喝,一腳踏碎旁邊一塊被外神能量燻黑的岩石,整個人徒然逼出可怖刀勢,與灰霧正面糾合。
這次並非單純抗拒,而是帶着一種融合般的動作,將灰霧牽引到刀光核心,讓金白刀罡與那陰暗精華相互糾纏。
在外人眼中,看似他瘋狂擁抱魔氣,可感受到內部卻有兩股力量在驚濤對撞,一旦出現絲毫不慎,足以毀天滅地。
戰場風起,電光雷聲憑空而生,彷彿神魔怒嘯。
冥淵之主遙立裂縫外,見此景象也頓時神色凜然,竟不敢貿然衝來,彷佛覺出一股比外神還可畏的力量正要在李青雲身上成型。
玉虛宮諸神藏匿廢墟里,亦露出極度震撼神情:莫非李青雲竟要與封印的“寂”合二爲一?
時間像在這一秒放緩,只有飄飛灰燼隨風滾滾。
李青雲體內封印本該破碎,他卻逆道行之,以無上刀心駕馭那滔滔暗流,將“寂”逼入刀鋒中與之博弈。
他面露痛苦,大口咳血,神情卻決絕無悔。
“既然無法徹底隔絕,就在此一舉,合於刀鋒之上,看誰勝誰負。”
灰霧前仆後繼席捲而來,在他身邊環成漩渦,夾雜尖銳的低語。
可刀光熾烈如烈日破雲,生生與之融匯,形成某種怪誕的光影交響。
半是金白耀目,半是暗黑詭譎,讓所有旁觀者都汗毛倒豎。
有人甚至在驚恐中跪地,畏懼這股無法名狀的力量碰撞。
起初,那灰暗像猩紅毒蛇,不斷撕扯刀罡,試圖將其湮滅。
刀罡也同樣反擊,切斷無數灰霧觸手。
然而李青雲靈魂意志卻比以往更堅定,他死死把握刀柄,將二者牽制在狹小範圍裡,讓它們既無法互相毀滅,又難以徹底分裂,只能不斷拉扯拉鋸。
隨着時間推移,他感受到那灰暗在刀刃鋒線的灼熱下漸漸被熔鑄,刀光則也滲透黑暗,幻化出不曾有的巨大威能。
黑雲翻騰,刀光震顫。
李青雲迎着狂風,臉上一半被金芒覆蓋,一半被灰影纏繞。
人人看得毛骨悚然,卻又感到激昂。
他並沒有毀滅,反而看似在進行不可思議的“融合”。
半空之中雷聲滾滾,像在見證一場天道違逆的典禮。
“寂”之咆哮在靈魂深處刺耳迴盪,痛罵他不該背離混沌。
可李青雲卻冷然迴應:
“我既不願成魔,也絕不放棄人心。要合就隨我刀勢同歸,或在我掌心湮滅。”
霎時間,他彷彿返回宮殿長廊的無底深淵,看見那神秘陰影再度嘶吼:
“你不能駕馭本尊!”
他則聚合刀心,利斬所有剩餘鎖鏈和障礙,將“寂”的精髓封進刀魂裡,與自身神力完美重疊。
內部轟鳴的爆破,讓他口鼻再度涌血,卻也令他大笑出聲。
無論多大痛苦,只要還能舉刀,就要立於蒼生之護。
外界衆人望見他忽然一步跨出,肩後灰暗魔光竟像被馴服般服帖於背後,如同陰火纏繞,卻又隨他刀勢升騰。
金白與灰暗合流,形成不祥卻莊嚴的氣場,震懾得附近怪物不敢冒進。
玉虛宮的仙神們窺探遠方,均覺心神一顫。
這是何等神魔共生的怪態?
李青雲此番已脫離尋常神明的範疇!
