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 獻藝賜婚(合5K)
“她就是當今聖上,唐公的正牌夫人?”
袁筱語的目光不由自主被眼前的女子吸引,只見女帝約莫十六七歲年紀,身着赤色龍袍,雖因產後面頰稍顯豐腴,卻反倒更顯其雍容華貴,其眉如遠山,膚若桃花,鳳目含威,舉手投足間盡顯皇家威儀,哪有半點傳聞中傀儡的模樣?
袁筱語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直視天顏。她聽到女帝溫和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諸位愛卿平身。”
衆人謝恩起身,袁筱語這才注意到女帝身邊還站着一位熟悉的身影——正是三日前造訪她的蘇曜。此刻的他身着玄色錦袍,腰繫玉帶,英武挺拔,與女帝並肩而立,宛如日月同輝,令人不敢直視。
袁筱語慌忙低下頭,心跳如鼓。她從未想過,自己竟可能要與這樣一位尊貴的女子共侍一夫。
“這位想必就是袁驃騎的愛女了?”女帝緩步走近,聲音中帶着幾分好奇。
袁筱語連忙再次行大禮說:“民女袁筱語,拜見皇帝陛下。”
女帝緩緩走去,俯視袁女說:“擡起頭來,讓朕瞧瞧。”
袁筱語戰戰兢兢地擡頭,正對上女帝審視的目光,頓時讓她打了寒戰。
那目光竟是銳利如刀,將她上下左右全都細細打量了一番,直看得她脊背生寒。
“果然是個美人胚子。”
忽然,女帝展顏一笑,轉頭對蘇曜道:
“驃騎將軍家教甚嚴,袁小姐生得這般端莊秀麗,又進退得宜,難怪唐公對她是讚不絕口。”
蘇曜輕笑一聲,目光在袁筱語身上停留片刻:“陛下過獎了。袁小姐初來乍到,還望陛下多多關照。”
女帝意味深長地瞥了蘇曜一眼,隨即轉向袁筱語:“平身吧,袁小姐不必拘束。今日既是唐公設宴,也是朕想見見你。”
“來,且隨朕入席吧”
說罷,萬年竟伸手親自拉起了袁筱語。
袁筱語受寵若驚,連忙應是。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女帝身後,眼角餘光瞥見周圍賓客或豔羨或嫉妒的目光,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宴席設在唐公府的花園中,數十張矮几呈環形排列,中間留出空地供歌舞表演。
高居主位的自然是大漢女帝,其夫婿唐公蘇曜亦與她一同落座,兩人平行坐在一起,頗爲親暱。
而接下來讓袁筱語沒想到的是,女帝竟示意她坐在自己另一側靠下一點,比許多朝中重臣都要靠前的位置,其左右正是匈奴雲公主和中山君甄姜,顯然這裡是屬於“自家人”的位置!
如此厚待讓袁筱語心跳如雷,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席位上,雙手交迭放在膝上,不敢有絲毫逾矩。
她能感覺到周圍投來的或好奇、或嫉妒的目光,讓她如芒在背。
“袁小姐不必緊張。“
萬年拍了拍手,讓紅兒親手爲她斟了一杯果酒:
“朕聽聞袁小姐幼時也曾在京師客居,如今再回洛陽不知可還習慣?”
袁筱語雙手接過酒杯,指尖微微發顫。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回陛下,民女幼時只在京中短暫停留,記憶已有些模糊。此番重歸故地,深感洛陽繁華更勝往昔,皆是陛下與唐公治國有方,民女見之甚是喜愛。”
“哦?袁小姐可真會說話。”萬年女帝輕笑一聲,鳳目微眯,“那你可知洛陽風物,如今最負盛名的當屬什麼?”
袁筱語心頭一緊,她離京多年,對洛陽新貌確實不甚瞭解。正躊躇間,她的餘光瞥見蘇曜端着酒杯,目光溫和的望着自己,似有鼓勵之意。
頓時,袁筱語緊張的心情就平靜了幾分。
“回陛下,“袁筱語自信滿滿,“說到如今洛陽風物,當屬這洛陽紙貴最是出名。”
“哦?洛陽紙貴是怎麼個說法,朕爲何不知?”
