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過大年仇人敘舊

這時,隔壁猛然傳過來一聲嬌慵的呻吟之聲,緊接着,並嬌聲說道:“幹嗎那麼急呀了另一個蒼勁的男人語聲邪笑道:“箭在弦上了,哪能不急。”

那女的“唔”了一聲道:“不嘛!先說正經事。”

那男的“嘿嘿”蕩笑着:“世間哪還有比眼前的事更正經的。”

周君玉傳音說道:“那男的,好像是公孫太?”

“對了。”水姑娘傳音接道:“正是令主所必欲殺而甘心的人。”

周君玉接問道:“那女的是誰呢?”

水姑娘嬌笑道:“就是呼延奇的徒弟兼夫人身分的呼延美。”

“呼延美?”周君玉蹙眉接道:“聽說她同淳于坤也是不乾不淨的,這會又和公孫太在這兒幹嗎呀?”

水姑娘媚笑道:“你說哩!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你說他們是在於什麼呢?”

周君玉若有所悟地“俊”臉一紅,並“哼”了一聲道:“這女人可真不要臉。”

她們這裡,互擁着傳音交談這間,隔壁房間卻傳出異樣的聲音。

水姑娘聽得悠然神往,俏臉含春地,嚥下一口口水。

周君玉雖然是一位情竇初開的黃花大姑娘,對男女間事,不過是一知半解,但此情此景,也使她暈生雙頰地,皺起了眉頭。

好不容易,隔壁房間的異樣聲音都終止了。

水姑娘,向隔壁呶呶嘴,示意其注意聽下去。

只聽呼延美的語聲道:“現在該說正經的了。”

公孫太長嘆一聲道:“談到正經事,消息可不太好。”

呼延美的語聲哼了一聲道:“大年初一,就聽你唉聲嘆氣的,真是不吉利。”

公孫太的語聲苦笑道:“我們派出去的殺手,只成功了一半,而且是那並不重要的一半。”

呼延美的語聲道:“你是說,‘武揚鏢局’那邊,已經成功了?”

“是的。”公孫太的語聲接道:“‘武揚鏢局’是瓦解了,辛玉鳳、周子真都已當場格殺,可是我最希望能成功的那一半,卻是全軍盡沒。”

呼延美“唔”了一聲道:“這可的確是一個不好的消息,尤其是對你個人而言。”

“對我個人而言?”呼延美的語聲中,似乎有着太多的詫異道:“此話怎講?”

呼延美的語聲又是一哼道:“裝什麼胡羊,誰不知道你過去和朱四娘之間的往事,朱四娘必欲殺你才甘心,所以,朱四娘不死,你就寢食難安。”

公孫太的語聲截口苦笑道:“我的姑奶奶,語聲輕一點好不?”

呼延美的語聲道:“怕什麼,到這兒來的人,都是找刺激而來,沒人會惹是非。”

公孫太的語聲道:“可是,這兒是朱四孃的勢力範圍。”

呼延美嬌笑道:“你也別忘了,這個賭場,本來就是‘無敵堡’的天下。”

公孫太的語聲接道:“不論如何,咱們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呼延美的語聲,果然低了下來,但以周君玉的功能之深,卻仍然聽得清清楚楚:“對了,朱四娘那邊,我們的人,是怎麼失敗的?”

公孫太的語聲道:“詳情弄不清楚,但我方派去的人,只剩下兩個,而且,方纔淳于坤兄已經以飛鴿傳書指示,那剩下的兩個,不必再回去了。”

呼延美的語聲訝然問道:“那兩個已經回到這兒?”

“是的。”

“那兩個是漏網的,還是自動回來報信的?”

公孫太的語聲苦笑道:“在那種情形之下,還會有人漏網嗎!當然是自動回來報信的。”

呼延美的語聲笑道:“既然那兩個形跡未露,爲何不叫他們回去,再行伺機下手呢?”

公孫太輕輕一嘆道:“朱四娘有過這一次教訓之後,自然會提高警覺,想再伺機下手,是不可能了,你該知道,那些殺手們,訓練起來,可不容易,昨宵,一下子死了十八個,剩下來的,還不值得珍惜嗎!”

呼延美的語聲道:“咱們死了那麼多人,難道朱四娘那邊,竟然是一點損失都沒有。”

“自然也有損失。”公孫太的語聲接道:“據說,那‘雲夢別府’的女劍士,死傷不少,什麼‘護駕雙將’、“正副總管”、甚至於連副令主也受了傷……”

呼延美的語聲道:“是啊!”

呼延美似乎挫了一下銀牙道:“真是可憐而又可恨!如果將呂正英那小子給宰了,那有多好。”

公孫太的語聲笑道:“你如此恨呂正英那小子?”

呼延美的語聲道:“這不是恨不恨的問題,那小子年紀輕輕,就如此了得,如果再假以時日,那還得了!”

公孫太“唔”了一聲,卻沒接腔。

沉寂了少頃之後,呼延美的語聲問道:“你在想什麼?”

公孫太的語聲輕輕一嘆道:“我在想,五霸爭雄局面,有如曇花一現,到今天爲止,武揚鏢局冰消瓦解,那個什麼劫餘生卻已與朱四娘沆瀣一氣……”

呼延美的語聲截口笑道:“而你這個黃山派,又胎死腹中,不得不與無敵堡聯手。”

“所以。”公孫太的語聲苦笑道:“人事滄桑,實在令人慨嘆,曾幾何時,即由五霸爭雄的局面而演變成目前的雙雄對峙了。”

呼延美的語聲嬌笑道:“對了!剛好辛玉鳳是在大年初一之前被消滅的,形成目前這雙雄對峙的局面之後,各方關係都單純得多,但明爭暗鬥的更趨激烈,也是意料中事。”

呼延美的語聲嬌笑道:“新年開始了,你有何打算呢?”

公孫太的語聲苦笑道:“目前,我是被迫而不得不寄人籬下,哪還能談什麼打算。”

呼延美的語聲道:“我不能不提醒你,淳于坤這個人,長頸鳥啄,是一個可與共患難,而不能同享安樂的人,你可得早點替自己打算一下。”

公孫太的語聲道:“你是說,如果淳于坤統一武林之後,他會想法子清除我?”

“那是必然的。”

公孫太的語聲接道:“話是不錯,而且我也顧慮到這一點,但目前,我除了和他合作之外,已別無生路……”

呼延美嬌笑道:“你呀!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公孫太的語聲訝然問道:“此話怎講?”

呼延美的語聲笑道:“如果我替你藉箸代籌,可有一個很好的辦法。”

公孫太的語聲中,充滿了喜悅:“真的?那麼,我敬謹求教?”