他看了看刀身,微微一抖,突見刀上流溢的光紋既銳利如昔,又帶着幾分詭譎幽暗的魔影,二者相合,將整把刀的氣息推向絕巔。
“寂”雖不曾甘心,仍在暗處翻騰,可李青雲以意志化鎖鏈,將其牢牢鎮在刀端。
正如火與水難相融,但他硬是用決死之志綁在一起。
此時此刻,他既不是原先的李青雲,也未真成“寂”之宿體,而是二者相生的全新存在。
這股異樣共鳴令他皮膚表面出現暗灰符文,卻未失神志,反而讓他的感官前所未有地敏銳。
風吹刀脊的微顫,他都能清晰感受;冥淵之主停留在裂縫深處的氣息,也毫無遮蔽地呈現在腦中。
他恍然發覺自己宛若跳脫凡塵,真正觸及某種超過神境的力量,能從更高維度俯瞰這片戰場。
何仙姑、穆桂英等人驚喜又震怖地看見他朝那羣怪物輕踩虛空,一步跨越數十丈,既輕靈又帶着毀滅性的氣場。
周圍殘餘怪物在他刀光所掃之處化作飛灰,連慘叫都未能發出。
他的形影穿梭在廢墟與煙塵裡,如黑夜的閃電,一抹灰金交融的刀痕掃過,直接湮滅所有阻擋。
那些眼看難以阻擋的外神怪物,無不吼聲驟停,紛紛潰散後逃。
連冥淵之主都於裂縫深處發出一聲不甘的嗥叫,再次操控狂風撕打,卻奈何不了他分毫。
李青雲彷彿已完全突破封印桎梏,達至某種玄妙境地,將“寂”逼進刀勢。
這正是他與寂滅神殿的極致融合——既非完全投降,也非純粹斬斷,而是以吾身爲爐,淬鍊魔神爲刃。
玉虛宮諸神掩在破垣後,看此情形亦震得膽裂,他們耗費無數魂血連同外神之助,卻見李青雲不降反升。
廣成子面露驚駭之色,高聲尖叫讓魔徒圍攻,卻宛如紙上談兵。
李青雲刀光一閃,萬道黑金交織,直接穿透數十道阻礙,將那魔徒瞬間劈成粉塵。
每一步踏下,大地都似在顫動,鼓盪着遠古混沌的神秘風暴,令人靈魂震顫不已。
“怎麼會……”
廣成子呆立當場,險些忘了逃跑。
他原先幻想李青雲被“寂”吞噬而失控,再由自己漁翁得利;卻不料對方竟藉機昇華,與這古老神力達成可怖共生,讓他更強大到無法企及。
冷汗淋漓間,他想轉身脫逃,但身形方動,便感到刀風灼熱如日,瞬息已至。
李青雲忽然出現在他身後,刀尖直抵其後頸,冷聲道:
“廣成子,你們的惡行也該止於此了。”
那語調不怒自威,似更凌駕於尋常神祇之上。
廣成子後背涼透,剛想咒法抵抗,就覺得一股可怖殺機將整片空間鎖死。
他再無餘力作法,只能發出短促尖叫。
穆桂英等人趕到,見李青雲將廣成子等人制住,周遭的外神怪物皆被剿滅或嚇得潰逃,不由生出某種振奮與驚悚的混合感。
振奮在於李青雲刀鎮人間,再無敵手。
驚悚在於他形神所散之力太過可畏,宛如人神混血的至極形態。
何仙姑輕聲喚道:“青雲……”
卻看他眼中仍閃黑紋,與金色刀罡交相輝映,一眼盯住玉虛宮諸神,像天威降世一般。
“你還有何話說?”
