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就贏了?”
“斫汗那被攻下來了?”
豔城門下,看傻了眼的是隨蘇曜一起來的是那個彭吉肯特城歸降老祭司的兒子。
對於一個神權深入影響社會的國都,蘇曜很清楚祭司羣體對於維穩的重要性,於是他特意帶來了這個小夥,讓他作爲彭吉肯特城的祭司代表,其隨軍任務是是負責安撫當地百姓,以及波調王子對他的各種妖魔化宣傳。
老實說,這位年輕的祭司起初對於父親歸順漢軍的決定還有很多疑慮,認爲這最多就是迫於無奈的選擇,沒必要出力太多,深度介入。
但現在看到蘇曜一人輕鬆破城的壯舉後.
“神蹟!天神在上,這真是神蹟啊!”
年輕的祭司跪倒在地,雙手高舉向天,用顫抖的聲音呼喊着,他的眼中閃爍着狂熱的光芒,他親眼見證了神明的偉力。
“波調王子果然是騙人的!”
“唐王殿下才是因陀羅真正的化身!”
祭祀提波嘴裡不停的叨叨,手舞足蹈的大喊。
只見蘇曜從城頭上一躍而下,一把拽起他說:
“起來吧,該你去幹活了——好好安撫城中百姓,告訴他們只要歸順於我,就不會再有殺戮。”
祭祀提波激動地點頭,連連叩首,轉身就向城內跑去,邊跑邊用本地語高喊:
“歡呼吧!”
“感受榮耀吧!”
“偉大的天神降臨!他寬恕了我們的罪過!”
“.”
蘇曜搖了搖頭,向匆匆趕來的郭嘉魯肅還有於夫羅等人走去,順手便把那首級往他們那一丟。
“殿下神威!”
郭嘉手忙腳亂的抱住那人頭,忙讚道:
“此戰兵不血刃拿下斫汗那,實在是大振我軍聲威!”
“不過一座小城罷了。”
蘇曜回首說:
“貴霜地廣城多,若是每座城都打過去,那非要累死不可,咱們這些人也不夠這麼填的。”
“殿下可是擔心逃走的波調王子?”魯肅接過郭嘉懷中首級,將其交予親兵包好問。
“是啊。”
蘇曜長嘆一聲:
“那小子逃跑本事倒是不錯,咱們這一圈繞下來,怕是已被拉開三五天的路程。如今這又要在這城中耽擱,這下他可真是要跑沒影了。”
老實說本來蘇曜根本就不想打這裡,只想威脅一下,換點補給就走,但現在既然已經拿下城池,那也沒有辦法按原計劃進行了,總要稍作整頓,安排人手,協調各種事務。
而且,這一座城如此,下來往南的路上還有數座城池。
以這個效率搞,那想追上那王子的逃兵怕是不太可能了。
“殿下勿急,切記欲速而不達,有時候稍作停留是爲了接下來走的更快更好。”郭嘉勸慰道。
“哦?如此說來奉孝是定計了?”
蘇曜很清楚,郭嘉不是個沒事給他灌雞湯的人,既然如此說話那必然是有什麼說法的。
而果然,接下來郭嘉就提出了對於北方總督與波調王子不和的一點,可以利用做些文章。
“屬下聽聞北方總督乃是王后和大王子派的人,他們代表的是北方以遊牧爲主的傳統派貴族的力量。”
“而波調王子則不然,他代表的是貴霜南方的諸多征服者後裔和依附其的諸多印度本土派的勢力。”
“在之前,波調王子百戰百勝,兵威赫赫的時候北方總督心中再不滿,那也只能是打落牙齒和血吞,敢怒不敢言。”
“但如此波調王子一敗再敗,十萬大軍在殿下手中折損過半,且士氣低落,那麼這形勢恐怕就大不一樣了吧.”
蘇曜眉頭一挑:“奉孝的意思是他們會反目?”
