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賭館房調情賣俏

朱亞男蹙眉接道:“師傅,還有一點,我也想不通。”

賈南星微微一怔道:“是哪一點想不通?”

朱亞男接道:“那就是師傅既不曾看到過那些殺手的施展,也不曾查出天鶴子的下落,又怎會知道天鶴子在暗中支持淳于坤老賊的呢?”

賈南星苦笑道:“這個丫頭,真是難纏得很。”

接着,才神色一整道:“以往,師傅只是想到必然另有一位武功極高的人,在暗中支持淳于坤,而不曾想到會是天鶴子。”

朱亞男“哦”地一聲道:“那是說,師傅想到天鶴子這個人,是方纔看到那些殺手們施展過劍法之後的事?”

賈南星點點頭道:“正是。”

朱亞男接問道:“到目前爲止,師傅認爲是天鶴子在暗中支持淳于坤,是不會錯的了?”

賈南星“唔”了一聲道:“雖然我是這麼構想,但江湖中事,出人意外的太多了,所以我還必須等候事實來證明。”

朱亞男蹙眉接道:“師傅,如果那個人果然是天鶴子,他所調教出來的殺手,都如此了得,那他本人的武功,豈非高到沒人能夠制服了嗎?”

賈南星道:“那也不盡然,須知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有限的。

他精於劍法,則其他方面的功夫,未必會同樣的高明。”

接着,又正容說道:“即使此人其他方面的武功,也一樣的高明,我們也不必怕,因爲,事實上世間不會有絕對無敵於天下的武功的。”

一向是眼高於頂的朱四娘,居然也輕輕一嘆道:“老爺子,話是不錯,但爲了那些殺手們的劍法可的確是一大隱憂。”

賈南星正容接道:“令主擔心那些殺手們是對,但卻不必對那可能是天鶴子的人過於憂慮。”

朱亞男笑問道:“師傅這話,更令人費解了?”

賈南星反問道:“怎麼說?”

朱亞男蹙眉接道:“那人調教出來的殺手都令人憂慮,又有什麼理由,能不憂慮他本人呢?”

“問得有理。”賈南星含笑接道:“丫頭,如果我只傳你三招劍法。經過長期修練之後,會有怎樣的情形呢?”

朱亞男脫口接道:“那我一定精益求精,並使得得心應手地……”

忽然頓住話鋒:“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

賈南星笑問道:“丫頭明白了什麼呢?”

朱亞男嬌笑道:“師傅之意,是說那位天鶴子,對那些殺手們,僅僅是每人傳授三招劍法,而不傳授別的武功?”

賈南星點點頭道:“是的,但也不是絕對不傳其他武功,輕功、內功必須要練,其他陪襯的招式也不可少。”

接着,才精目環掃一匝,含笑問道:“現在,諸位不會再把那可能天鶴子的人,視爲天神了吧?”

“是的。”朱亞男搶先接道:“現在,我完全明白了。”

賈南星正容接道:“所以,我方纔說,那些殺手們,比那可能是天鶴子的本人更要可怕,因爲他們都是在暗中活動,一經交手,除了我們目前在前座的人在外,很少有人能擋得住。”

話鋒略爲一頓,又正容接道:“當然,對於那位可能是天鶴子的人,如果碰上時,也不可掉以輕心。”

在座衆人都同時點了點頭,呂正英蹙眉正容接道:“那些殺手,可能還有人混在普通來賓之中,我們得想個什麼法子,將他們逼出來才行。”

賈南星點頭道:“這個固然是一件急需要辦的大事,但他們下手的對象,是我們這些首腦人物,所以,從現在起,我們必須特別提高警覺,對任何一個接近自己的人,都得當心暗算,縱然是認識的人,也不能放鬆戒備。”

朱亞男禁不住一怔道:“爲什麼對認識的人,也要戒備?”

賈南星笑道:“傻丫頭,這還要問,難道今天那四位特別貴賓的教訓,還不值得你記取嗎!”

呂正英點點頭道:“是的,那些人,完全不擇手段,他們極可能會故技重施,幻化成我們自己人來乘機加以暗算。”

朱亞男苦笑道:“如此說來,可真是防不勝防了!”

這當口,呂正英已注意到朱勝男那落寞寡歡的神情,不由使他心中興起一種自己也分辨不出的,不知是什麼滋味。

呂正英深知她的個性,也能體會到她心中的感受,於是,他乘着朱亞男說話的機會,以真氣傳音向她說道:“勝男,襟懷放開一點,我一定懇請恩師,將你也列入門牆……!”

呂正英的功力,算得上是日益精進,目前他的真氣傳音功夫,已接近佛門中“隱光心語”的程度上,連嘴脣上的動作,也不易看出來了。

朱勝男仍然是一片漠然神色。僅僅用美目向他投過匆匆的一瞥。

當然,由這麼匆匆的一瞥中,誰也沒法看出她心中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但賈南星的江湖閱歷,與生活經驗,是何等豐富,儘管呂正英還沒法看出來朱勝男她芳心中的感受,但賈南星卻已由朱勝男這匆匆一瞥中,忖測到事出有因。

因此,賈南星不答覆朱亞男話,向呂正英捋須笑問道:“小子,你和大丫頭打什麼秘密交道?”

賈南星倚老賣老,一開口就叫朱勝男爲大丫頭,如果是以前,憑朱勝男的個性,很可能會變顏相向的,但此刻,她不但沒這麼作,而且,還赧然垂下了臉龐。

呂正英因爲自己的秘密交道被恩師看破,也禁不住俊臉一紅道:“師傅何妨猜猜看?”

賈南星笑道:“小子,你在我面前少玩花槍,師傅不猜則已,一猜就必中。”

朱亞男嬌笑道:“吹牛皮沒有用,須要拿出事實來證明才行。”

賈南星在這幾位年輕人面前,自己也好像返老還童了似地,哈哈一笑道:“好!咱們賭一點東道你敢不敢?”

朱亞男笑道:“有什麼不敢的,您說吧!”

賈南星想了想,才含笑接道:“如果我猜中了,你要負責殺掉淳于坤手下的十個殺手,時間可以不限定,但數字方面,卻絕對不打折扣。”

“行!”朱亞男不加思索地接問道:“如果你猜不中呢?”

“你自己說吧!”

朱亞男偏着腦袋,微一沉吟,才美目一轉:“嗤”地一聲嬌笑道:“師傅,如果您猜不中,我就拔掉您一根鬍子。”

朱四娘忍不住佯嗔道:“丫頭好沒規矩!”

賈南星卻替她解圍道:“令主請莫責備她,既然賭上,就沒什麼尊卑長幼可言了。”

接着,才向朱亞男笑道:“丫頭,咱們就此一言爲定,只要是我老人家輸了,不要說只是拔掉一根鬚子,縱然是多拔掉幾根,我老人家也決不皺一下眉頭。”

朱亞男含笑接道:“那麼,您就猜吧!”