李青雲向廣成子淡淡問道,聲音似摻雜層層迴響,讓人心悸。
廣成子嚇得渾身發抖,磕磕巴巴求饒。
可李青雲對其何等罪行已瞭然於胸,無需多言。
他反手一揮刀,把廣成子整個人禁錮於刀勢結界,無論他如何哭喊掙扎,都無從逃脫。
刀罡甚至在他體表留下一道道灼痕。
這種鎮壓姿態完全超越以往李青雲的風格,更添幾分漠然與無情。
可他心中清明未泯:即使吸收“寂”部分力量,也要握住人性之底線,不讓自己成爲嗜血怪物。
他望着廣成子狼狽模樣,不禁記起無數冤魂死於此人手,這般下場理所應當,於是沒有絲毫憐憫地加大刀勢束縛——讓他徹底難以動彈。
見大勢已去,玉虛宮諸神陷入瘋魔般尖叫,詛咒李青雲終將被“寂”反噬,墮爲魔王。
李青雲冷眼掃過,不置一詞,再度運轉刀心灼燒其法力,令他們無法施法自爆或遁離,只餘痛苦哀嚎。
目睹此景,軍中士卒和穆桂英、何仙姑都心生肅然。
這壓倒性力量堪比天威,卻又帶着陰森的魔影,極度震懾人心。
冥淵之主隱藏在裂縫中盯視此幕,似感到一股令它也忌憚的力量,竟不敢貿然發動攻擊。
它發出低沉不甘的咆哮,帶領剩餘怪軍退向虛空深處。
李青雲感應到那股退避之意,心底反倒冷笑:
“就算你們想再來,也得先問問我與‘寂’融合後的刀鋒!”
此番外神之潮隨着玉虛宮的慘敗而停歇,人間暫得喘息。
士兵們近看李青雲收刀歸鞘,一身灰暗金光緩緩隱入體內,宛如海潮退去,顯出他原本身姿。
只是仍可見頸側留有淡淡陰刻,證明“寂”尚與他共存,並未徹底煙消雲散。
可現在,卻被他以刀罡牢牢鎮壓在體內,與之達成某種玄妙平衡。
何仙姑、穆桂英一時不敢上前,只在半步外焦急察看。
他向他們輕輕頷首,神情已恢復往昔從容,慢慢拂去肩頭殘血:
“此戰已歇,速收屍體,救治傷兵。”
說這話時,他語氣竟帶一抹超然淡定,好似人間風雨再難入他眼。
衆將聽命行事,帶着震撼眼神退去。
戰場風沙漸漸止息,似向他俯首獻陣。
李青雲立於破敗的山石上,仰望天穹,胸中一縷長嘆。
他雖斬卻廣成子,卻仍與“寂”糾纏不清,可至少暫時達成互不侵蝕的融合。
他能借此瞬息成就極端神力,也不再畏懼外神首領的正面衝擊。
付出的代價,則是自己半生靈魂的沉沒,永遠揹負這魔性陰影。
可他並不後悔。若能守住人間,這條路他甘之如飴。
更何況合與分的盡頭尚待進一步體悟,說不定還能徹底消弭“寂”的獠牙,完成自我超脫。
如今刀身攜兩重力量,靈魂雖痛,卻化出前所未有的強大,這便是他守護三界的最後倚仗。
夜風拂過,破碎的旌旗被他順手撿起,看着上面浸透的血漬,他將其輕輕系在刀柄旁,如同對千萬死者的祭悼。
灰暗的刀鞘與紅色血布在微光中泛起詭異之美,像人魔之境的朵華。
他頓了頓腳步,轉向捆縛在地的廣成子,緩緩一揮刀罡,讓其徹底喪失鬥志,直至聲嘶力竭地軟倒在地。
幾名軍士上前押住,解決人族內亂的罪魁之首。
血與塵埃散去,城野裡已經不見外神的蹤跡,一切歸於死寂。 不遠處的裂縫還在翻涌紫暗電芒,卻不再像方纔那樣咄咄逼人,彷彿也受到李青雲此番合一刀勢的震懾。
何仙姑、穆桂英相視,皆在李青雲背影中看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凌駕氣度,卻也透着淒涼。
此人雖臨巔峰,卻孤絕無伴,身負可怖暗影,無人能替。
他回頭瞥見衆人仍驚疑不安,遂輕嘆:
“莫怕。一切的負面影響,我已能控制。”
只一句話,便讓營中士卒紛紛鬆口氣,卻也暗暗震動不已。
原來,他真以驚世意志將那遠古神魔封納於刀魂之中,成爲如今半神半魔的強大存在?
