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覺得新聯合會的吃相確實有些太難看了,膽子也大的沒邊。
敢朝市政廳的人動槍,真以爲孟買政府的官員都是泥捏的?
作爲南孟買首屈一指的大黑幫,他們也不缺這點收入。
僅僅一個歡樂豆傳媒帶來的財富,就抵得過以前的數種生意。
聽阿南德說新聯合現在連護照生意都怎麼上心了,黃金走私更變得可有可無。
佛拉斯路那邊的光盤印刷廠,晝夜不停的壓制歡樂豆傳媒的電影,就像印鈔機一樣。
這門生意非常賺錢,甚至隱隱超過哈德汗在時的盈利所得。
不過人心總是貪婪的,他們只想要更多。
羅恩嘆氣,新聯合會到底不比以前啊。
有哈德汗在,幫派雖然做的也是非法生意,但秩序井然。
現在換年輕人上位,各種規矩都在不停的被打破。
羅恩給了強尼警告,以非常嚴肅的口吻。
大公無私的艾傑可不是開玩笑的,他說死人,那就一定會死人。
能提前通知羅恩,已經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
羅恩也沒想着求情,今日的他早就不需要依仗新聯合會這樣的組織,哪怕是幹一些髒活。
如果艾傑能把新聯合會裡的激進分子全部偶遇的話,說不定局面會更好。
以他對強尼的瞭解,後者應該是不屑於做茅屋圈地的事,太寒磣。
掛斷電話,羅恩又轉身去逗小拉維。
這個年紀的孩子非常好哄,或許你壓根不用說話,只需不斷將毛巾蓋在頭上、旋即取下,便足以將他逗得咯咯直笑。
已經是12月了,就像前面預想的。金融危機歷時一年多,終於帶着餘波悄悄走遠。
去年經濟學家擔憂的,危機輻射將會到全球的事,並沒有發生。
出口貿易重新變得繁榮,全球化的口號被一次又一次的提起。
印度的經濟彷彿只是打了個盹,接着又馬不停蹄的狂奔向前。
最明顯的徵兆就是蘇爾手機的出貨量大增,比以往任何一個月賣的都多。
前幾個月羅恩曾和新德里打過招呼,讓印人黨政府支持一下新國貨。
嗯,沒錯,這就是蘇爾手機的營銷口號。
在巴拉特贏學的理論支持下,蘇爾電器國貨之光的帽子那是越戴越穩。
愛國牌,真字研!
蘇大善人連夜說服高管,把手機價格定在8000盧比。
每賣一臺手機,蘇爾電器都要虧本。
他們做手機真的就是爲了不賺錢賣給大家呀,其實挺開心的。
據說某個用戶拿着蘇爾手機上飛機,直接引起了轟動。
故事要從乘務員看到他的手機,問了一句“這是什麼手機呀,好漂亮!”說起。
便引發了衆多乘客留那人的聯繫方式,餐廳負責人直接給他免單。
空姐爭相合影,還免費把他升到了頭等艙。
瞧瞧,這就是蘇爾電器的牌面。
高端成了!
當然啦,想要大賣也離不開新德里的支持。
羅恩的親二伯阿迪亞自不用說,他是交通部長,有權利指示電信部的工作。
早在蘇爾手機剛上市時,就直接走了合約機的渠道。
但這還不夠,新德里又加了把火。
凡是購買蘇爾手機的公務員,都能享受1000-3000盧比的補貼。
每個邦的補貼資金有限,分地區、分時段進行,直到補貼資金用完爲止。
嗯,國補。
八千盧比的價格或許有點不美麗,那七千、六千、甚至五千呢?
五千盧比的手機,再瞧瞧隔壁進口貨近兩萬盧比的價格,還要什麼自行車?
印度的公務員羣體可是很龐大的,足足有一千萬人,包含了政府工作人員、警察、教師、乘務員
他們的工資也非常高,真正的月薪過萬,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人拼命考公。
然而越是這樣,福利待遇越好,比如這次的手機國補。
98年的最後兩個月直接賣了80萬部,是前面一個季度加起來的幾倍多。
阿希什當初擔心的出貨量問題,根本不是事。
蘇爾電器已經向華子追加了訂單,來年二月新型芯片的訂單直接翻倍。
三月上機測試,四月量產備貨,年中開賣,全部安排妥妥的。
量越大,芯片加工成本越低。兩百萬片,預計會讓芯片的單價進一步降低到7美元左右。
不要小瞧一美元的差距,那是四十五盧比的利潤。
乘以數百萬後,又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上千萬的公務員,這才走了不到百萬部,潛力巨大。
隨着蘇爾手機的出貨量大增,印度移動的信號基站建設又被提上日程。
當初從華子那裡訂購的600個基站早就已經投入使用,甚至已經技術迭代過幾次。
在最近一年裡,印度移動又採購了500個基站,主要分配到了新德里和北方邦。
1.1億美元扔下去,基本把這個三個地方,都納入了印度移動的信號範圍覆蓋。當然也只是覆蓋,距離信號通暢、低延遲還有一定的距離。
想要達到後世那種程度,信號基站再翻一倍還差不多。
眼瞧着蘇爾手機即將起飛,印度移動已經在和華子談下一批基站採購。
這次的訂單是兩千個,價值2億美元。主要爲接下來的金奈、班加羅爾、加爾各答、海德拉巴做準備。
這些都是印度排名前十大的都市,80%的手機用戶都在這裡。
如果完成這幾個電信圈的佈局,印度移動的信號範圍就將正式超越國有的電信部“DoT”,成爲最大的移動用戶運營商。
三億多美元砸下去,這個投入名副其實超越了國家隊。
羅恩當初說的話實現了,他真的在推動印度電信基建事業的發展。
新德里那邊爲什麼答應給他國補啊,這份規模龐大的項目書就是最好的理由。
對於真正做出貢獻的企業家,新德里不介意給點幫助。
不過羅恩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在給自己的金翅鳥公司打廣告。
咳,他對新德里說金翅鳥信號基站,也是全自研。
要想說服他們相信,沒有什麼比自己上更直接了。
自家的信號基站,自己不用誰用?