“哪有那麼簡單的。”賈南星接道:“大丫頭,去取文房四寶來。”

也許是呂正英方纔的傳音說話,發生了效力,也可能是目前的輕鬆氣氛,使朱勝男受了感染,朱勝男居然恭應着含笑起身,匆匆離去。

但朱亞男卻訝問道:“師傅,要文房四寶幹嗎?”

賈南星哼了一聲道:“俗語說得好:嘴是兩塊皮,說話可改移,如果你們師兄妹兩人串通好來整我,明明猜中了,卻硬說沒有猜中,那我老人家的鬍子,豈非是犧牲得太冤枉!”

呂正英插口笑道:“師傅,徒兒們怎敢整您老人家的冤枉!”

賈南星笑道:“人心隔肚皮,那可難說得很。”

朱亞男含笑接道:“所以,您老人家要取文房四寶來,將它寫在紙上?”

賈南星點首笑道:“是啊!白紙上面寫了黑字,誰也不能賴賬啦!”

朱亞男嬌笑道:“師傅畢竟是老江湖了,做起事來,一板一眼,一點也不馬虎。”

賈南星笑了笑道:“師傅以往上徒弟的當,夠慘的了,如今,自然該謹慎一點呀!”

朱勝男將文房四寶取來了。於是,賈南星、呂正英二人,各自背轉身,分別在兩張白紙上寫了幾個字,然後再轉過身來,將手中的紙條展示開來。

呂正英的紙條上寫着:“請恩師成全大小姐。

賈南星的紙條上寫着:小子有意替大丫頭請命。

這,當然算是完全猜中了。

賈南星目光一掃之下,才手撫長髯道,目注朱亞男笑問道:“丫頭,怎麼樣?”

朱亞男卻是故意岔開話題,嬌笑着問道:“師傅,您已經答應了?”

賈南星含笑道:“衝着你們這麼多人的面子,我能不答應嗎?不過,目前我實在沒法親自傳授她的武功,可得由你這小丫頭和正英這小子,代我多費點心了……”

不等他說完,朱四娘已沉聲喝道:“大丫頭,還不快點拜見師尊了此刻的朱勝男心中,真像是打翻了五味似的,自己也弄不清是一種什麼味道。

因爲,能夠被劫餘生一一賈南星收入門牆,是值得他高興的,但要由自己的妹妹和曾經是自己手下的呂正英來代師傅授他的武功,可實在不是味道。

但事實上,目前她已無法多想,也無選擇的餘地,只好應聲向賈南星盈盈拜倒,並嬌笑說道:“徒兒朱勝男,拜見恩師……”

就當此時,門外傳來值班女劍士的嬌語聲道:“啓稟令主,大事不好。”

朱四娘心中一凜道:“什麼事?”

那女劍士的語聲道:“玉鳳廳中,有人生事,本門藍白兩隊領隊殉職,四名女劍士死亡,目前正副總管,與護駕雙將都已負傷,在浴血苦戰中……”

這一串串的壞消息,使得朱四娘俏臉鐵青地,虎地站了起來。

但賈南星已一伸右掌,一股潛勁,將朱勝男的嬌軀凌空託了起來,並搶先向朱亞男笑道:“小丫頭,是你的生意來了,還不快走!”

朱亞男一聲得令,已拉着呂正英的健腕,向玉鳳廳飛奔而去。

賈南星卻顯得從容已極,向俏臉鐵青的朱四娘笑了笑道:“令主,這原是我們意料中的事,也不用生氣了,還是到外面瞧瞧去吧!”

呂正英、朱亞男二人一到玉鳳廳中,裡面的惡鬥正拼得如火如茶,除了護駕雙將、正副總管等四人,各自與一個年輕小夥浴血苦戰之外,另外還有兩個年輕小夥子,各自力戰四位女劍士,猶自攻多於守地,將四位女劍士迫得團團轉。

七殺令門下,除了原先死亡的兩位領隊,和四位女劍士之外,到目前爲止,又有兩位女劍士死亡和四位受傷。

當呂正英、朱亞男二人進入玉鳳廳的剎那,正好又有一位女劍士受傷,而發出一聲驚呼,同時,那位年輕小夥子並哈哈大笑:“失禮、失禮,小爺可不懂得憐香惜玉……”

但他的話聲未落,手中長劍,已被呂正英架住了。並向那四位女劍士沉聲喝道:“你們都下去!”

呂正英是何等身手,儘管他身上還負有不算太輕的外傷,也儘管對方的劍法對他有剋制的作用,但憑他的功力,以及方纔殺死那四位“特別貴賓”的經驗,也不難一舉將對方格殺。

但他此刻,卻並未一舉擊殺對方,而只是將對方的長劍架住,那是有原因的。

因爲,目前他知道對方的劍法,對自己有剋制的作用,而存心見識一番。

呂正英記憶力特佳,算得上是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不久之前,當他殺死那四位“特別貴賓”時,由於事先沒有想到,因而結束得太快了,很遺憾不曾將對方的招式記下來,目前這機會,他自然不願再放棄了。

可是,呂正英才將對方的長劍架住,隨後趕來的朱亞男已促聲喝道:“正英哥,不許搶我的生意啊!這六個都該由我來收拾。”

這時,這小夥子顯然認爲呂正英負傷參戰,有便宜可檢,而一出手就是那三招霸道無比的絕招。

呂正英一面防守,默記對方招式,一面揚聲笑道:“好的,我留下活口給你,快去那邊解圍吧!”

由於呂正英、朱亞男二人的及時趕來,使得七殺令門下的人,精神爲之一振。也因爲如此,使得原本是處於劣勢的另外四位女劍士,和護駕雙將、正副總管等人,也能暫時穩住陣腳。

朱亞男嬌應一聲:“好的。”

她美目環掃,在目前這六組戰鬥中,除開呂正英的這一組不算,應該以副總管王人傑和四位女劍士的情況較爲更是危險外,因此,她首先奔向王人傑那邊,嬌聲喝道:“王叔叔退下!”

朱亞男和呂正英這小兩口,儘管還沒正式文定,卻已是大家所公認的一對小情侶,因此,對劉子奇和王人傑二人,朱亞男也早已跟着呂正英叫起“劉伯伯”和“王叔叔”來。

她一劍架住和王人傑交手的年輕小夥子的長劍,不等對方有反擊的時間,凝勁一絞,怒叱一聲:“撒手!”

朱亞男年紀雖輕,身手卻是高得出奇。目前,她儘管還比不上呂正英,卻已與乃母的身手不相上下了。她這全力一絞之下,是何等威力。話聲一落,那年輕小夥子的長劍,已掉落地下。

緊接着,寒芒一閃,同時傳出一聲清叱:“躺下!”

一聲慘號,那年輕小夥子已被斬成兩段。

朱亞男連正眼都不再瞧一下,立即飛身撲向那四名女劍士前,並沉聲喝道:“閃開!”