沉默良久,穆桂英無法壓抑心中激動,上前半跪:
“青雲——此後外神難再輕忽我人間,我等皆隨您死戰,護住天下!”
何仙姑也長揖拜下,許多將士陸續下跪參拜,目含崇敬。
李青雲穩穩擡手讓他們起身,神色淡漠卻並非冷酷:
“不必多禮。我既重生此境,不爲神,不做魔,只爲守護人間。”
說這話時,他回想刀罡裡那股灰暗蠢動,知道這仍是大患,只是暫時服從自己罷了。
若將來他心志稍弱,“寂”仍可發難,任何鬆懈都會被陰影噬魂。
但眼下至少,這份融合讓他獲得了鎮壓外神、救贖人族的底牌。
他踏前幾步,伸掌一按,阻斷裂縫濺出的邪能,讓那電芒翻滾幾次,再度萎縮。
得見此神通,衆人越發震悚佩服,也覺大勢之定。
李青雲既獲涅槃,不再畏懼冥淵之主之類,三界似有生機可尋。廣成子悽嚎在地已沒什麼威脅,被將士們拖向囚籠,外神大軍也因主帥消退陣形,各地防線得以修整,這場席捲人族的滅頂之災總算迎來一線轉折。
而這一切,源於李青雲於極境之時強行合“寂”爲一體,令刀境超凡,開闢出一條前所未有的修行之路。
月升中天,涼風吹散了殘血氣息,倖存的兵士收斂戰友遺體,互相擁抱慟哭。
李青雲看着這悲壯場面,心裡雖沉痛,卻並未露過多表情。
現在的他,既有對凡塵的深切感懷,又多出幾分神魔俯視的冷靜。
那是人性與混沌神性雙重意志交織,他必須保持最清晰的刀心,否則任何波動都有可能讓“寂”再度衝破枷鎖。
穆桂英輕輕走近,想問他後續方略,卻止於脣邊。
她看着那刀鞘上暗金交映的紋路,心中又敬又懼。
李青雲眼角餘光察覺她的遲疑,淡淡一笑,讓她無須憂心。
爾後望向茫茫裂縫,收回目光時,神色裡浮現一種對未來戰局的鎮定。
外神仍在裂縫彼端窺伺,但他今非昔比,有了足以抗衡的底氣。
夜漸深,殘營火光搖曳,宛如大海上漂浮的點點孤燈。
李青雲穩住氣息,邁步行向下一個戰場。
他不是停止而是繼續進擊,去徹底逼退冥淵之主的餘勢,亦需尋訪更深裂縫,讓天地迴歸正常秩序。
縱然陰影與魔性相隨,卻也無法動搖他此刻強盛如山嶽的決意。
無盡夜空裡,羣星黯淡,唯有裂縫處電光偶爾閃爍。
李青雲舉目凝視,刀鋒微震,與灰暗靈能裡“寂”的意識再度摩擦。
那股懾人衝撞令他心頭一凜:二者還遠未到和諧無間的地步,只是以極限強行鎮壓,時刻會爆發新的危機。
但在這時,他嘴角浮現一絲苦笑:若要徹底消化“寂”,何等艱辛險途。
不過,當務之急是先保護三界,與外神之首徹底決勝負。
何仙姑與穆桂英再次聚攏部隊,與他並肩整理隊形,要隨他掃平餘波。
李青雲卻擺手道:
“稍作歇息就好,我先探裂口,再圖後續。”
二人雖心中擔憂,但知其意志不可逆,便紛紛點頭,只得讓士卒稍稍整休,準備隨時聽他號令。
李青雲回身灑目四顧。滿地屍橫,血與裂隙,一種斑駁末日之景象。
可就在這亂局中央,他卻宛若黑夜裡矗立的雕像,周身裹着一點金與灰之光。
風中帶着不祥低語,卻也顯得對他畏懼難侵。
這場極端的刀意融合終究塵埃落定,他暫且昇華到人魔並存的超然境界。
勝負未來,也許只有再度與冥淵之主碰撞時才見分曉。
黃沙與血塵再度揚起,他邁步於其間,每一步似有萬鈞力,踩得大地共鳴。
半神與魔的協調在他體內轟隆作響,刀芒裡半是毀滅,半是守護,若如此走到巔峰,也許就是斬斷外神最堅固的藩籬。
夜色深沉,卻因爲他的存在彷彿多出幾分肅殺與莊嚴。
清冷月光下,戰野上人羣屏息,無人敢打斷他的思索。
當他行至一段塌落堡壘,那裡屍體中有人尚存氣息。
他俯身救護,運轉刀身的一縷微光,爲那垂死將士穩住脈息。
灰暗靈能與金芒共濟,非但沒讓傷者遭穢侵,反而令創口止血。
衆士兵見狀驚喜萬分:原來魔神之力,也能如此救人?