等到印度移動真正運轉起來,且效果不錯後,其他電信運營商纔會去找金翅鳥詢價。
都是生意,一環套一環,帶動的是整個產業鏈。
只不過羅恩拿走了產業鏈中的大部分利潤,通信終端、運營商、信號基站。
這些佈局盤活的話,以後保底也是個電信巨頭。
都是基業啊,砸錢是少不了的。
幸好金融危機已經過去,海外貿易在漸漸恢復。
羅恩的小金庫在慢慢回血,不至於捉襟見肘。
忙忙碌碌,轉眼已是99年1月份。羅恩准備去趟泰米爾,不過孟買又有事情發生。
溼婆軍正在對文化領域出手,鬧得各處雞飛狗跳。
說到底溼婆軍是一個右翼組織,薩克雷很清楚這一點,他們基因裡充滿暴力。
爲了不讓底下的人淨爲黑幫招募,薩克雷不得不想方設法爲他們創造發泄暴力的新渠道,於是也不斷製造出新的假想敵。
最容易下手的目標就是藝術家,反正大字不識幾個的溼婆軍看不懂藝術作品。
去年,巴巴羊知名歌手古拉姆.阿里在孟買開演唱會。忽有溼婆軍衝上臺去,宣稱“我們也能唱”,然後齊齊高呼“馬拉提人萬歲!”
他們說溼婆軍大佬有令:巴巴羊藝人不得在孟買登臺,巴巴羊運動員也不得在孟買比賽。
孟買大衆未及反應,就沒有演出和賽事可看了。
警方發言人卻告訴報社說,主辦方不曾收到任何投訴,整個禁演禁賽的過程也沒有違反任何法律法規。
當然沒有,這可是個殺人犯能大搖大擺走在街上,並且在最高立法機構佔有一席之地的城市。
他們有的是代權,無所畏懼。
溼婆軍強烈抵制的,還有加麻大籍印度導演的作品《愛火》,該片描繪了德里一對妯娌間打破禁錮的戀情。
“就因爲磨豆腐文化像傳染病一樣蔓延,婚姻不幸的女人就不該全心倚賴丈夫了嗎?”薩克雷質問。
他表示印度社會不能容忍,“這種把結婚、離婚當兒戲的西方進步思想”。
因此,溼婆軍在薩克雷的指示下砸毀了所有上映《愛火》的影院,並且強制電影在全國撤檔。
英語報紙自然一如往常發表了抵制薩克雷的社論,但任何溼婆軍頭目或小弟都不看英語報紙。
然而今年1月,溼婆軍終究鑄下了大錯。
他們挑錯了下手的對象,全印最受追捧的巴巴羊籍板球運動員薩辛.坦都卡。
因不滿印度板球委員會向巴巴羊板球隊發出的巡迴賽邀請,暴怒的溼婆軍闖進委員會辦公室,四處打砸,甚至毀掉了83年印度獲得的板球世界盃冠軍獎盃。
坦都卡不得不尋求警方保護,而溼婆軍和印度人民黨的頭目迅速和此次暴行撇清了干係。
印度人太愛板球了,坦都卡是大明星,所有人都喜歡他。
溼婆軍的暴行引起了人們的反感,就連馬拉地人都質疑他們的做法。
薩克雷騎虎難下,但他的胯下之虎,溼婆軍的暴民顯然已無法完全爲其掌控。
這次的突襲不再爲某個領袖馬首是瞻,或出於某種特定的執政理念,而僅僅是烏合之衆爲滿足對權力的渴望,實踐他們因無能而愈加殘暴的可怕妄想。
他們是一羣馬拉地年輕人,每天干十二小時的粗活累活,忍受有錢上司(“又不是咱們本地人!”)的羞辱責罵,然後搭火車回家。
火車廂彷彿蒸籠,空氣渾濁,帶着各種體味和汗水的惡臭。他們回到在貧民窟的家,父親母親、奶奶外婆追問他們今天賺了多少工錢。
他們被時刻提醒他們的無能,他們唯一感到自己還是個男人的時候,是在暴亂的人羣裡打着愛國主義的旗號、聲稱爲民族榮譽而戰時。
他們闖進劇院、高檔公寓、受萬人追捧的板球皇帝的辦公室,砸碎別人的獎盃,痛揍開豪車的大人物,爲依然能全身而退洋洋自得。
每一天累加起來的屈辱、他們受到的呵斥、這座從來不屬於他們的腐朽都市,帶給他們的失望.統統因着暴力的宣泄得到了洗刷。
暴民的憤怒就是合理的,人羣越是聚集,他們就越是暴怒。
這樣一個集合體煽動憤怒、消化憤怒、進一步助長憤怒,並且憤怒也反過來壯大這個集體。
突然之間你不再感到無能,你覺得自己戰無不勝,你覺得這座城市不再是別人的,它終於是你的了。
你有權憤怒,也因着憤怒,讓城市屬於你。
不過,這些憤怒是有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