那四名女劍士應聲後退之間,寒芒閃處,那與她們交手的年輕小夥子,已橫屍就地。

朱亞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一舉連殺對方兩個殺手之後,又撲向劉子奇那邊。

這時,賈南星、朱四娘、朱勝男等三人,才趕了過來。

朱四娘卻向呂正英訝然問道:“正英,怎麼跟那廝遊鬥起來?”

呂正英笑道:“是亞男的意思,她要我留着活口讓她來收拾。”

賈南星捋須微笑道:“對了,這是她賭輸了東道應盡的義務。”

朱四娘蹙眉接道:“正英,你的傷口又出血了,還是讓我來吧!”

呂正英笑道:“不要緊,這點傷勢,算不了什麼。”

朱勝男接道:“雖然算不了什麼,但會影響痊癒的速度,還是讓我來吧!”

朱四娘連忙制止道:“不!你不能上……”

朱勝男嬌笑道:“娘,您把我看得太不中用啦!”

話聲中,人已揮劍撲了上去,並嬌聲喝道:“呂正英你下來!”

時移勢易,朱勝男的脾氣也算改好了很多,也許她自己也想在稱呼上,對呂正英客氣一點,但一時之間,卻仍然改不過口來,而還是以往那種頤指氣使,目無餘子的口氣。

呂正英當然不會計較這些,而且,當他退下時,還特別以真氣傳音說道:“勝男,要特別當心!”

說來也真玄妙得很,儘管朱勝男對呂正英還是以往那種稱呼,但呂正英私下裡對朱勝男的稱呼,卻顯得親暱多了。而且,儘管他人已退下來,卻依然站在適當距離上,替朱勝男掠陣。

這時,那與劉子奇交手的殺手,也已死在朱亞男的手中。

朱亞男一面振劍撲向護駕雙將的身邊,一面揚聲笑道:“師傅!殺掉這六個。我所輸的東道,就只欠四個啦!”接着,又沉聲喝道:“護駕雙將退下了“青城雙矮”林忠、林勇,這一對矮將,以往不論在任何場合,都是兩人聯手,如今,雖然已被朱四娘收服,而新學了一身七殺門下的武功,卻仍然不改聯手作戰的習慣。

目前,他們兩人是聯手對付“無敵堡”的兩個殺手。由於是兩人聯手,在這場混戰中受傷最輕。

朱亞男的這一聲叫喝,他們二位各自虛晃一招,退了下去。

朱亞男打的是速戰速決的主意,一與那兩個殺手交上手,立即絕招連演地,將對方迫得連連後退。

那兩個殺手雙雙一使眼色,立即各自奮力攻出一招之後,騰身分向而逃。

他們的算盤打得很好,而這一着,倒的確有點出乎朱亞男的意外。而使她微微一愣。

但她的反應也夠快。微微一愣之下,立即怒叱一聲:“留下命來!”

話聲中,手中長劍,脫手和向逃向右邊的一個射去,人卻看都不看地,飛身追向左邊的那個。

她的嬌軀已起,才聽到一聲慘號,那逃向右邊的一個,已被她一劍貫胸,釘在一張餐桌之上。

而同時,逃向左邊的一個,已被她迫近得只有丈許距離了。

她凌空追撲的身形不變,揚手擊出一記劈空掌,口中並清叱一聲:“賊子躺下了“呼”的一聲,在前面凌空飛射的那個殺手,悶哼一聲,摔落地面。朱亞男如影隨形似的,跟蹤射落,一指點向對方的死穴。但她一指纔出,但見寒芒一閃,那殺手臨死反擊的一劍,已疾如電掣似的,迎面劈了過來。朱亞男太過自信,又是赤手空拳,對對方這意外的一劍,既不能格拒,又沒法閃避,又是臨死掙扎的全力一擊,如經擊中,朱亞男不死也得重傷。同時,她一路殺將過來,殺得太順利了,不但她自己有點大意,連一旁的賈南星、朱四娘、呂正英等頂尖的高手們,也因大意得沒法加以搶救。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當朱亞男芳心大震,俏臉一變之間,忽然一道寒芒,由斜裡疾射而至“當”的一聲,那殺子的劍勢,被擊得向左側一偏,而同時,朱亞男也扭嬌軀,纔算避過了這要命的一劍。

但儘管有人搶救,朱亞男也算臨危不亂應變神速,還是將左邊的衣衫,劃破一道長達七八寸的裂縫,只以毫釐之差,即將傷及肌膚,當然也驚出了她一身冷汗。原來,那及時加以搶救的是林忠。

由於林忠的位置距朱亞男最近,同時反應神速,脫手以長劍射中那擊向刺殺朱亞男的劍葉之上,才使朱亞男逃過這一劍之厄。朱亞男驚怒之下,指掌齊施,將那殺手立斃當場。

這時,朱四娘、賈南星已圍了上來,朱四娘並促聲問道:“亞男,沒受傷吧!”

朱亞男嬌笑道:“還好,幸虧林護駕搶救及時。”

賈南星禁不住哈哈一笑道:“這回,護駕雙將,可真的發揮了護駕的功效啦!”

朱四娘轉向林忠笑了笑道:“林忠,今宵你表現良好,本座賞你黃金千兩,並記大功一次。”

林忠連忙躬身道謝道:“多謝令主!”

這邊鬧得手忙腳亂之間,朱勝男那邊的戰況,也有了變化。

由於近來情況的變化,朱勝男在“七殺令”門中,已論爲二流角色了。

方纔,朱勝男之所以自告奮勇,接替已受有外傷的呂正英,而力戰那個“無敵堡”中的殺手,是有着雙重作用的。”方面是因爲賈南星已答應收她爲徒弟,心情較爲開朗,而急思有所表現。另一方面,也是存心向呂正英討好,作爲過去虐待對方一種補過的行動。

憑她目前這第二流身手的身份,自然不是那個殺手的對手,何況那個殺手,在自知逃生無望的情況之下,已作最壞的打算,而存心在她的身上撈回本錢來。朱勝男既存心振作一番,自然也是豁出去的精神全力以赴。由於雙方都存着走極端的心理,因此,這一場戰鬥,其戰況之激烈自是不在話下。

但武林中,實力主宰一切,目前的朱勝男,儘管她極力振作,拼命以赴,但在技遜一籌的情況之下,卻仍然是落了下風。

不但落了下風,而且衣衫上也出現了兩道裂縫,只是還不曾正式負傷而已。

這也就是儘管朱亞男那邊,鬧得手忙腳亂,而呂正英卻依然卓立原處,替她掠陣的原因。

朱亞男那邊的情況,這位與朱勝男作殊死戰的殺手,自然也已看到。

當朱亞男那邊的情況急轉直下時,這位目前算是碩果僅存的殺手,自知必須採取“刷、刷、刷”接連攻出三招絕招,將朱勝男逼得連退五尺,口中並怒叱道:“丫頭躺下!”