這顯示出李青雲對新力量有了一絲初步駕馭。
或許合與分並非純然災厄,也蘊含某種新生的可能。
放下傷者後,李青雲輕輕一嘆,仰頭看着那裂口仍在天頂翻滾,察覺外神餘勢依舊環伺,不敢大意。
他微微收刀光,再轉向營地中央,朗聲對將士們道:
“此戰未休,外神隨時或再來。你等務必整備,之後之路更險,我當先行探路。”
他話出之刻,聲音中夾帶莫名威震,彷彿神王宣告。
軍中聽了,無不振奮,紛紛高聲齊應。
此時的李青雲已踏足超越凡塵門檻,成爲混沌之下的新生強者。
繼封印破裂後,他非被“寂”反噬,而是反用刀心融合對方精髓,成爲黑金共舞的奇蹟。
然而,他自己明瞭,這絕非完美無瑕:內部暗流還潛伏,一旦意志稍弱,便會再次失控。
如此在刀端踏碎諸敵,亦在隨時警覺自我分裂。
他到底能撐多久?誰也無從斷言。
不過眼前,他已矗立此地,鎮住神魔,爲人間延續生機。
夜風淒冷,卻彷彿多了幾分崇敬。
看着那遙遠的電光裂縫,他嘴角浮現寒銳笑容:既如此,便再斬外神,看這天是否能擋我之刀。
“寂”於體內翻騰,似忿又似迫屈,但被他死死束縛在刀罡之中,一舉一動皆被刀心掌控。
二者相互交融,成就前所未有的利刃。
當這一刀揮出,想必萬邪難逃覆滅。
東方漸露微茫,血腥大地上,兵士們看着他身影立於高崗,不由得有種恍如聖魔合流的震撼。
如今,誰敢再妄言外神無敵?
在那如煉獄般的千瘡百孔地平線上,李青雲一抹孤影閃耀刀芒,黑白交融,一半是天使光耀,一半是魔影翻涌,皆臣服於他刀之下。
天邊曉色正透出朦朧光亮。
李青雲扛着這新生之身,走向更深層的裂隙,打算查探外神首領退去的蹤跡。
何仙姑、穆桂英看他腳步踏出時,夜風彷彿自覺分讓,遠處塵沙霎時靜謐。
冥淵之主在另一側雲靄窺視,卻再無先前傲慢,似對眼前這極致融合產生難以言喻的忌憚。
當黎明乍現,破曉的光芒映射在他灰金合一的刀身上,閃耀出耀眼卻陰森的輝芒。
他帶着微微冷峻之意回首,神情凜然:
“外神餘孽,不日當絕。”
說完這語氣平淡,衆人卻能聽出其中比天雷還要堅定的殺機。
那一刻,所有殘兵亦熱血賁張:大人之刀勢已臻極致,冥淵之主再猖狂,怕也難逃末日。
狂風呼嘯帶起他衣袂翻動,一聲不響地走入遠處濃霧。
他身後依舊是槍林破碎、屍山血泊,卻因他此舉而顯出新生的希冀。
戰爭尚未結束,但人間看見了峰迴路轉的曙光。
淡淡太陽初升,雲翳仍濃,但那被黑霧扯裂的縫隙裡也現出些許斑駁光線,彷佛天地見證着他掙脫封印束縛,用血與魂把“寂”化作刀鋒之戾。
往後之戰,他不需再搖擺封印崩潰與否,只要謹慎壓住魔心,把刀勢推至更高巔峰。
那冥淵之主或外神合流,也許將迎來最強反制,三界或能於混沌火海中殘存一線生機。
風沙捲過時,士卒們彷彿聽見他腳步漸遠,透過朦朧塵埃瞧見他背影恰如高山,凜然而神秘。
多日來牽絆他靈魂的魔影,此刻化作無聲的灰暗火苗,與金色刀心互相吞吐。