呼延美的語聲笑道:“自然會告訴你,但我有條件,你心須先行承諾才行。”

公孫太的語聲道:“行,行,衝着你這張俏臉,即使是再多的條件,我也決不皺一下眉頭。”

呼延美的語聲道:“有時候,答應得太爽快了的人,也往往是最不可靠的人,不過,我可不怕你說過的話不算數。”

公孫太似乎在苦笑道:“男子漢,大丈夫,說過的話,豈能不算數。”

“那麼,你聽好。”呼延美的語聲接道:“我要你和朱四娘合作。”

這意外的話,不但使公孫太吃了一驚,也使得偷聽隔壁戲的周君玉、水姑娘二人深感意外。

公孫太顯然是呆了一下之後,才苦笑道:“你怎麼給我出這麼一個餿主意來?”

呼延美的語聲哼了一聲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人家給你想出一個最好的上上之策來,你反而說它是一個餿主意。”

公孫太顯然還是在苦笑着道:“朱四娘處心積慮地一心想要殺我才甘心,你這上上之策,又怎能行得通?”

呼延美的語聲道:“這些,你毋須擔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就是。”

公孫太的語聲道:“我須要先知道詳情。”

呼延美的語聲道:“道理很簡單,朱四娘雖然恨你入骨,但她的真正生死對頭,卻是淳于坤,只要你能協助她除去這個生死對頭,情況就將大大地改觀。何況,你還有一個親生女兒在她身邊,到時候,以你的汗馬功勞加上你女兒的影響,再加上有力人士的勸導,即使是不共戴天之仇,也將化解了,何況你們之間,僅僅不過是感情上的糾紛。”

一頓話鋒,又嬌笑一聲道:“退一萬步說,即使朱四娘到時候仍然不肯放過你,你儘可以一走了之,她還能天涯海角,再去追緝你嗎!”

公孫太的語聲“唔”了一聲道:“聽起來,倒的確有道理。”

呼延美的語聲道:“作起來可更順利。”

公孫太的語聲苦笑道:“你莫非是受到淳于坤的指示,特地來試探我的?”

呼延美的語聲哼了一聲道:“真是疑心生暗鬼,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的!”

“因爲。”公孫太的語聲接道:“我實在想不出來,你有什麼理由,要替朱四娘幫忙?”

呼延美的語聲道:“我是替你幫忙呀!”

公孫太的語聲道:“可是,目前你同我一樣,與朱四娘是敵對的立場,你怎麼和朱四娘拉上關係的?”

呼延美的語聲笑道:“這是我自己的事,也算是我個人的秘密,你大可不必過問。”

公孫太的語聲苦笑道:“這等重大事情,我豈能不過問?”

“你不信任我?”

“除非你能讓我同朱四娘直接談談。”

呼延美的語聲道:“看情形,我不請出與朱四娘直接有關的人出來,你是不肯相信的了?”

公孫太的語聲“唔”了一聲道:“你真能請出與朱四娘直接有關的人出來?”

“好的。”呼延美的語聲嬌笑了一聲,然後,牆壁上響起三聲輕叩聲道:“嗨!聽隔壁戲的都聽清楚了沒有?”

周君玉微微一呆之間,水姑娘卻含笑答道:“聽清楚啦!”

呼延美的語聲嬌笑道:“聽清楚了,就請過來吧!”

水姑娘嬌應着,向周君玉笑道:“小冤家,我們走吧!”

周君玉苦笑道:“你的神通可真廣大,居然能夠與呼延美暗通款曲。”

水姑娘嬌笑道:“我要是有這麼大的神通,就好啦!”

周君玉一怔道:“那是誰在安排的呢?”

水姑娘悄聲說道:“都是令師在一手安排。”

周君玉禁不住“哦”道:“他老人家的保密功夫,可真夠高明……”

話聲中,兩人已到達隔壁房間的房門口。

水姑娘舉手輕叩了一下房門,嬌笑道:“貴賓駕到。”

“請!請!”隨着房門呀然而啓。呼延美並嬌笑道:“喲!好一個標緻的小夥子!”

接着,目光向水姑娘一掃道:“這位是誰呀?”

水姑娘低聲笑道:“是賈老爺子的徒弟,周君玉姑娘。”

呼延美“哦”地一聲道:“原來是一對假鳳虛凰。”

一頓話鋒,才向周君玉嬌笑道:“小妹,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周君玉笑了笑道:“既然是一家人了,當然可以!只是,這麼一來,我是高攀了一點。”

呼延美一手將周君玉的手兒拉起,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小妮子色藝雙絕,想不到這張小嘴,也是這麼厲害的。”

水姑娘在一旁提醒她道:“呼延夫人,請別玩笑了,該說正經的了吧!”

呼延美這才“唔”了一聲道:“方纔我和公孫老兒所說的話,二位都聽清楚了?”

周君玉、水姑娘二人含笑點首道:“是的,都聽到了。”

呼延美接道:“既然已經聽到了,也就省去我一番脣舌,也毋須我再爲你們介紹了。”

扭頭向公孫太笑了笑道:“現在,我只補充一點,水姑娘是賈老爺子在這兒的聯絡人,周姑娘則是賈老爺子的正式代表。”

公孫太蹙眉接道:“你和賈老前輩,是事先聯絡好的?”

呼延美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公孫太道:“那麼,方纔聽你的語氣中,好像還不知道來的就是周姑娘,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呼延美接道:“我只知道今天賈老爺子會派代表來,卻不知道來的是誰。”

公孫太目注周君玉問道:“周姑娘,事實果真是這樣的嗎?”

周君玉點點頭道:“是的,不瞞公孫前輩說,我到這兒來之前,事先也不知道自己的任務。”

公孫太笑了笑道:“這位賈前輩行事,倒真是夠神秘的。”

呼延美正容接道:“現在,你是否該給我正式答覆了?”

公孫太沉思着接道:“原則上我已答應,但有關細則問題,卻還得從長計議才行。”

呼延美一挑秀眉道:“男子漢,大丈夫,做事可應該乾脆一點!”

公孫太點點頭道:“好吧!今晚燈可分,我再正式答覆。”

呼延美蹙眉說道:“須要考慮這麼久?”

公孫太苦笑道:“此事是何等重大,稍一疏忽,後果就不堪設想,豈能不特別慎重一點。”

呼延美苦笑道:“只是,我必須要回去了,晚上可不便再出來。”

“那不要緊。”公孫太接道:“由我直接向周姑娘答覆就是。”

周君玉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先行告退。”

賈南星已坐上了賭檯,他不但賭興甚豪,手風又好,就在周君玉離去的這一段時間這內,至少已贏了三千兩白銀。

當週君玉回到他身邊時,他頭也不回地笑了笑道:“小子,那場合不錯吧?”

周君玉苦笑了一下道:“唔!還算好。”

她目光向堆積在賈南星面前的那些黃白物瞄了一眼,笑了笑道:“贏得了不少了啊!”

賈南星笑道:“我已經算是老賭鬼了,贏這點錢,還不過是牛刀小試哩!”