緊接着袁筱語便解釋說:
“回陛下,民女聽聞洛陽去歲新設的造紙坊所產紙張潔白如雪,質地堅韌,價格卻比往昔低廉許多,一經推出便深受天下士子喜愛。”
“有此紙張,再加之唐公推廣印刷之術,聖人之學大量刊印,京師一百零八坊中幾乎坊坊皆有書肆,無數寒門子弟得以購書研讀。一時間,洛陽城內,人人以讀書識字爲風尚,文人墨客往來頻繁,天下士子薈聚京師,佳作頻出。”
“因對紙張需求大增,本來相對低廉的紙價也隨之水漲船高,故而方有‘洛陽紙貴’之說。”
“民女以爲,陛下與唐公這等功在千秋的創舉,纔是洛陽如今最負盛名之處。”
“好一個洛陽紙貴!”
萬年女帝眼前一亮,不禁撫掌讚歎:
“袁小姐果然見多識廣,這番話說得朕心甚慰。看來袁氏家風嚴謹,連閨閣女子都如此關心時政。”
袁筱語臉頰微紅,撇了眼蘇曜後輕聲說:“陛下過譽了。民女不過是聽聞父親常提起唐公新政,心中仰慕已久”
這話自然是十足十的假話。
實際上,她能夠如此對答如流,那全是多虧了蘇曜三日前的叮囑。
那日,蘇曜告知她今日有陛下赴宴,叫她提前準備後,袁筱語馬上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不管是出於禮制還是女人的直覺,袁筱語都很清楚,今天面見皇帝,必有一番嚴峻的考驗。
故而這幾日她是一番惡補,叫僕人們多方打聽,精心準備將各種信息爛熟於心,纔敢來赴這場宴會。
此時見女帝滿意,她暗暗鬆了口氣,表面上卻依舊恭敬謙遜。
不過顯然,這才只是第一關而已。
果然,接下來,雲公主,甄姜,還有其他京中權貴的夫人小姐們紛紛出場,在寒暄與恭維中話題漸漸從洛陽風物轉向了閨閣日常與才藝,多方考教她這位袁府小姐的才情與氣量。
不過還好,袁筱語自幼接受世家大族的嚴苛教育,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皆有涉獵,面對衆人的考教,她雖緊張,卻也應對得有模有樣。
那一手師承名師的書法與充滿靈氣的詩賦更是引得在座諸位名士頻頻點頭,讚歎之聲不絕於耳,連蔡邕都點頭贊說:
“袁小姐這一手好字,筆鋒剛勁又不失飄逸,詩詞之間才情斐然,實乃閨閣中少見之才,假以時日,造詣必定不可限量。”
袁筱語聞言,連忙起身,朝着蔡邕盈盈下拜,言辭懇切:“蔡公謬讚,實不敢當。民女能得蔡公提點,實乃三生有幸。平日裡常讀蔡公文章,字字珠璣,令民女受益匪淺,今日能親耳聆聽蔡公讚譽,更是倍感榮幸。”
蔡邕捋着鬍鬚,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對袁筱語的謙遜有禮頗爲欣賞。
就在衆人沉浸在對袁筱語才情的誇讚之中時,甄姜輕輕搖了搖手中的紈扇,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聲音輕柔卻又暗藏鋒芒:
“袁妹妹才情出衆,自是毋庸置疑。只是這世間女子,光有才情可不夠,還得懂得持家之道,知曉如何輔佐夫君,操持家業,這纔是本分。袁妹妹,你說是也不是?”