朱勝男當然不至於這麼不中用,雖然感到招架不住,卻並不曾躺下來。而那位殺手,卻乘朱勝男手忙腳亂,以及朱亞男殺死那幾乎使她受傷的殺手的混亂之間,飛身而起,向大廳外飛射而去。

一旁替朱勝男掠陣的呂正英,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他一面飛身追截,一面冷笑道:“留下命來!”

他雖然起步較遲,但卻是後發先至,一下子將對方截個正着。

只聽賈南星與朱亞男二人同時促聲喝道:“要活的!”

“正英哥,留給我……”

這當口,那殺手在情急拼命的情況之下,一劍向呂正英攔腰掃了過來,勢沉勁猛,居然一出手就是那使他所以成爲殺手的精妙絕招。

呂正英一面揮劍迎戰,一面笑道:“閣下,這三招劍法,已不適用啦!”

說來真夠使那位殺手氣煞。因爲,呂正英此刻所回敬的,居然也是對方所使的那三式絕招,而且其運用之純熟,比起對方來,也絕不遜色。

這時,呂正英才揚聲向朱亞男笑道:“亞男,由我幫你代勞吧!功勞還是你的。”

也不等朱亞男答話,話鋒一頓之後,立即沉叱一聲:“撒手!”

如響斯應,對方的長劍,被震飛了,人也成了泥塑木雕似的,呆立當場。原來呂正英震飛對方手中長劍的同時,已凌空揚指,點了對方前胸的三處大穴。這一場混戰,算是結束了。

總計這一戰:“無敵堡”方面,連先前在筵席間所殺死的在內,十二個殺手中,被殺死十一個,生擒一個,算是全軍盡沒。

至於“七殺令”門下的女劍士中,八死五傷,負有外傷的呂正英、護駕雙將、正副總管等五位,還沒計算在內。所以,這一戰,算得上是兩敗俱傷。這情形,對一向戰無不勝的朱四娘而言,可實在是一個很大的挫折。

何況,目前這“雲夢別府”之中,是否還有對方的殺手潛伏着,可誰也不敢保證。

也因爲這些原因,混戰結束之後,朱四娘卻反而鐵青着臉,默然無語。朱亞男最能體會乃母的心情。

因爲,朱四娘由於以往在男人身上,所受的刺激太多,因而偏激得恨透了天下的男人,相反地,對與自己同性的女人,卻有着太多的偏愛。她手下的那批女劍士,是她秘密地、親手調教出來,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而且,她們之間,平常相處,也很融洽。

如今,一下子就被對方那些殺手弄得八死五傷,這情形,怎不令她感到無比的難過。

何況,只要對方那些殺手不除,自己的手下,就隨時都有傷亡的可能。

因此朱四娘不但深感難過,也深深地感到不安。

朱亞男悄然走近乃母身邊,低聲說道:“娘,您不用難過,女兒一定殺光那些殺手,替我們死難的女劍士們報仇。”

朱四娘苦笑着嘆一聲道:“殺光了那些人,也沒法使我的女劍士復生。”

朱亞男卻向賈南星蹙眉問道:“師傅,爲什麼要留個活的?”

賈南星笑了笑道:“丫頭,難道你不想知道,那些殺手是否還有人潛伏在我們這邊?”

朱亞男禁不住“哦”道:“這倒的確是很重要的事。”

賈南星捋須微笑道:“丫頭,你還差得遠哩。”

頓住話鋒,緩步走向那殺手身前,捋須笑問道:“小夥子,你是要死,還是要活?”

那殺手冷冷地問道:“要死怎樣?要活又如何?”

賈南星笑了笑道:“要死,很簡單,你可以一問三不知,要活嗎,就得老老實實地,答我所問。”

那殺手沉思着接道:“俗語說得好:螻蟻尚且偷生,我,身爲萬物之靈的人,爲什麼不想活哩!不過……”

“不過”了半天,卻沒了下文。

賈南星訝然問道:“難道還有什牽掛或爲難之處?”

那殺手搖搖頭道:“不是,我們這些人,大都是自幼由各地收買,或掠奪過來的孤兒,連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不論做什麼事,既無牽掛,也無爲難之處。”

賈南星蹙眉問道:“那你爲何不說下去?”

那殺手苦笑道:“我的意思是,我所知有限,如果我所答不能令你滿意,那麼,到頭來,我豈非是仍然免不了一死?”

賈南星正容說道:“這個,你倒毋須擔心,老朽自信老眼未花,對你所說的話,是真是假,還能看得出來,而會酌情給你一個適當的處置。”

那殺手長噓一聲道:“那我就放心了。”

賈南星注目問道:“你叫什麼?”

那殺手道:“我們這批人,都沒有姓名,只有編號。”

“你是什麼編號?”

“玄字第九號。”

賈南星接問道:“你們這批殺手,一共有多少人?”

玄字第九號道:“我們這批人,本來是五十個,但在訓練當中,被折磨死了八個,所以只剩下四十二個了。”

朱亞男笑道:“師傅,跟你所預估的,只多出兩個。”

賈南星唔了一聲道:“現在,連你在內,已減少了十二個,應該只剩下三十個了,是嗎?”

玄字第九號點點頭道:“應該是這樣的。”

賈南星目光深注地問道:“你們派到這兒來的,一共是多少人?”

玄字第九號苦笑道:“這個,請恕我沒法答覆。”

賈南星接問道:“爲什麼?”

玄字第九號道:“因爲,我們到這兒來,是隻有縱的關係,而沒有橫的聯絡,所以,對本身以外的人,可根本就不知道。”

賈南星哼了一聲道:“這老小子的這一手,可真夠絕。”

“是的。”玄字第九號接道:“堡主曾說過,在此種情況之下,縱然我們當中有人失手被擒,也不致因熬刑不過,而影響同伴的安全。”

賈南星扭頭向朱四娘苦笑道:“令主,你看這小子所說的話,可靠嗎?”

朱四娘點點頭道:“看情形,他的話並不假。”

賈南星輕嘆一聲道:“這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原本是想有所收穫的,想不到卻仍,然是一無所獲。”

呂正英向賈南星傳音說道:“師傅,何不問問那個天鶴子的情形哩!”

賈南星笑了笑道:“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不過,問問也好。”

一頓話鋒,才向玄字第九號注目問道:“小子,訓練你們這批殺手的人,是不是一個既矮且瘦的老道士?”

“不是。”玄字第九號道:“我們都是由堡主所親自調教的。”

賈南星蹙眉自語道:“這就奇了……難道說此中還另有蹊蹺不成?”

不料玄字第九號又自動加以補充道:“不過,我們曾經看到過一位既矮且瘦的老道士,在一旁看我們練過劍。”

賈南星這才綻顏一笑道:“這就是了。”接着,又注目問道:“那老道士曾經跟你們說過話嗎?”