周君玉蹙眉接道:“我們是否該走了?”

“走?”賈南星訝然問道:“走哪兒去啊?”

周君玉道:“我們不是去拜年嗎?”

“哦!”賈南星苦笑道:“我真迷糊,一坐上賭檯,就什麼事都忘啦!”

接着,才扭頭向周君玉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周君玉道:“約莫已午之交了吧?”

賈南星道:“那可的確是該走了。”

說着,已含笑而起,周君玉卻笑問道:“這些黃白物怎麼辦?”

賈南星笑道:“這事情,好辦得很。”

目光移注俏立一旁的水姑娘笑道:“丫頭,這些全部存櫃,去叫掌櫃的來。”

水姑娘抿脣媚笑道:“大爺!有句俗話:皇帝不差餓兵,您該聽說過吧?”

賈南星苦笑道:“這丫頭可真難纏。”

說着隨手在臺面上取過一錠銀子,向她手中一塞道:“快去,快去。”

水姑娘撥弄着掌心中的銀子,顯得很俏皮地笑道:“大爺,這麼重的賞賜,奴家怎麼擔當得起了呢?”

賈南星又加賞一塊銀子,才笑道:“丫頭莫嫌少,銀子存櫃,就表示我晚上還會來賭,晚上,伺候得大爺舒服一點,自然會加倍賞你。”

接着,又是神秘地一笑道:“還有,方纔這小子的纏頭資,也格外加倍,你該滿意了吧?”

水姑娘連忙道謝道:“那麼,奴家先謝了!”

盞茶工夫過後,賈南星、周君玉二人已走出那家賭場的小巷,到了大街上。

由於是大年初一,也由於地面上積雪未消,天氣又太冷,所以街道上除了少數趕着拜年的人,和不少放爆竹的頑童們之外,一般行人,可並不算多。

兩人走了一段路之後,賈南星忍不住訝然問道:“丫頭怎麼不說話?”

周君玉沉思着接道:“我是在想,這事情有點不妥當。”

賈南星笑問道:“是哪一點不妥當?”

周君玉道:“我想,首先是朱令主不會放過他……”

賈南星蹙眉接道:“聽你這語氣,好像還有不肯放過公孫太的人?”

“不錯?”

“那又是誰呢?”

“朱亞男。”周君玉正容接道:“朱亞男的生父是死在公孫太的手中,這算是不共戴天之仇,您想,朱亞男會放過他嗎?”

賈南星點點頭道:“唔!這倒是真情。”

周君玉笑問道:“師傅,您怎會想出這麼個餿主意來的?”

賈南星苦笑道:“這餿主意,可不是我想出來的。”

“那是誰想出來的呢?”

“是呼延美。”

“哦……”周君玉扭頭笑問道:“難道你當時就沒有考慮到這些?”

賈南星又苦笑了一下道:“想是想到過的,只是,我的着眼點,是在大局上,如果能將公孫太這一股實力,由淳于坤那邊挖出來,並轉爲我用,對於消弭這一場大劫的功用,那是無可比擬的,所以我就承諾下來了。”

周君玉蹙眉接道:“縱然朱令主肯接受您的勸導,朱亞男那邊,又如何交代呢?”

賈南星正容接道:“我們爭取公孫太是公益,而亞男的殺父之仇是私仇,公益與私仇是不能相提並論的,亞男是一個很明理的孩子,何況,公孫太既爲淳于坤所控制,則公孫太的一切行動,都是受淳于坤的指示而爲,這也就是說,亞男的殺父之仇,應該算在淳于坤的賬上去,這事情由我出面,我相信亞男是可以說服的。”

“但願如此。”周君玉點點頭,又道:“師傅,咱們去哪兒啊?”

賈南星笑道:“不是早就說過了嗎!咱們是去給人家拜年。”

周君玉頓足嬌嗔地道:“我說的是給誰拜年啊!”

賈南星哈哈一笑之後,又壓低語聲說道:“丫頭,你現在是一個小子,可千萬不能撒嬌啊了接着又以真氣傳音接道:“我們此行,是去給天鶴子拜年!”

周君玉禁不住目光一亮道:“真的?”

賈南星點首接道:“當然是真的,不過”

“不過”了半天,卻沒接下去,周君玉不由急道:“不過什麼啊?”

賈南星苦笑了一下道:“我還不能十分確定。”

周君玉不由蹙眉說道:“人都不曾肯定,就去給人家拜年?”

賈南星笑道:“拜年是假,去試探虛實才是真,傻丫頭,現在明白了嗎?”

周君玉苦笑了一下道:“咱們還要走多遠?”

賈南星擡手一指約莫二十丈外的一座朱漆大門巨宅,含笑接道:“就是那一幢巨宅。”

周君玉向那幢巨宅打量了一下,笑了笑道:“規模宏偉,庭院深深,倒是蠻夠氣派的呀!”

賈南星笑道:“如果我的忖測不錯,那廝等於是‘無敵堡’的太上堡主,豈能不講究排場。”

談笑之間,已走到那朱漆大門之前。

賈南星、周君玉二人,拾階而上,賈南星擡手在大門的銅環上輕叩了三下,裡面傳出一個蒼勁語音道:“誰呀?”

賈南星揚聲答道:“拜年的。”

“呀”然一聲,大門已啓,但卻只打開一道縫,由門縫中探出一位作門房裝束的、灰衣老者的上半身,睜着一雙昏花老眼,向賈南星師徒倆的周身上下打量着。

賈南星抱拳一拱道:“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

灰衣老者雖然也照例客套着,但他的目光,卻有着太多的訝異,兩道濃眉,也是越蹙越緊。

終於,他苦笑了一下道:“二位,很抱歉!老朽不認識你們。”

身爲門房,居然對前來給主人拜年的賓客,說出這種話來,可委實令人詫異。

因此,本來就是有所爲而來的賈南星,算是一下子就增加了三分信心地,含笑接道:“老人家不認識我們不要緊,只要貴上認識我們就行了。”

“不!”灰衣老者接道:“敝上的朋友不多,老朽沒有不認識的。”

賈南星笑了笑道:“但在下卻是一個例外。”

灰衣老者的語氣,仍然是無比堅定:“不會的,老朽跟隨敝上多年了,敝上的朋友,每一位我都認識。”

接着,又“哦”了一聲道:“我想起來了,貴客一定是找本宅的老主人,因爲,敝上搬來此間,還不到三個月。”

賈南星笑道:“不!在下正是給現在的主人拜年而來。”

灰衣老者注目問道:“貴客來自何處?”

“來自雲夢別府。”

“很抱歉,老朽沒聽說過這個地方。”

“但貴上一定知道。”

“貴客知道敝上姓什名誰嗎?”