甄姜這一番話,看似在誇讚袁筱語,實則將話題引向了更爲實際且敏感的方向,衆人紛紛豎起耳朵,想要聽聽袁筱語如何作答。
袁筱語心中一凜,她明白甄姜這是在試探她對於未來爲人婦職責的認知。
於是乎,在微微思索片刻後,袁筱語擡起頭,不卑不亢地迴應道:
“中山君所言極是。民女雖自幼研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但家中父母亦時常教導,女子當以賢良淑德爲本,輔佐夫君、操持家業乃是分內之事。”
“袁府之中,母親將家中諸事打理得井井有條,父親在外征戰方能毫無後顧之憂。民女看在眼裡,記在心中,日後若有幸爲人婦,自當以母親爲楷模,盡心盡力,相夫教子,爲夫君分憂,爲家族添彩。”
袁筱語的回答有理有據,既展現了她對傳統女子職責的深刻理解,又巧妙地提及自己家族的良好家教,讓甄姜一時之間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就這樣,宴席繼續推進。 臺下,賓客們觥籌交錯,臺上,藝伎們輕歌曼舞,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色。
以至於,連匈奴雲公主都上了興頭,脫下繁瑣的宮衣,換了身戎裝,登臺舞劍助興。
酒過三巡時,女帝萬年忽然舉杯,對滿堂賓客道:“今日咱們這設宴呢,一是爲慶賀唐公平定北方之功,二則也是爲了向大家介紹袁小姐這個新秀。”
萬年轉向袁筱語,微微一笑:“朕聽聞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方纔已見識了你的詩書造詣,不知可否爲朕與大將軍撫琴一曲,助興一番?”
袁筱語聞言,連忙起身行禮:“陛下謬讚,民女技藝粗淺,恐難入聖聽.”
“誒,莫要推辭。”女帝笑吟吟地打斷她,“唐公可是對朕誇下海口,說袁家小姐的琴藝冠絕南陽呢。”
“嗯?我沒說過這話吧?”蘇曜清了清嗓子。
女帝斜睨他一眼:“怎麼,唐公這是心疼了?捨不得讓袁小姐獻藝?”
這番對話引得席間衆人輕笑,袁筱語卻聽得耳根發燙。
她深吸一口氣,恭敬道:“既然陛下有命,民女便斗膽獻醜了。”
侍從很快搬來一架古琴,袁筱語端坐琴前,纖細的手指輕撫琴絃,只是這輕輕的一觸,她就知道這是一張上品的好琴,絲毫不遜於他們袁府的珍藏。
漢室將興啊。
袁筱語尤記得就在幾年前,她還聽府中的下人們說,朝廷式微,連宮中的器物都破敗不堪,但凡有點值錢的物件都拿去民間變賣籌錢,更別提有這種上等的古琴了。
而如今,唐公府中隨手拿出的琴竟就如此不凡,足見如今朝堂在蘇曜輔佐下的興盛。
一念及此,袁筱語收攝心神,指尖輕撥琴絃,一曲《鳳求凰》悠揚而起。
那婉轉的琴音如潺潺流水,在唐公府的花園中流淌開來,每一個音符都似被賦予了靈動的生命。袁筱語全身心地投入演奏,起初指尖還有些微微顫抖,畢竟在這滿朝顯貴與天子面前,壓力如山。但隨着琴音的推進,她漸漸沉浸其中,忘卻了周遭的一切。
琴音時而如春風拂面,輕柔地訴說着愛慕之意;時而又如急雨敲窗,急切地表達着對知音的渴望。賓客們紛紛放下手中的酒杯,沉醉在這美妙的旋律之中。
就連一向對古曲不太感冒的蘇曜都靠在憑几上,單手托腮,目光在袁筱語專注的側顏上流連,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一幕,看得萬年心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她悄悄觀察着蘇曜的神情,又看了看全神貫注撫琴的袁筱語,突然輕咳一聲。
琴音戛然而止。袁筱語如夢初醒,慌忙起身告罪:“民女失禮了”
“無妨。”萬年女帝擺擺手,“袁小姐琴藝不凡,這一曲《鳳求凰》彈得朕如癡如醉。只是,朕聽聞這《鳳求凰》乃是司馬相如爲求卓文君所作,其中情意綿綿,袁小姐在這大庭廣衆之下演奏此曲,可是心有所屬了?”
袁筱語聞言,臉頰瞬間漲得通紅,恰似春日裡的桃花。她慌亂地絞着衣袖,雙眸低垂,不敢直視女帝的眼睛,心中是萬馬奔騰。
真是壞了。
她明明知道陛下與唐公的情義,怎麼就鬼使神差的奏了一曲《鳳求凰》呢?