玄字第九號道:“沒有,而且我們也只見過那麼一次。”

賈南星捋須沉思着,沒接控。

玄字第九號注目問道:“老人家,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賈南星“唔”了一聲道:“暫時是沒有了。”

玄字第九號接問道:“那您還會不會殺我呢?”

賈南星神色一整道:“我不會殺你,但卻必須廢了你的功力。”

玄字第九號臉色一變之間,賈南星已凌空揚指,接連點了他的三處穴道,並沉聲說道:“你不必難過,雖然你已成了一個普通人,可以不必再參與江湖兇殺,以後,可以作一個安分守己的良民。”

玄字第九號身軀一陣顫抖之後,才苦笑着長嘆一聲道:“我根本沒有謀生的技能,廢了武功,也等於是斷絕了我的生路。”

賈南星笑道:“不要緊,朱令主這兒多的是金銀珠寶,到時候,請朱令主多打發你一點就是。”

不等對方開口,又沉聲接道:“現在,可得暫時委屈你幾天,等正邪決戰後,才恢復你自由。”

接着,才扭頭向呂正英說道:“小子,派人將他關起來,並派人看守,同時,有關他已廢除武功的消息,也不許泄漏,懂嗎?”

呂正英連連點首道:“我懂,我懂。”

就這當口,只見周君玉與路青萍兩人,在一位女劍士的前導之下,匆匆走了進來。

路青萍的左臂與右腿上,並用白布包紮着,旁邊還有血漬,這情形,不問而知,她是受了外傷。

周君玉卻不等那帶路的女劍士傳稟,搶先嬌笑道:“好啊!原來這兒也有過一場熱鬧……啊!正英哥,怎麼你也受了傷?”

呂正英苦笑道:“我也是血肉之軀,怎會不受傷哩!”

這當口,路青萍已向朱四娘斂衽施禮,悽然一笑道:“難女路青萍給令主請安。”

話沒說完,已是清淚雙流,語聲哽咽了。

朱四娘入目之下,訝然問道:“路姑娘,發生什麼事?”

一向是浮着一臉嬌笑的周君玉,居然神色一黯地,搶先答道:“令主,武揚鏢局,已於一夕之間中,全部瓦解了。”

這消息,對羣俠方面而言,簡直是一個晴天霹靂。因爲當今五霸之中,論個別實力,都不會相差大遠,不過,自從以黃山派自居的公孫太(也就是以前的歐陽泰)和“無敵堡”合夥,以及朱四娘這一“七殺令”無形之中,已棄成見,和呂正英這位有實無名的一霸結爲一體,形成了正邪兩大勢力派,因而相形之下。

使得辛玉鳳的武揚鏢局,顯得太單薄了。

不過,儘管武揚鏢局與新近形成的正邪兩大勢力,已不能同日而語,但要想於一夕之間,使其冰消瓦解,卻也不是一件輕易的事。但目前,路青萍的狼狽神情,以及其與周君玉二人先後所說,都表示出這確是事實,試想:這情形怎不教羣俠深感意外哩!

羣俠們齊都一怔之間,呂正項英卻禁不住地,搶先發問道:“是什麼人乾的?”

朱亞男也搶先代周君玉答道:“那準是‘無敵堡’的那些殺手們乾的。”,周君玉點點頭道:“不錯,是‘無敵堡’的人。”

接着,又美目環掃地接道:“看情形,在這兒鬧事,以及使正英哥受傷的,也準是那批人。”

呂正英點點頭道:“不錯。”

朱四娘輕握住路青萍的素腕,顯得很慈祥地問道:“青萍,令師怎樣了?”

路青萍語不成聲地說道:“她……老人家……死了……”

羣俠們又是心頭一震之間,路青萍已伸出顫抖的手,探懷取出一幅血漬斑斑的衣襟,雙手遞與朱四娘,並咽聲說道:“這……就是她老人家……彌留之際所寫的遺書……”

朱四娘打開那幅衣襟,只見上面歪歪斜斜地,寫着兩行血字:

朱令主,請可憐我這些孩子們。

辛玉鳳絕筆

賈南星禁不住長嘆一聲道:“她要是早聽我的話,又何至落得今天的下場。”

周君玉也輕輕一嘆道:“是的,辛局主臨終前,也是這麼說:‘悔不早點接受賈老的勸導’。”

朱四娘與辛玉鳳,同是五霸中的首領之一,以前,她們之間,不但沒有交情,彼此明裡暗裡,都還處於敵對狀態中。但目前,辛玉鳳突然之間的意外死亡,卻使朱四娘心中有着太多的感觸。

她強忍住心中的酸楚,將那幅衣襟摺好,揣人懷中,並向路青萍溫聲安慰着:“孩子,別難過,我會像令師一樣的照拂你們。”

接着,扭頭向賈南星悽然一笑道:“老爺子,我們到裡面再談吧!”

說着,已挽着路青萍的手臂,當先向裡面走去。當然,其餘羣俠,除了少數有任務之外,也都魚貫默然相隨。

回到朱四娘住處的花廳中,朱四娘將路青萍的座位緊伴着她,仍然攜着路青萍的手,低聲說道:“現在,你可以說明經過了。”

路青萍淒涼地一笑之間,周君玉卻搶先說道:“令主,有一件事情,我沒有稟明就做了,請令主恕我擅專之罪。”

朱四娘一怔,旋即啞然失笑道:“你這小淘氣,事情已經做了,纔跟我說,縱然做錯了,我又能把你怎樣,還用得着要我來恕罪嗎!”

接着,又點點頭道:“我相信你這鬼精靈,不會做錯什麼,你說吧!”

周君玉嬌笑道:“令主,這回我做的可是正正經經的事啊!”

一頓話鋒,才正容接道:“令主,武揚鏢局的殘餘人馬,都是我帶過來的,其中有好些人,傷勢不輕,爲了救急,我已擅自做主,請有病人員,適時加以治療和安置,其中,上官姐姐因內傷較重,我已請他們徑行送往特別賓館中了。”

呂正英禁不住搶先問道:“君玉,上官姑娘的傷勢,很嚴重嗎?”

周君玉正容答道:“上官姐姐的傷勢,不算太嚴重,卻也不算輕……”

路青萍加以補充道:“只要好好治療,大概不會有什危險。”

朱四娘笑道:“君玉,方纔,你要我恕你擅專之罪的,指的就是這些?”

周君玉點點頭道:“正是。”

朱四娘嬌笑道:“這件事情,你不但沒有罪,而且,處置適宜,我還要請老爺子特別嘉獎你哩!”

周君玉嫣然一笑道:“多謝令主!”

路青萍卻輕輕一嘆道:“令主,事實上,今宵如非是君玉妹子適時趕來支援,則武揚鏢局的人,勢將全軍覆滅了!”