郭嘉搖扇說:“至少絕不會和諧。若我是波調王子,那下來是絕不敢在北方總督眼皮子底下亂晃的。”
“畢竟王位之爭不管在哪裡都是極爲殘酷的事情——勝者贏家通吃,敗者則死無葬身之地也。”
“而在貴霜國的整片大雪山以北,那可都是這北方總督的轄地呀。”
蘇曜聞言緩緩閉上了眼睛,他專注的看着系統的戰略地圖。
大雪山,即興都庫什山脈,也即是今阿富汗國中的廣袤山脈。
以這座大雪山爲界,分割了貴霜國南北。
在貴霜崛起前,他們便在大雪山北邊的吐火羅和喀布爾等盆地周邊過着逐水草爲生的遊牧生活,以高附城(今阿富汗喀布爾)爲國都。
而當後來貴霜帝國開始了大擴張時代,南下開伯爾山口侵略印度,拿下了恆河流域大片沃土後,他們就像後世的元清入主中國遷都北京一樣,貴霜人也貪慕印度的繁華,遷往當地,以犍陀羅地區的富樓沙爲國都,也即是今天巴基斯坦國的白沙瓦。
在那上面,代表波調王子的紅點正在一點點向南移動。
他們已經跨過了阿姆河即將進入興都庫什山。
而也就是這時,經郭嘉提醒後,蘇曜終於也察覺了,他們的路線似乎並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是直線前進
“波調王子會設法避開北方總督的勢力??”
“是的殿下,這是必然的事情。”
郭嘉羽扇輕搖,自信說:“而若是那降將所言不差,貴霜舊都高附正是其北方總督治所!”
“往後,入了大雪山,波調王子必會危機重重,不可能再像如今這般逃得迅速。”
“他必會想盡辦法讓北方總督與咱們作對,利用咱們做文章來吸引北方總督大軍的注意,以利其逃跑。”
“而相對的,咱們只要能拉攏到北方總督,或者至少安撫住他,那麼他們自己就會打破腦袋,這個已經元氣大傷的波調王子必死無葬身之地也!”
“好一個借刀殺人!”
蘇曜眼前一亮,拍案叫絕:
“奉孝此計甚妙!不過北方總督雖與波調王子勢同水火,但與我們也不見得關係會好到哪去,咱們該如何與他合作呢?”
這也確實,北方總督雖然與波調王子矛盾重重,但漢軍對於他來說也是個頭等大敵,畢竟王子的勢力在南方,他可以拍屁股就走,而北方總督的老家就在這裡,大漢每前進一步,北方總督他就失土一分,兩者的矛盾也着實是不小。
“殿下何不利用那些祭司呢?”魯肅突然說。
“哈哈,英雄所見略同也!”郭嘉笑說。而就在這時,方纔那年輕的祭司匆匆跑回,噗通跪地,向蘇曜請示說:
“殿下,偉大的天神大人!”
“您方纔展現的神力是何等偉大,但城中卻還有宵小執意,您卑微的僕人在此向您請求,懇請您親臨祭壇,向城中百姓展示您的神威!”
“如此一來,全城百姓都將皈依您的神威之下,再無人敢心懷二心!”
蘇曜聞言,與郭嘉和魯肅對視一眼,徹底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以神之名,這確實是一個值得利用的事情。
在貴霜這個神權深入人心的國度,宗教的影響力依然非常龐大,神殿的祭司羣體是統治地方的重要力量。
若能借助祭司之口宣揚自己的“神性”,無疑會大大削弱接下來敵軍的抵抗意志。
而這些人也將成爲極佳的說客,成爲連接他們與貴霜北方總督的橋樑。
“好!孤就隨你走上一趟,看看是誰敢這麼不識擡舉。”
說着,蘇曜擡腳便走,準備親自會上一會。
誰知,那年輕突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說:
“哎呦,不用不用!”
年輕的祭司提波腦袋搖的像撥浪鼓:
“您萬乘之尊,是至高無上的主宰,是天神在地上行走的化身,怎能由您屈尊降貴的去見那些冥頑不靈的愚民呢??他們也配?!”
“嗯那你的意思是?”
提波恭敬地叩首道:“請大人移駕城中最高的神廟,小人會爲您準備祭壇,召集衆人,讓那些愚民前來朝拜您的神威!”