賈南星笑道:“當然知道,貴上自號‘天鶴子’。”

灰衣老者蹙眉說道:“我說貴客找錯人了,貴客偏不相信,這兒根本就沒有什麼天鶴子。”

說着,已將大門掩將起來,但卻被賈南星擡手抵住了,並含笑說道:“老人家,在不是一番好意的,前來拜年,縱然是找錯了人,大年初一,你總該招待我們一杯清茶吧!”

“很抱歉!”灰衣老者歉笑道:“敝上生性淡泊,不喜交遊,這一點,尚請貴客多多包涵。”

話聲中,那掩門的手,已用上了勁力。

但他不用勁力倒好,這一用上勁力,那扇朱漆大門,卻反而向後退了開去,連帶將那灰衣老者也推到了一旁。

當然,賈南星、周君玉二人,已乘機緩步進入門內。

灰衣老者不由臉色大變,厲聲喝道:“閣下意欲何爲?”

賈南星含笑接道:“閣下不用緊張,在下此行,除了給貴上拜年之外,並無惡意。”

灰衣老者哼了一聲道:“拜年?是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賈南星笑道:“閣下方纔太自負,這會又過於自貶身價了,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貴上不是雞,在下也不是黃鼠狼,咱們是多年以前的老朋友。”

灰衣老者截口一哼道:“我就是不信邪!”

話聲中,飛起一指,徑行點向賈南星前胸的“將臺”重穴。

這一指,不但認穴準確,而且指風如箭,顯見真力不凡,而方纔被賈南星輕描淡寫地推到了門旁,也顯然是大意之下,未盡全力所致。

賈南星右掌一晃,已將對方那凌厲的指風化解無形,一面哈哈笑道:“強將手下無弱兵,天鶴子的手下,果然是不同凡響……”

就這說話之間,灰衣老者已疾如電掣地,攻出三掌,同時也點出三指,但卻都被賈南星輕描淡寫地化解掉了。

就當灰衣老人繼續搶攻之間,堂屋內卻傳來一聲喝道:“住手!”

灰衣老人聞聲住手,並回身向堂屋內發聲說道:“稟總管,來人欺人太甚!”

堂屋內語聲沉聲接道:“少廢話!還不將貴客引到屋內來!”

“是!”灰衣老人恭應一聲,扭頭向賈南星哼了一聲道:“跟我來吧!”

賈南星、周君玉二人,隨在灰衣老人背後,穿過一條甬道,到達大廳前的滴水簾前。

灰衣老人就在門外恭應說道:“稟總管,二位貴客已帶到。”

堂屋內的語聲沉聲說道:“你下去。二位貴客請廳內奉茶。”

“是!”灰衣老人恭應着,回身向賈南星師徒狠狠地瞪了一眼,才悻然離去。

大廳內傳來一個清朗語聲道:“二位貴客請啊!”

隨着語聲,一位身着白狐裘長袍的中年人,緩步到了大門口,並擺手作肅客狀。

賈南星、周君玉二人緩步而入,周君玉並邊走邊笑問道:“這位大爺,想必是這兒的總管吧!”

那狐裘中年人冷冷地一笑道:“在不是總管身邊的小廝。”

賈南星“唔”了一聲道:“一位總管身邊的小廝,居然穿得如此闊氣,貴上的豪富,也不難想見了。”

那狐裘中年人皮笑肉不笑地接道:“閣下看走眼了,在下這襲狐裘,可是假的啊!”

接着,緊走幾步,超越在前頭帶路。

穿過大廳,由一道迴廊中進入一間面臨花圃的花廳中,分賓主坐定之後,那狐裘中年人才注目問道:“二位貴客可以說明來意了。”

賈南星將在大門口與灰衣老人所說的話,重複了一遍之後,那狐裘中年人道:“這兒沒什麼天鶴子。”

賈南星笑道:“縱然在下找錯了人,大年初一的,前來拜年,總不能算錯吧!”

狐裘中年人臉色一沉道:“拜年沒錯,但二位上門欺人,就必須有個交待才行。”

周君玉插口笑道:“閣下之意,要怎樣交待,才能滿意呢?”

狐裘中年人道:“在不是代表敝總管待客,二位必須露兩手給在下瞧瞧……”

周君玉扭頭向賈南星問道:“師傅,你怎麼說?”

賈南星捋須微笑道:“既然人家已經把話說明了,你就向他討教幾手吧!”

“好的。”周君玉目光移注那狐裘中年人笑道:“有道是強賓不壓主,雖然你只是一個小廝,也該由你先進招纔對。”

狐裘中年人蹙眉接道:“你就是這麼坐着?”

周君玉笑道:“對付不入流的角色,我一向就是這個樣子。”

狐裘中年人冷哼一聲:“狂徒接招!”

一片指風掌影,已到了周君玉身前。

他右手並指戟,點向周君玉的雙睛,左手卻以一式“五丁開山”,抓向周君玉的前胸,一招二式,既快速,又辛辣,端的是不同凡響。

周君玉端坐的坐姿不動,雙手齊出,一晃而回,以快得肉眼都難辨的速度,迫得對方那凌厲的攻勢,不得不半途撤招,臉色大變地疾退一大步。她卻朗聲笑道:“武大郎放風箏,果然高不到哪兒去呀。”

那狐裘中年人臉色一變再變,終於冷笑一聲道:“你再接我幾招試試……”

話聲出口,更凌厲與快速的絕招,也隨之源源而出,片刻之間,已攻出五招。

但周君玉仍然端坐原地,一面從容不迫地見招拆招,一面笑道:“如果老是這些稀鬆平凡的莊稼把式,我一還手,你就起不來啦!”

話聲一落,右手一招“撥雲見月”,撥開對方的指掌,左手卻乘勢飛快地凌空三點,只聽“砰”地一聲,那狐裘中年人已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一張臉,頓時窘成了豬肝色。

周君玉卻哈哈一笑道:“不敢當,不敢當!行常禮就可以了,快請起來,快請起來!”

當週君玉帶笑“請起來”這一說,使他那一口鋼牙咬得“格格”作響,雙目中也幾乎要噴出火來。

令人詫訝然的事,演變到如此局面,竟然沒有第二個人出來。

而事實上,賈南星也已察覺到,小花廳的隔壁,的確是有兩個人在竊聽。

但目前,這位打先鋒的小廝,已經丟人現眼了,而那在小花廳後面竊聽的兩人,居然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周君玉向乃師投過一個詫訝的眼色,並故意苦笑道:“師傅,您身上帶了紅包沒有?”

賈南星含笑反問道:“昨宵,師傅已經給過壓歲錢了,你還要紅包乾嗎?”

周君玉擡手指着向她跪着的狐裘中年人,苦笑道:“人家不肯起來,不給紅包怎麼行。”

賈南星笑道:“這個嘛!這位小廝又不是向我拜年,我也沒有給紅包的理由啊……”

忽然一聲哈哈起自小花廳的後面道:“這位小哥兒,好高明的身手!”