這曲子背後的典故,在這朝堂衆人面前,實在太過曖昧。
袁筱語偷眼瞥向蘇曜,卻見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頓時心跳的咚咚咚的。
“陛下明鑑.”她聲音細若蚊吶,“民女只是.只是覺得此曲最能表達.”
“表達什麼?”萬年微微眯眼,似笑非笑問。
園中霎時靜得落針可聞。袁筱語只覺得無數道目光如芒在背,額角滲出細密汗珠。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蘇曜突然輕笑一聲:
“陛下何必爲難一個小姑娘?”蘇曜舉杯輕啜,“袁小姐初來乍到,今日能獻藝助興已是難得。至於這《鳳求凰》嘛”
他目光在袁筱語身上一掃而過,意味深長道:“倒也應景。”
此言一出,席間頓時響起一陣善意的笑聲。萬年女帝似嗔似喜地瞪了蘇曜一眼,“唐公倒是憐香惜玉。”
她忽而展顏一笑,親自執壺爲袁筱語斟了杯酒:“來,朕敬你一杯。方纔不過是玩笑話,袁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袁筱語受寵若驚,連忙雙手接過,卻不慎碰翻了酒盞。琥珀色的液體潑灑在月白裙裾上,暈開一片深色痕跡。
“民女該死!”她慌忙跪伏請罪,聲音都帶了哭腔。
萬年卻出人意料地伸手將她扶起:“區區酒漬,何罪之有?紅兒,帶袁小姐去更衣。”
待袁筱語隨宮女離去後,萬年靠近蘇曜,壓低聲音道:“這袁家女倒是有趣,明明怕得要死,偏要強裝鎮定。”
蘇曜把玩着手中玉杯:“陛下覺得此女如何?”
“模樣周正,教養不錯。”萬年指尖繞着髮梢,“只是太過稚嫩,怕是經不起唐公折騰。”
蘇曜被酒嗆得咳嗽了一聲:“陛下這可是吃醋了?”
萬年女帝輕哼一聲,斜倚在蘇曜肩頭:“我若真吃醋,今日便不會來你這宴席了。只是袁本初野心勃勃,他這小女兒又才情出衆,把這麼個女子留在你身邊我總覺得不太踏實.”
“放心吧。”
案几下,蘇曜輕輕捏了捏萬年的小手,說:
“天下大勢已不是袁本初之流所能阻擋的,至於袁筱語,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丫頭,你還怕她在我這掀起什麼風浪不成?”
“袁紹再野心勃勃,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至於袁筱語,她不過是個單純的小姑娘,掀不起什麼風浪。”
萬年聞言點了點頭,隨即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那夫君打算何時將她收入房中?”
蘇曜失笑:“陛下倒是比我還着急。”
“朕只是好奇嘛。”萬年湊近他耳邊,壓低聲音道,“聽說袁紹送來的嫁妝裡,光是黃金就有三萬兩,還有數不清的珠寶綢緞。這樣的肥羊,唐公難道不想早點吃進嘴裡?”
蘇曜挑眉:“我的小萬年何時也變得如此市儈了?”
“那還不是你害的”
萬年調皮地眨眨眼,楚楚可憐道: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夫君你這一甩手,既要在前線打仗,又是要在後方搞新政,就咱們朝廷這點家底哪裡經的起這般折騰。”
“如今袁紹巴巴地自己送上這麼豐厚的嫁妝,我自然是想着能早些把這實惠落到實處,好補貼補貼咱們的國庫。”
蘇曜聞言大笑:“好傢伙,倒學會算計起爲夫來了。”
兩人正低聲說笑間,袁筱語已換好衣裙歸來。
她身着一襲淡紫色長裙,髮髻也重新梳理過,雖不及先前華麗,卻更顯清麗脫俗,只是其眉宇間仍帶着幾分驚魂未定的神色。
萬年見狀,招手示意她近前:“袁小姐來得正好,朕有一個好消息要向大家宣佈。”
萬年女帝擡手示意衆人安靜,目光掃視一圈,最後落在袁筱語身上:
“朕今日觀袁小姐才貌雙全,德行兼備,實乃良配。既然是袁驃騎的一番孝心,朕便做主:即日起,冊封袁氏女爲'汝陽君',賜居袁氏舊宅,擇吉日入唐公府完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