蘇曜懂了。
凡宗教,必離不開神秘。
而神明作爲其宗教的核心,那更是至高神秘的一環。
在許多宗教中,別說是面見神祇了,連心中對其抱有一絲質疑都是極大的不敬,是要沉河的罪孽。
而祭司羣體,就是神明的代言。
他解讀經典,傳遞神諭,代行神權,是連接凡人與神明的橋樑。
蘇曜若想利用宗教的力量,就必須維持這種神秘感,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態,這即是展現神性的一面。
蘇曜微微眯起眼睛,注視着年輕的祭司提波,那祭司慌忙垂首,伏地不語,顯得虔誠至極。
然而,蘇曜隱約中有種感覺,自己在利用他們這些祭司,但與此同時這些人怕也是在利用自己行投機之事吧。
塑造自己的神性統治,如此一來他們祭司的地位也將更加穩固。
還有什麼是神明降世更能鞏固祭司權威的事情呢?
這將爲他們迎來無盡的信衆,帶來無邊的財富。
尤其是這個現在將要親手爲自己主持大典的小夥,毫無疑問,在這之後他將藉此成爲此尊神祇的第一個使徒。
不過蘇曜並不在意這種互相利用。
這就是政治的雙贏吧。
上位的統治者要給追隨者予榮耀、財富和地位,如此他們才能勤勤懇懇的團結在自己周圍,奉他的意志行事。
“好,那就依你所言吧。”
“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很快,在提波的安排下,城中最高處的神廟被清理出來,作爲蘇曜展示神威的場所。
對於豔城這座規模不大的城池來說,這裡的神殿是倒是個頗具規模的建築,其氣派遠超城中官邸,體現了斫汗那周邊百姓的虔誠。
神廟坐落於城東北的山丘之上,與東方傳統和古印度風格不同,這是一座更多融合了諸多希臘文化元素的建築,那是亞歷山大遠征留下的痕跡。
五百餘年前,古希臘馬其頓王亞歷山大率軍東征,歷時十年建立了一個自希臘啓始,東至印度兩河流域的龐大帝國。
這是曇花一現的帝國,也是一次掠奪性的遠征,但在客觀上他也東西方的交流,希臘的文化遺產在其強大兵峰的推動下遍及四地。
至今,貴霜國中都有很多希臘文化和宗教的殘留,甚至還有人視希臘人的名字爲貴
我這次西征又會給世界帶來什麼呢?
蘇曜摸着神殿的大理石柱,在一衆官兵與神官的簇擁下緩緩步入殿中,在這歷史的遺蹟前,他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與濃濃的豪情。
這座融合了東西方文明的神廟,彷彿在訴說着歷史的輪迴。
五百年前,亞歷山大的希臘方陣與夥友騎士踏遍中亞;五百年後,他的大軍也來到了這裡。
從最初以爲只是場遊戲的意外,到如今統一華夏,威震西域,甚至被異族人民奉爲神明。
這一切,簡直恍如夢境。
雖然還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既然歷史的機緣給了他一個機會,那他就一定要建起一個遠超亞歷山大的偉大帝國,讓整個世界都沐浴在大漢的光芒之下.
就在蘇曜這邊等待着儀式舉行的時候,城中正有一小撮人聚在一起,緊張的爭論着。
“各位聽說了嗎?那個外來的祭司要用咱們的神殿搞什麼朝拜大典,硬要說那些東方來的異教徒是什麼天神降世,真是豈有此理!”
“這是褻瀆!”
“咱們絕不能容許此事發生!”
“我光明神的神廟怎能供奉異教的僞神?!”
光明神,即阿胡拉·馬茲達,波斯拜火教至高的神祇。
沒錯,貴霜國內信仰繁雜,印度教,佛教,波斯教,還有殘留的希臘諸神和各原始宗教相互交融,形成了獨特的宗教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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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相比印度,距離波斯更近,這座神廟原本供奉的就正是波斯拜火教的光明神阿胡拉·馬茲達。
其實本來蘇曜之前打下的彭吉肯特也是這位光明神的地盤。
那位老祭祀正是第一個由印度遠行過去的傳教士,在當地很是幹出了一些成果,是著名的賢人,爲周邊所知,被很多百姓尊重。
與此同時,自然也被同行的這些其他教派的祭司們忌憚。
現在,聽說那人的兒子又過來了,而且還鳩佔鵲巢,大肆宣揚天神因陀羅的神蹟,把一個東方來的異教徒僞裝成神祇,一個個那是氣的咬牙切齒,紛紛密謀起反對計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