隨着話聲,一位鬚髮斑白、年約半百的黃衣老人,由側門中緩步而出,向着賈南星師徒抱拳一拱道:“貴客光臨寒舍,老朽因事未曾遠迎,尚請當面恕過。”

賈南星一面起身還禮,一面笑道:“好說,好說,在下師徒冒昧造訪,有擾清修,尚請多多的包涵。”

重行分賓主人座之後,那黃衣老人向周君玉笑道:“小廝無知,冒犯虎威,尚請小哥兒寬恕他這一次。”

賈南星師徒幾乎是同時在心中暗忖着:“這老狐狸可真夠狡猾,他自知沒把握解開狐裘中年人的穴道,爲免丟人現眼,居然賠上笑臉來了……”

周君玉心念電轉,一面卻也歉笑道:“哪裡,哪裡,方纔小可也有不是之處……”

話聲中,已擡手凌空揚指,解了那人被制的穴道。

黃衣老人向那狐裘中年人沉聲喝道:“還不快點起來,謝過這位少俠。”

狐裘中年人站了起來,滿臉悻然地,向周君玉抱拳一拱道:“多謝少俠手下留情。”

說完,也不等周君玉的反應,轉身即待離去。

但那黃衣老人卻沉聲喝道:“站住!”

狐裘中年人並未轉身,只是恭應道:“屬下正聽着。”

黃衣老人臉色一沉道:“自己學藝不精,你能怪誰……居然還敢不服氣!”

狐裘中年人身軀一顫道:“小的不敢。”

黃衣老人沉聲接道:“吩咐下去,叫廚房立即準備筵席,並請兩位公子出來陪客。”

“遵命。”狐裘中年人又是恭應一聲,才匆匆離去。

賈南星注目笑問道:“閣不就是這兒的總管?”

黃衣老人點首笑道:“不錯。”

賈南星接問道:“還要經過一些什麼手續,才能見到貴上呢?”

黃衣老人笑道:“很抱歉,手續是沒有了,但敝上目前不在家中。”

周君玉插口冷笑道:“方纔,那個自稱小廝的人,可不是這麼說的。”

黃衣老人接道:“小廝無知,他自然不知道敝上的行動。”

“那麼。”賈南星目光深注地問道:“貴上去哪兒了呢?”

黃衣老人歉笑道:“這問題,老朽也沒法回答,但如果二位不嫌簡慢,能在這兒多待一會,也許敝上會及時趕回來。”

賈南星“唔”了一聲道:“俗語說得好。既來之,則安之,我們不但可以多待一會兒,即使是多待上三五天也不要緊,總而言之,此行非見到貴上不可。”

黃衣老人含笑接道:“方纔本宅的人,已不再說明,這兒沒有什麼天鶴子。”

賈南星正容說道:“不是天鶴子,我們也有必須一見的理由。”

黃衣老人注目接道:“在下恭聆。”

賈南星接道:“閣下已經知道,我是來自雲夢別府的了?”

黃衣老人點點頭道:“是的,老朽已聽下人們報告過。”

賈南星沉聲說道:“由方纔的經過,足以證明,你們這一家,都是道上人?”

“是的,但那是過去的事。”

“既然是道上人,當知道江漢地區的武林動態,也該知道,雲夢別府的主人,是什麼人?”

黃衣老人似乎一怔道:“這些,自然是略有所聞……”

賈南星目注黃衣老人,聲容俱莊地接道:“這兒是‘七殺令’令主的駐節所在,不久之前由南七省綠林總舵主西門銳所傳下的‘七殺令”閣下當不致沒聽說過吧?”

黃衣老人不自然地笑道:“聽是聽說過,但敝上早已封刀歸隱,而且,也未接到過‘七殺令’!”

賈南星截口一哼道:“徒兒,補他一塊令牌!”

“是!”如響斯應:“篤”地一聲,黃衣老人身前的茶几上,已釘着一塊“七殺令”令牌,周君玉並俏皮地一笑道:“現在,你已接到‘七殺令’了。”

賈南星也注目問道:“還要我說明此行原因嗎?”

黃衣老人苦笑道:“閣不是明理的人,當明白這等大事,作爲總管的人,所不能答覆的。”

小花廳後面,傳來一個清朗而很冷峻的語聲道:“柏總管,這事我可以做主,咱們不接受任何威脅!”

賈南星捋須笑道:“閣下可真沉得住氣啊……”

一陣步履聲,一高一矮兩位年約三旬上下的錦袍人,安詳地走了出來。

黃衣老人連忙起身笑道:“二位公子來得正好,來,老朽來引見。”

接着,擡手一指兩位錦袍人道:“這是敝東翁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這二位是‘七殺令’令主座前的……很抱歉,老朽不曾請教二位……”

賈南星淡笑着接道:“咱們師徒,是朱令主的臨時代表。”

兩位公子大模大樣地,坐了下來,大公子並冷笑一聲道:“阿貓阿狗,也該有個稱呼。”

周君玉臉色一沉道:“師傅,這廝觸犯‘七殺律令’第七條‘不服節制’之罪,並且出言不遜,理當立即出斬。”

賈南星捋須笑道:“咱們來拜年的,又是大年初一,還是馬虎一點吧!”

周君玉抗聲道:“令出不行,何以服衆!”

兩位公子一直在旁邊冷笑着,這時大公子才冷笑着接口道:“別唱戲了,本公子不在乎大年初一的,殺個把人!”

周君玉接口笑道:“師傅,您都聽到了,人家都不在乎,我們還在乎嗎?”

大公子厲聲喝道:“麻總管聽令!”

黃衣老人臉色一變道:“老奴恭聆!”

大公子冷聲接道:“先給我宰了這小狗。”

黃衣老人面有難色地接道:“大公子容稟……”

“少廢話!”大公子截口接道:“照命令行事’一切責任’由我負。”

“是!”

“鏘”地一聲,黃衣弟人已亮出長劍,冷冷地一笑道:“小哥兒,請!”

“請”字聲中,兩位公子和賈南星等人,都不約而同地,各自退到花廳的一角。

周君玉仍然是從容不迫,端坐不動,淡然一笑道:“俗語說得好,強賓不壓主,小可此來是客,理當由你先進招。”

黃衣老人蹙眉接道:“可是你未亮兵刃。”

周君玉笑道:“你進招了,我自然會亮兵刃。”

黃衣老人微顯猶豫之間,大公子卻沉聲喝道:“麻總管,這不是切磋武學,你還講十十麼客氣!”

“是!”黃衣老人恭應着,向周君玉冷哼一聲道:“看你小子有多狂……接招!”