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奇妙融合能維繫多久,也許只夠他斬外神首領,也許還能開拓嶄新道路。
但無論怎樣,這柄刀已經在他手上真正超脫生死。
遠遠望去,他衣袂隨風獵獵,刀勢淹沒在無邊曙光與暗潮交錯裡,像一尊古老又嶄新的戰神。
一如人魔合流,卻仍保有人性悲憫與護蒼生的志向。
廣成子在地上奄奄一息,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嘴脣顫抖難言。
或許今後將再無機會興風作浪;外神也要顫抖退避。
這就是當世神明巔峰的橫空姿態:融合了最古老的神魔,被他刀心逆轉爲守護之力,誕生出嶄新的神域之威。
蒼穹隱隱作響,像雷鳴卻戛然而止,顯然外神首腦也因這變故而有所顧忌。
李青雲收斂感知,深吸一口帶血的空氣,快步邁向地平線另一端。
任身體裡那股灰暗時而翻滾,他都以堅毅刀魂死死壓住,對半魔之力巧妙導入刀刃,堅定未曾動搖。
此刻,他便是人間最強大的王者,無畏再戰,縱歲月千變也要握刀不倒。
大地上,斷刀殘兵望着他的身影越來越小,卻又彷彿愈發高大。
在他們目光裡,他的背影被初升太陽勾勒出一道灰金交融的刺目光暈,如同神祇也似魔王,同時寄寓希望與忌憚,讓人心生複雜尊敬。
穆桂英心想,只願這股龐大力量還在李青雲心志的壓制下,爲拯救天下而揮灑。
天地像一紙蒼涼畫卷,戰火與沉寂並行。
李青雲彷彿在其間寫就新的篇章。
外神或許暫時懾服,但三界破碎仍在延續;當最後決戰來臨,他必將揮起這前所未有的刀光,真正斬碎無數邪靈,將冥淵之主與諸神亂局一併平息。
今日的他已邁入嶄新境界,既超凡,又揹負着危險的暗流。
夜幕降臨,火光染滿雲層。
李青雲向前走去,沒有回頭。
隊伍追隨其後,像孤勇的羣雁飛過死海,抱持最後生之期盼。
從今往後,外神再難恣意妄行,三界亦未必真的走向滅亡。
而李青雲的內心,仍在不停提醒自己:今日雖合力鎮住“寂”,仍存隱患,但至少,他已超越原本桎梏,更擁有對外神祭祀與大局平定的決定性力量。
在此刻,他已不再恐懼,一切恍若塵埃落定。
殘霞散盡,滾滾雲層聚攏夜霧。
李青雲消失在狂風深處,留下如神話一般的傳說:以魔力鑄刀魂,贖萬世於水火。
那把刀鋒既通天,也葬地,一舉扭轉幹坤,使三界屏障在最脆弱之際獲得喘息。
往後結局如何,尚未可知;唯今夜,黯然星河替他見證了這一刻偉大的蛻變。
黑暗裡,三界屏息,似待他一聲刀吟,便把外神斬個魂飛魄散。
無庸多言,這便是他對世界的答覆。
人間苦難許久,他以半神魔之姿,與蒼生同負天下,肩負血與希望,同舟到曉光可期之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