朱四娘“哦”之間,呂正英卻忽然站了起來道:“令主,我瞧瞧上官姑娘去。”

呂正英與路青萍、上官素文等人,算得上是患難之交,而他又是性情中人。所以,他驚聞上官素文受傷之後,立即什麼也不考慮地,急着要看她去。

朱四娘卻淡然一笑道:“不忙,我也要去的……”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輪值女劍士的語聲道:“啓稟令主,莫大夫求見。”

莫大夫,單名均字,是雲夢地區的神醫。朱四娘開府雲夢之後,特別重金禮聘,將其收歸帳下。

上官素文既已送往特別賓館,而交辦的人,又是朱四孃的忘年之交,人見人愛的小淘氣周君玉,輪值的人員,自然不敢怠慢,而必然會請這位神醫去診療的。

因此,朱四娘一連聲地說道:“請,請!”

隨着這兩聲請,一位貌相清-的斑發老者,緩步而人,向朱四娘、呂正英二人,分別抱拳一禮說道:“莫均參見令主、副令主。”

“莫先生請坐。”朱四娘客氣了一句之後,立即接問道:“莫先生,上官姑娘是你在治療嗎?”

莫均點首恭應道:“是的,屬不就是爲了這件事情而來。”

周君玉心頭一驚,插口道:“怎麼?上官姑娘怎樣了?”

莫均含笑接道:“周姑娘莫急,上官姑娘已經入睡了。”

呂正英接問道:“莫先生,上官姑娘傷在何處?傷勢不太嚴重嗎?”

“回副令主。”莫均正容接道:“上官姑娘腹部與右腿部,有兩處不算輕的外傷,內腑也受到震傷,同時由於失血過多,身體非常虛弱。”

呂正英注目問道:“沒什麼危險?”

“這個……”莫均顯得有點不自然地接道:“目前……屬下還不敢說……”

呂正英禁不住俊臉一變道:“那是非常危險了?”

莫均正容接道:“如能平安度過明天,就不會有什問題了。”

朱四娘正容說道:“莫先生,你得竭盡一切可能,將她搶救過來。”

莫均連連點首道:“是的,屬下也正在這麼作。”

呂正英又站了起來道:“令主,我們瞧瞧去。”

莫均連忙接道:“現在,最好不要去打擾她,一切都等過了明天再說。”

呂正英無可奈何地一嘆道:“好,有什麼變化時,請趕快前來報告。”

莫均點首答道:“是的,屬下還得回去照拂上官姑娘,就此告辭。”

站起身來,又是分別一禮之後,才轉身匆匆地離去。

朱四娘幽幽地嘆了一聲,呂正英卻注目路青萍,蹙眉問道:“路姑娘,今宵這場劇變,究竟是怎樣發生的?”

路青萍苦笑道:“說來很簡單,就是吃年夜飯的時候發生的。”

呂正英不禁長嘆一聲道:“看情形,淳于坤老賊是打的雙管齊下,同時剷除本門與武揚鏢局的如意算盤,目前,本門僅這點損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朱四娘一挫牙道:“咱們的損失還算輕?”

呂正英苦笑道:“令主,今宵我們的損失固然不輕,但與武揚鏢局一比,這點損失,就顯得微不足道啦!”

朱四娘苦笑了一下,才向路青萍注目問道:“那些賊子們,是否是化裝成你們自己人,乘着敬酒的當口,驟下殺手的?”

“正是,正是。”路青萍訝然問道:“這些,令主是怎麼知道的?”

朱四娘苦笑道:“我是想當然耳。”

說到這裡,朱四娘心中禁不住仍有餘悸地,向賈南星說道:“老爺子,今宵如非是您早已識破了好謀,此刻,我們也已步了辛局主的後塵了!”

賈南星正容說道:“老朽雖然不敢居功,但說實在的,以那些殺手們的身手之高,在出敵不意的情況下,實行暗殺,那後果可實在堪虞。”

微頓話鋒,又長嘆一聲道:“但老朽百密一疏,未曾事先通知辛局主提高警覺,使我深感不安。”

路青萍幽然一笑道:“也許這是命運,老爺子也毋須感到不安了。”

賈南星苦笑道:“不錯,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世間萬事萬物,都好像冥冥中早有安排。”

路青萍一嘆道:“就以今宵的事來說吧!如果君玉妹子晚去片刻,則我這條命,也早就完了。”

周君玉歉笑道:“都只怪我不好,本來師傅是要我午後就去向辛局主討取回音的,如果我要早點趕到,可能會減少不少的傷亡。”

賈南星苦笑道:“事情已經過去,追悔也是沒用啦!”

朱四娘接問道:“青萍,今宵去你們那邊的殺手,一共是多少人?”

“一共是九個。”

呂正英注目問道:“那九個殺手的情形怎樣了?”

路青萍沉思着接道:“他們最初出現的是兩個,冒充本局的鏢師,向先師和周總鏢師敬酒之際,驟下殺手,但先師與周總鏢師在身負重創下,仍然各自搏殺了兩個殺手,以後,君玉妹子趕來,也殺了兩個,剩下的三個,一看情況不對,乘混戰中逃走了。

朱亞男“唔”了一聲道:“四十二個,減十二,再減六,已剩下二十四個啦!”

路青萍扭頭問道:“二小姐,這邊來的是十二個?”

朱亞男點首接道:“已經發現的,是十二個,但是否還有人在暗中潛伏,卻很難說。”

朱四娘蹙眉說道:“雖然只剩下二十四個殺手,但敵暗我明,還是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

呂正英向賈南星正容說道:“師傅,我們不能等着捱打,必須先行找上那個什麼天鶴子去,纔是根本解決的辦法。”

賈南星苦笑道:“辦法是不錯,但做起來,可並不容易。”

朱四娘一挑秀眉道:“最簡捷的辦法,是直接找淳于坤那老賊。”

賈南星蹙眉接道:“這會打草驚蛇。”

朱亞男嬌笑道:“我的意思,我們不必顧慮太多,不如立即集中全力,殺進‘無敵堡”只要將‘無敵堡’解決了剩下一個天鶴子,縱然功力通玄,也無能爲力啦!”

賈南星神色一整道:“這問題,暫時不談了,現在,各自回去休息,同時也不妨多想想,我們明天再從長計議。”

半個時辰後,除了值班的警衛人員外,整個雲夢別府,都進入了夢鄉。由於是大年除夕,又已過了午夜,算是新正初一了,不遠處的夏口城中,那本來就此起彼落的鞭爆聲,也更加密集地響起來。

就這當口:“雲夢別府”的後園中,卻騰起兩道幽靈似的人影,旋即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

這兩位由“雲夢別府”中出來的神秘人物,是一位年約四旬上下的中年文士,和一位十七八歲的白衣書生。兩人離開“雲夢別府”之後,立即以行雲流水的步伐,循官道向夏口方向奔去。

此時,雖然大雪已停,但北風仍勁,地面積雪,更是深達一尺以上。但這兩位在積雪上疾奔着的神秘人物,卻僅僅留下淺淺的足痕,如不經意,可根本就不容易察覺出來。

那白衣書生邊走邊笑道:“師傅,這下子您至少年輕了二十歲哩!”