話聲中,寒芒一閃,一劍直射周君玉的前胸。

黃衣老人的劍式,有點像“白蛇吐信”,但卻比“白蛇吐信”的威力,增強了不知若干倍,而其所蘊含的變化和殺機,更令人有莫測高深之感。

“當”地一聲金鐵交鳴過處,黃衣老人那既快速又凌厲的一招,被周君玉硬行格開步。

黃衣老人臉色一變之間,周君玉已展開迅電奔雷似的搶攻,並朗聲笑道:“這種莊稼把式不管用了,快將壓箱底的功夫使出來。”

話聲中,將黃衣老人圈人一片綿密的劍幕之中。

一旁觀戰的二位公子,眉峰一蹙,大公子並沉聲喝道:“麻總管,以本門劍法對付!”

“是!”

事實上,黃衣老人於“是”字出口之前,已改變了劍法。

而這改變的劍法,也正是淳于坤那些殺手們所使的劍法。

不過,那些殺手們,每人只練三招,比較精純而凌厲,而黃衣老人卻是將整套劍法,綿綿不絕地使出,看起來比較壯觀,但其實,它的威力,卻比那些殺手要遜色得多。

周君玉是親自同那些殺手有過交手經驗的人,因此,儘管這一套“天鶴劍法”在先天上就對她想使的“靈蛇劍法”有剋制的功效,但她卻能從容不迫地應付下來。

而且,由於她是經賈南星以“天心谷”的千年石菌和各種罕見靈藥,加以培植出來的,因而內家真力特強,在年輕一代中,僅僅略遜於呂正英一人而已。

當然,黃衣老人也非庸手,但在內家真力方面差了一大截的情況之下,儘管有剋制對方的劍法,卻也難佔上風。

片刻之間,已交手六十招以上。

黃衣老人的劍法,儘管越來越精彩而又凌厲,周君玉卻仍然是從容不迫地,見招拆招。

一旁的大公子,已看出情況不對,方自眉峰一揚之間,二公子卻已搶先沉聲喝道:“停!”

也幾乎是二公子這一聲“停”的同時,周君玉也清叱一聲:“撒手!”

“當”的一聲,黃衣老人手中的長劍已被震飛五尺之外,釘入壁板上,只露出一個劍柄在外。

周君玉以劍尖抵着黃衣老人的胸口,氣定神閒地一笑道:“你雖然老好巨猾,但姑念沒甚冒犯之處,饒你不死。”

一收長劍,目注大公子冷笑一聲道:“‘天鶴劍法”不過如此!”

大公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之間,周君玉又沉聲接道:“叫天鶴子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

大公子臉色一整道:“居然能叫出‘天鶴劍法’的名稱來,你是賈南星的什麼人?”

周君玉哼了一聲道:“你不配問!”

“鏘”地一聲,大公子已亮出腰間長劍,一聲冷笑道:“先宰了你,不怕老的不出來……”

花廳後面,傳出一聲輕嘆道:“小子真差勁,老的早就來了呀!”

大公子微微一怔道:“爹!你幾時回來的?”

花廳後語聲接道:“我剛到一會兒……”

隨着話聲,一位中等身材,鬚髮斑白、面色紅潤、身着灰色長衫的老者,緩步而出,向着賈南星笑了笑道:“賈兄越來越年輕啦!”

賈南星笑道:“我的年輕,是借易容術之力……”

接着,忽然一“哦”道:“你閣下果然已經還俗了?”

灰衫老人捋須笑道:“是啊!做道士可真是苦透了,一襲道袍在身,做什麼事都是礙手礙腳的,尤其不便親近女人,更是一件痛苦的事。”

賈南星道:“所以,你現在自由自在的,顯然返老還童起來……”

這二位,似老友敘舊,一拉開話題,就沒個完。

這情形,使得周君玉一蹙“劍”眉,向灰衣老人沉聲問道:“你就是天鶴子?”

灰衣老人點首笑道:“是啊!”

周君玉接問道:“方纔,爲什麼你的手下人,都說沒有天鶴子這麼個人呢?”

灰衣老人笑道:“這是有原因的,天鶴子是出家人的法號,我現在姓冷,名無情,你如果說明要找冷無情,他們自然會以禮接待。”

周君玉“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爲是不敢見人哩!”

冷無情笑道:“丫頭好厲害的嘴皮子!”

周君玉微微一怔之間,冷無情又目光深注地接問道:“你是朱亞男。還是周君玉?”

周君玉哼了一聲道:“你管不着!”

周君玉又是一軒“劍”眉,向賈南星問道:“師傅,方纔那廝觸犯‘七殺令”是否該立即執行呢?”

這時,冷無情已由賈南星口中得知周君玉的真實身份,聞言之後,搶先笑問道:“玉丫頭幾時投入朱四娘門下的?”

周君玉冷然接道:“就是今天……”

賈南星截口接道:“玉兒,大公子觸犯‘七殺令’的事,自有朱令主出面處理。”

周君玉接道:“可是,他們殺死了很多無辜的人,也使我的好朋友上官姐姐身受重傷,所以,我必須殺個把罪魁禍首消消氣……”

冷無情截口笑道:“玉丫頭,別以爲你自出道以來,沒受過挫折,就把眼睛移到額頭上去了,真要和我的大兒子交起手來,你會後悔的。”

周君玉哼了一聲道:“我懶得跟你們廢話!”

接着,目光移注大公子,沉聲喝道:“姓冷的,亮兵刃!”

大公子未接腔,卻向乃父投過一個詢問的目光。

冷無情點點頭,卻向周君玉笑道:“丫頭,只要你能殺得了我這個大兒子,我不但不懲罰你,並且立即退出這個是非窩,永不過問江湖中事。”

話雖是帶笑而說,但語氣之狂,不但使周君玉臉色爲之一變,連一旁的賈南星也爲之直皺眉頭。

周君王向大公子冷笑道:“你還等什麼!”

大公子濃眉一挺,已亮出腰間長劍。

周君玉清叱一聲:“接招!”

“刷”地一劍,攔腰掃了過去。

大公子也是冷笑一聲,揮劍硬架。

“鏘”然大震聲中,兩人都被震退一大步。

大公子呵呵一笑道:“丫頭怎麼舍長取短,不將你的‘靈蛇劍法’使出來哩!”

話聲中,周君玉已“刷、刷、刷”地,展開一串疾風驟雨似的搶攻。

也許是方纔的一招硬拼,雙方都知道對方都非易與之輩,因此,目前的惡鬥,雙方都是招發一半即自動撤招換式,誰也不願將招式用老。

大公子的“天鶴劍法”,儘管對周君玉的“靈蛇劍法”具有剋制的功能,但由於周君玉對這“天鶴劍法”已有相當的認識和臨敵經驗,加上雙方功力相當,因而暫時卻是打成平手。

賈南星、冷無情二人,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兩人,他們表面上都是一派安詳,但內心之中,卻都是各有各的心事。

當週君玉、大公子二人惡鬥五十招,仍然是一個膠着狀態時,冷無情忽然輕輕一嘆道:“賈兄我好嫉妒你。”

賈南星一怔道:“我有什麼值得你嫉妒的?”

冷無情道:“因爲,世間根骨、資質和悟性最好的徒弟,都被你收去了。”

賈南星淡然一笑道:“可是,你的劍法比我高明。”

冷無情苦笑道:“高明又有什麼用哩!由昨宵到目前,所發生的一切,卻都證明失敗的是我。”

一經提起昨宵的事,賈南星禁不住乘機接過話題道:“冷兄!我就是爲了昨宵的事而來。”

“我知道。”冷無情含笑接道:“但我不能不提醒你,我是名符其實的冷無情。”

賈南星苦笑道:“你這是堵我的嘴?”

冷無情點點頭道:“不錯,本來你這一趟,就是多餘的。”

賈南星苦笑如故地道:“冷兄,你我都是一大把年紀的人了,何苦還要潑這渾水?”

冷無情反問道:“那麼,你自己呢?”

賈南星長嘆一聲道:“我是爲了清理門戶,身不由己。”

冷無情正容接道:“賈兄,你我雖然也算是多年老友,但你卻不知道我過去的歷史,目前,這兩個年輕人,暫時還不會分出勝負來,藉此機會,簡略地談談也好。”

一頓話鋒,又正容接道:“我本是‘武當’派的俗家弟子,因某種原因,被掌門人逐出門牆……”

“冷兄能否說詳細一點?”

“很抱歉!”冷無情歉笑道:“因事關‘武當’派的清譽,儘管教是受了莫大的冤屈,卻仍不願說出使門戶蒙羞的事來。”

賈南星笑了笑道:“想不到冷兄還是一位不忘本的君子。”

他這話,可不容易分辨出來,究竟是損人還是捧人。

但冷無情根本不計較這些,徑自接了下去道:“因我當時受了莫大的冤屈,無處伸訴,只好自己立下宏願,有生之年,一定研創出一套傲視天下的劍法來,使自己能夠揚眉吐氣地、名震江湖。”

賈南星含笑接道:“這一心願,你已經做到了。”

“還沒有。”冷無情接道:“目前,知道我冷無情的人,恐怕還只有你賈兄一位。”

賈南星笑道:“那好辦得很,我可以當衆認輸,並透過‘七殺令’朱令主的關係,立即替你廣爲宣揚,只要冷兄你能……”

冷無情含笑接道:“只要我退出這個是非窩?”

賈南星正容接道:“正是。”

冷無情笑了笑道:“賈兄替我設想得很周到,但你這番好意,我卻只能心領。”

賈南星蹙眉問道:“爲什麼?”

冷無情道:“因爲,我曾經向淳于坤拍過胸脯,要全力支持他,在目前這種緊要關頭,我怎能一走了之!”

賈南星輕嘆一聲道:“如此說來,你我之間,是勢難兩全了?”

冷無情歉笑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接着,又正容說道:“賈兄,今天是大年初一,你我過去,也算是老朋友,不愉快的,和不能解決的問題,都暫時擱下,兩個年輕人也不用打了,咱們好好地共謀一醉,過了今天,咱們就得在藝業上一分生死了。”

淳于坤忽然由門外走了進來,沉聲接道:“不!老爺子,這麼好的機會,咱們怎可輕易放過。”

隨在淳于坤後面的,還有他的一個師弟,和一位灰衣老尼,一位月白僧袍的老僧。

情況的急轉直下,使得賈南星這位功力奇高的老江湖,也不禁心中有點焦急起來。

因爲,目前,他們就只有師徒兩人,周君玉對付一個大公子已是難分高下,如今再加上淳于坤等這三個生力軍,自己就更顯得人單勢孤。

不過,他儘管心中微感焦急,但表面上卻是泰然自若地,搶先接道:“不錯,錯過這機會,以後就再也不會有了。” wωω•ттκan•¢〇

淳于坤卻扭頭向他的師弟沉聲喝道:“師弟,快去協助冷大公子,先將那丫頭宰了。”

呼延奇所收的幾個徒弟……除了淳于坤已經是青出於藍於勝於藍之外,其次就是那已被朱亞男斷去左腕的呼延柏文。

目前,淳于坤帶來的這一位,姓武名維揚,在呼延奇的徒弟中,排行第二,武功卻是最差勁的一個。

武維揚暴喝一聲,已“鏘”然亮出了長劍。

周君玉與大公子二人,正在殺得難解難分之際,如果再加上像武維揚這樣的一個高手,其後果可實在不堪設想。

因此,賈南星儘管外表上泰然自若,不當回事,但他卻在暗中作了應付最壞情況的打算。

但就當武維揚亮劍撲向鬥場,準備與冷大公子夾擊周君玉之瞬間,冷無情卻突然喝道:“住手!”

武維揚適時殺住自己的飛撲之勢,惡鬥中的周君玉、冷大公子二人,也各虛晃一招,飛身後退。

淳于坤似乎大感意外地,目注冷無情,蹙眉訝問道:“老爺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冷無情冷然接道:“沒有別的意思,老夫不願意有人在我面前飛揚跋扈。”

淳于坤苦笑道:“不是在下膽敢在你老爺子面前,飛揚跋扈,而是爲了當機立斷,不得不一時從權。”

冷無情哼了一聲道:“你以爲你淳于坤人不來,老夫就留不下他們師徒兩人!”

淳于坤點點頭道:“老爺子自然有此能力。”

“可是,方纔老爺子的話意中,可根本沒有留下他們的意思?”

冷無情哈哈一笑道:“還是咱們老朋友,能夠互助瞭解,真是,數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了!”

淳于坤若有所悟地,“哦”道:“我明白了……”

賈南星截口笑道:“能夠兵不血刃而屈人之兵,自是上上策,即使退而求其次,也得儘量減少自己的傷亡,如果像你那樣蠻幹,固然可以達到留下老夫師徒的目的,但你曾想過,老夫師徒,是束手就擒的人嗎?”

冷無情笑道:“淳于堡主,經過我這位老友的解釋,你該完全明白了吧?”

淳于坤苦笑道:“我仍然想不通,老爺子有何良策,而能兵不血刃地。屈人之兵?”

賈南星又搶先答道:“憑你這位老爺子的身份,自然不好意思在酒菜中下毒,而只是借把酒聯歡來拖延時間,以便暗中調動更多的高手而已。”

冷無情含笑點首道:“不錯,既然一切由你自己代爲點明,我也就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我也別無什麼錦囊妙計,只是想以大批高手,用車輪戰法來消耗他們的體力,以減少我方的傷亡而已。”

賈南星笑問道:“老朋友,你的人手,可能還沒調齊吧?”

此刻的賈南星,顯得出奇的沉着,這情形,不由使冷無情大惑不解地訝然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特別意思,我只是想說,如果你那些殺手還沒調齊,我們師徒還可以等下去,免得你們輸得不服氣。”

冷無情淡然笑道:“不管你怎麼說法,我的計劃不變。”

接着,扭頭沉聲喝道:“來人……將酒席送上來!”