青衫文士漫應道:“是嗎!可惜時光不能倒流,因而返老還童,也始終不過是一個可望不可即的幻想而已。”

白衣書生“唔”地一聲脆笑道:“但事實上,您已返老還童了呀!”

青衫文士苦笑道:“這年頭兒,真是人心大變了,作徒弟的人,居然尋起師傅的開心來。”

白衣書生含笑接道:“徒兒可是言出由衷啊!師傅,其實,您除了白丫頭髮之外,一點也不顯得蒼老,一身武功,更是獨步武林……”

青衫文士截口一嘆道:“這些,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哩!我,始終是一個孤獨的糟老頭兒。”

“不!”白衣書生接道:“您一點也不孤獨,您有好幾個徒弟孝敬您、伺候您……”

青衫文士苦笑道:“孩子,您太年輕了,不會了解一個孤獨老人的心境。”

白衣書生笑道:“師傅,我已經是大人了,還有什麼不懂得的,說來也許您不會相信,我還有一個很玄妙的構想哩!”

青衫文士扭頭笑問道:“什麼構想啊?”

白衣書生神秘地一笑之後,卻是不答反問道:“師傅,您看朱令主這個人怎麼樣?”

青衫文士漫應道:“人很好啊!只是個性有點偏激。”

白衣書生接問道:“那麼,正英哥的那位阿姨呢?”

青衫文士笑問道:“你說的是水銀姑?”

“是啊?”白衣書生笑道:“正英哥只有這麼一位親人呀!”

原來這二位,就是賈南星和周君玉二人所喬裝。

賈南星點點頭道:“水銀姑也很好。”接着,又蹙眉問道:“你突然提起這兩位幹嗎?”

周君玉笑道:“師傅,我跟正英哥曾經私下商量過,準備設法促成您和朱令主……”

賈南星截口笑叱道:“你們兩個,人小鬼大,這簡直是胡鬧嘛!”

周君玉扮了個鬼臉道:“這不是胡鬧,正英哥也認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還想找機會和朱家兩姐妹,先行商量一下哩!”

“不可以。”賈南星正容接道:“朱令主因以前受的刺激太深,對天下男人都恨之入骨,豈會下嫁我這個糟老頭兒,這事情,可千萬不能提,一經提出,連現在的這點友誼也沒法保持了。”

周君玉笑道:“師傅,您別緊張,如果這條路走不通,就退而求其次,水阿姨那邊,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賈南星發笑道:“丫頭,馬上就要進城了,你還是少說廢話吧了周君玉含笑岔開話題道:“師傅,咱們這身打扮,究竟是要趕去見什麼人啊?”

賈南星神秘地一笑道:“是給一位神秘的人物拜年。”

周君玉訝然問道:“天還沒亮,不嫌太早了嗎?”

賈南星道:“不錯,的確太早了一點,但我們可以先去一個不嫌早的地方,消磨這一段時間。”

“那是什麼地方啊?”

“賭場。”

這家賭場,是在夏口城中鬧區附近,濱臨大江邊的一條小巷中,算得上是鬧中取靜。

當賈南星、周君玉師徒倆,到達那巷子口時,賈南星以手肘碰了周君玉一下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你看到了嗎?”

原來在他們前頭五丈遠處,也正有兩個夜行人拐向那巷子裡面去。

那是一位身着青布襖褲和一位着羊皮裹長袍的人。

由於距離遠,那兩位又是戴着帽沿拉得很低的氈帽,因而沒法看到對方的面目。

周君玉笑道:“這麼大的兩個人,當然看到了啦!”

賈南星微笑着接道:“看得出那兩位的來歷嗎?”

周君玉笑問道:“師傅是考驗我的江湖閱歷?”

賈南星正容接道:“對了,這是機會教育。”

周君玉笑了笑道:“看他們步履輕靈,身手靈活,顯然都是道上人。”

“不錯。”賈南星點首接道:“還有呢?”

周君玉一怔道:“還有什麼?我就看不出來了。”

賈南星特別壓低語聲道:“告訴你,他們也來自雲夢別府。”

周君玉訝然問道:“師傅,我一點也看不出來,您是怎麼知道的?”

這時,前面已失去那兩位的蹤影,賈南星笑了笑道:“這就是江湖閣歷的可貴之處!”

周君玉頓足撒起嬌來,賈南星連忙傳音制止道:“丫頭,馬上就到達賭場了,可得注意了!”兩個不消多時已到了賭場。

這賭場,外面看起來不起眼,但裡面的規模卻相當大,舉凡骰子、牌九、單雙……可算應有盡有的,而且,每一樣賭檯都有十個以上,而且,每一個財臺上,都有一位綺年玉貌的姑娘,在伺候着茶水、毛巾等,當然,也會不時地,同賭客們打情罵俏着。周君玉這位純潔的大姑娘,可幾曾見過這種場面,因此,她不時地連皺眉頭。這師徒倆以觀賞的姿態,一個一個賭檯,慢慢地巡視着。

這時,他們剛好走到一個以制錢賭單隻的賭檯前。

賈南星似乎突然被某種事物給吸引住了,因而以手肘碰了她一下,並停了下來。

那俏立一旁的俏姑娘,認爲生意上門了,連忙含笑招呼着:“二位爺,請這邊坐。”

這位姑娘,約莫十七八歲年紀,卻是蜂腰肥臀,胸脯高聳,成熟得像一隻熟透了的蘋果;周君玉人日之下,不由心中嘀咕着:“這女的好生面熟啊?”

心念一轉,又暗自一“哦”道:“這不就是水姑娘嗎!雖然她經過巧妙的易容術,而使人覺得其更美、更媚,但那一雙足以顛倒天下男人的美目,是怎麼也沒法改變和掩飾的。”

她這裡心念電轉之間,賈南星卻含笑回答美姑娘的話道:“人擠得滿滿的,哪有我們的坐位。”

那美姑娘媚笑道:“二位爺暫時委屈一下,只要有坐位空出來,一定優先讓與二位。”

周君玉在凝神端詳之下,同時也由美姑娘的嗓音中,證實了就是水姑娘。

賈南星點首笑道:“好,我先賞你一個大紅包。”

說着,果然由口袋中掏出一個沉甸甸的紅紙包遞了過去。周君王約略地估計了一下,那紅包至少也在五兩以上。儘管在賭場中,一般人都不把金錢當錢用,但一見面,出手就是五兩以上的賞銀,這手面,已算是夠闊綽的!

美姑娘連聲道謝道:“多謝大爺!多謝大爺!”

賈南星捋須微笑道:“已經算是新年了,是否該給我拜個早年了呢?”

美姑娘連聲媚笑道:“是、是、應該、應該……”

說着,已向他斂衽一禮,嬌聲說道:“恭喜大爺和公子爺年年如意,歲歲平安。”

接着,卻是一伸纖掌,媚笑道:“拿來。”

賈南星故意一怔道:“拿什麼啊?”