“是……”

一串嬌喏聲中,一隊穿着一式粉紅家裙的妙齡女郎,已各自端着一個托盤,魚貫而人,各自將托盤中的美酒佳餚放上,立即湊成一桌非常豐盛的酒席。

賈南星拉着周君玉,徑自坐了上首,並自語似地說道:“我賈南星是替‘天鶴子’拜年來的貴賓也是淳于坤的師祖,徒兒,你陪同師傅坐首位,絕對沒有人敢予反對的……”

他這裡自說白話,沒個完,冷無情與淳于坤二人,卻只有苦笑着左右相陪,那灰衣老尼與月白僧袍的老僧,更只好敬陪末座了。

賈南星一舉酒杯,含笑說道:“賈南星借花獻佛,敬冷兄與淳于堡主以及尼姑、和尚一杯,敬祝諸位年年如意,歲歲平安,待會在我賈南星身上,多開幾個窟窿……”

說完,一仰脖子,喝了個杯底朝天。

一旁的周君玉蹙眉說道:“師傅,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不能不提防他們在酒中下毒啊!”

賈南星笑道:“傻丫頭,中毒死了,畢竟是個全屍,總比被人家亂箭穿胸而死,要舒服多啊!”

冷無情也乾了杯中的酒道:“賈兄,我不能不配服你這一份鎮靜功夫。”

這時,一位妙齡美女,正在替賈南星的空杯斟酒,賈南星含笑接道:“我卻羨慕你的無窮豔福。”

周君玉微蹙劍眉,不曾動過一下杯筷。

賈南星扭頭一笑道:“丫頭,師傅有膽將你帶進此龍潭虎穴,自然有伏虎降龍的本領,帶着你平安出去,所以,你儘管放開胸懷,吃一個痛快再說。”

冷無情笑道:“對!以後的事,且等以後再說,目前,咱們是喝酒第一。”

一舉酒杯,含笑接道:“淳于堡主,武老弟,二位大師,來,咱們聯合敬賈大俠師徒一杯。”

大夥兒幹了一杯之後,賈南星目注淳于坤,含笑問道:“徒孫兒,這個酒肉和尚和俏尼姑是哪兒來的啊?”

那月白僧袍老僧,照樣的飲酒吃肉,叫他一聲“酒肉和尚”,並不爲過,但那灰衣老尼一大把年紀了,這被叫“俏尼姑”,就未免有點謔而且虐了。

而更絕的是,是直呼淳于坤爲“徒孫兒”,這情形,不但使聽話的三人,臉色爲之一變,周君玉竟忍不住笑出聲來。

淳于坤強忍心中憤怒,冷笑一聲道:“居然說出這種有失身份的話來,我看你這一大把年紀,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賈南星笑道:“你說得一點都不錯,我這一大把年紀,委實是活到狗身上去了,教出徒弟來殺師傅,徒孫們卻都是數典忘祖,茶毒江湖,像這情形,我早該自己撒泡尿淹死纔對。”

冷無情含笑接道:“賈兄別鬥嘴了,咱們還是說正經的吧!”

賈南星自顧自地幹了一杯,才道:“我倒想不出來,此時此地,咱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談的。”

第二十四章 過大年仇人敘舊第十三章 小倆口春風得意第十八章 無敵堡師好女徒第十二章 鬼前輩授技正英第十三章 小倆口春風得意第二十四章 過大年仇人敘舊第三章 從頭越不畏艱苦第二十三章 賭館房調情賣俏第六章 遇強敵沙灘激戰第十九章 田內好真相畢露第十一章 返夏口領受心法第十一章 返夏口領受心法第一章 借殭屍逃離虎口第六章 遇強敵沙灘激戰第二十五章 大混戰死傷過半第十二章 鬼前輩授技正英第二十三章 賭館房調情賣俏第十九章 田內好真相畢露第十六章 羣英閣密商決策第十章 憶往事姨娘悲淚第十五章 雪仇恨大快人心第十五章 雪仇恨大快人心第十三章 小倆口春風得意第二十八章 無敵堡慘烈殺戮第十六章 羣英閣密商決策第三章 從頭越不畏艱苦第四章 中秋夜佳宴出谷第十七章 官道上五霸齊集第八章 江面上探知敵蹤第十六章 羣英閣密商決策第十八章 無敵堡師好女徒第四章 中秋夜佳宴出谷第七章 經易容客棧之夜第九章 過險關扮裝母子第二章 天心谷刀光劍影第十五章 雪仇恨大快人心第二十一章 假冒爹揭破真相第二十八章 無敵堡慘烈殺戮第二十章 朱四娘釋解心憂第十七章 官道上五霸齊集第十章 憶往事姨娘悲淚第二十三章 賭館房調情賣俏第九章 過險關扮裝母子第二十五章 大混戰死傷過半第三章 從頭越不畏艱苦第二十二章 年更宴斬首四凶第二十六章 挹翠樓惡鬥雙兇第十六章 羣英閣密商決策第十三章 小倆口春風得意第二十七章 朱亞男勸服素文第十七章 官道上五霸齊集第十九章 田內好真相畢露第六章 遇強敵沙灘激戰第二十八章 無敵堡慘烈殺戮第二十三章 賭館房調情賣俏第二十八章 無敵堡慘烈殺戮第十七章 官道上五霸齊集第九章 過險關扮裝母子第十七章 官道上五霸齊集第三章 從頭越不畏艱苦第十一章 返夏口領受心法第一章 借殭屍逃離虎口第二十三章 賭館房調情賣俏第四章 中秋夜佳宴出谷第二十八章 無敵堡慘烈殺戮第一章 借殭屍逃離虎口第二十五章 大混戰死傷過半第二十章 朱四娘釋解心憂第十三章 小倆口春風得意第十一章 返夏口領受心法第二十二章 年更宴斬首四凶第七章 經易容客棧之夜第三章 從頭越不畏艱苦第九章 過險關扮裝母子第二十三章 賭館房調情賣俏第二十章 朱四娘釋解心憂第十九章 田內好真相畢露第六章 遇強敵沙灘激戰第十二章 鬼前輩授技正英第二十三章 賭館房調情賣俏第九章 過險關扮裝母子第十五章 雪仇恨大快人心第九章 過險關扮裝母子第二十章 朱四娘釋解心憂第六章 遇強敵沙灘激戰第二十七章 朱亞男勸服素文第六章 遇強敵沙灘激戰第九章 過險關扮裝母子第五章 呂正英單身闖寨第五章 呂正英單身闖寨第十二章 鬼前輩授技正英第十一章 返夏口領受心法第十六章 羣英閣密商決策第五章 呂正英單身闖寨第二十五章 大混戰死傷過半第九章 過險關扮裝母子第一章 借殭屍逃離虎口第二十一章 假冒爹揭破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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