美姑娘媚笑如故地道:“紅包呀!拜年難道不給紅包嗎!”

賈南星不禁苦笑道:“這個丫頭可真厲害。”

說歸說,但他卻還是掏出一個紅包,遞了過去。

在美姑娘的連聲“謝謝”中,周君玉卻以真氣傳音問道:“這女的是水姑娘?”

賈南星傳音接道:“不錯。”

周君玉接問道:“是您叫她來的?”

“是啊!”

“要她到這種場合來幹嗎呀?”

賈南星傳音苦笑道:“丫頭,你不懂的事情太多了,從現在起,少問多看。”

水姑娘已端着兩張椅子快步走了過來道:“大爺,公子爺請坐,奴家馬上去替二位爺切杯茶來。”

說着,又回眸一笑,扭着蛇腰,匆匆地離去。

賈南星笑道:“玉兒,坐啊!十兩銀子買來的坐位,不多坐一會兒,可不划算呀!”

在旁人的眼中,他們這兩張椅子,可的確是十兩銀子買來的。”

因此,他們的一切,雖未引起旁人的注意,但俊美得如玉樹臨風的周君玉,卻吸住不少的目光。

這兩位坐下不久,水姑娘又邁着春風悄步,走了過來。

她左手提着一張茶几,右手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中不但有熱茶、熱毛巾,還有四色的精緻的茶點。

她將手中的什物安排好後,才嬌笑道:“二位爺,請莫嫌怠慢。”

說着,一隻水汪汪的眼睛,盡在他們師徒臉上,滴溜溜直轉。

賈南星顯得有點色迷迷地,捋須笑道:“像這樣的怠慢,我倒希望每天都來讓你怠慢一下。”

水姑娘“格格”地嬌笑道:“好啊!歡迎、歡迎。”

賈南星卻問道:“如果不帶銀子,你也歡迎?”

水姑娘媚笑道:“大爺,新年新歲的,花幾兩銀子,你好意思掛在嘴上。”

賈南星伸手在她的俏臉上擰了一下,笑道:“這丫頭小嘴好刁。”

水姑娘媚笑道:“可是,有時候,奴家這張嘴,也是夠甜的呀!”

“是啊!”賈南星笑道:“如果只刁而不甜,哪誰還會送錢紿你哩!”

水姑娘給了他一個俏皮的白眼道:“大爺人長得蠻瀟灑的,只是三句話中,離不了一個錢字,可顯得有點兒……”忽然頓住話鋒,沒了下文。

賈南星答問道:“有點怎樣呢?”

水姑娘一聲嬌笑道:“有點兒銅臭氣……”話沒說完,人已翩若驚鴻地退了下去。

賈南星哈哈一笑道:“丫頭,有種就別跑啊!”

對這種打情罵俏的局面,周君玉可實在不習慣,因而呆坐一旁,直皺眉頭,也直到這時,她纔有機會貼着乃師的耳朵,微含嗔意地,悄聲說道:“師傅,這種場合,怎麼不帶正英哥來?”

賈南星也悄聲答道:“你正英哥身負多處外傷,最快也得兩天以後才能廝殺,怎麼能來哩了周君玉禁不住目光一亮道:“這兒還有廝殺?”

賈南星漫應道:“這可很難說!”緊接着,卻悄聲問道:“玉兒,你看到坐在莊家旁邊的那兩個小子嗎?”

周君玉反問道:“就是那兩個穿緞面白羊長袍的?”

“對了。”

“那兩個怎麼樣啊?”

賈南星笑了笑道:“如果我的觀察不錯,那兩個就是方纔由咱們的‘雲夢別府’出來,走在我們前頭的那兩個。”

“哦……”周君玉接問道:“何以見得?”

賈南星笑道:“這裡面,學問太多,一時之間,也說不清楚,姑且耐心看下去就是。”

周君玉有點嬌嗔的口氣道:“師傅,你又賣什麼關子啊!”

賈南星含笑接道:“小子,你走起桃花運了!”

這句話,他是特別提高語聲說的。而且,目光望向右側。

原來方纔溜走的姑娘,又回到他們的身旁,正似笑非笑地,向他們斜睨着。

周君玉微微一怔之間,水姑娘已嬌笑地問道:“爺兒倆在商量些什麼啊?”

賈南星笑笑指着周君玉道:“這小子人小鬼大,他已看中了你這狐狸精,卻不好意思說出來。”

周君玉氣得擂了乃師一拳道:“您……”

水姑娘“格格”地媚笑道:“那真是奴家的光榮,不瞞大爺說,像這麼風流倜儻的公子爺,奴家連看也不曾看到過啊!”

賈南星哈哈一笑道:“妞兒愛俏,可一點也不錯啊!”

接着,將周君玉拉了起來道:“小子別害臊了快跟她去吧!一切費用都算我的。”

周君玉卻用目光在乃師臉上划着問號:“俊”臉上是一付尷尬神情。

賈南星貼着她的耳朵,悄聲說道:“放老練一點,一切聽水姑娘的安排……”

接着,扳了扳她的肩膀,揚聲笑道:“別怕難爲情,逢場做戲,那也算不了什麼壞事。”

水姑娘嬌笑着,拉起周君玉的手兒,媚笑道:“公子爺,請隨奴家來。”

周君玉給水姑娘半拉半拖地,向前面走去,一面蹙眉問道:“去哪兒啊?”

水姑娘媚笑道:“自然是去溫柔鄉呀!”周君玉苦笑道:“我問的是正經話啊!”

水姑娘媚笑道:“公子爺!這種場合,如果一本正經的,還有誰肯來花錢哩!”

接着,卻以真氣傳音說道:“我的姑奶奶,別露出馬腳來,一切到房間裡再談。”

周君玉不再說話了,在水姑娘的攜手導引之下,穿過一道月洞門,進入一個新建的跨院中。

水姑娘將周君玉引入一個陳設相當豪華的房間,立即將房門關好,然後媚笑答問道:“公子爺,這房間還過得去嗎?”

周君玉笑道:“很好,很好,既豪華,又典雅,一點也不顯得俗氣。”

水姑娘媚笑道:“一度春風,纏頭資白銀十兩,如不給人家高度享受,誰願花這冤枉錢哩!”

周君玉一蹙眉峰道:“現在是否可以……”

水姑娘截口笑道:“您先請寬衣呀!”

說着,用手指指右隔壁,並連連施着眼色,而且,接着以真氣傳音說道:“我們躺到牀上再談!”

躺到牀上後,水姑娘摟住他,在她的“俊”臉上“噴”地親了一下……然後在她的耳邊,悄聲說着道:“周姑娘,咱們可得表演逼真一點才行。”

周君玉似懂非懂地問道:“如何一個表演法呢?難道隔壁有人在偷看?”

水姑娘道:“那倒不是,但我們多加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周君玉接問道:“隔壁住的是什麼人?”

水姑娘笑了笑道:“慢慢聽下去就明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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