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小的觀想法術,一盞茶工夫就傳完了,但這種法術卻需要提前佈下觀想種子,所以偷師是偷不到的,自學也沒什麼可能,從這一點上,兩人之間又多了一分傳法之情。
侯長老傳法,其實是爲感謝劉小樓贈送築基丹的實質性反饋,但在劉小樓眼裡,這跟交易可沒有關係。侯長老是元嬰期的長老,兩人之間怎麼可能交易呢?
只有恩情,沒有交易!
因此,劉小樓得了法門後,立刻取出紙筆,將幾句口訣和法門寫於其上,請侯長老過目。
「的確是這幾句,但記了也沒什麼用,關鍵是觀想的意象。」
「明白,明白!可否請您老賜個名?晚輩也好存下來做個念想,永記長老大恩!」
「呵呵—」
「嗯嗯—」
「書傳意象燭照法於三玄門劉小樓,青玉宗侯——」
「多謝侯長老!」
劉小樓再拜,恭恭敬敬將字幅收好。
「行了,就這樣吧。你早些回去,抓緊把神煞煉化,早點衝擊築基後期,這纔是正理。」
「是,多謝長老指點。」
「小樓,按說你我有緣,別說籤個字,就算收你做個記名弟子又如何?但你身份不同,三玄門是六宗共附小宗,我收你爲徒,算怎麼回事?別說是我,荊湘各宗皆是如此,甚至放眼天下,沒有任何宗門大修可收你爲徒,誰若收你爲徒,
便是對烏巢坊有意,便是想染指荊湘,這一層,你應該明白的。」
「明白,明白,不敢奢望———」
劉小樓很聽勸,也不敢多耽擱,連夜離開了君山。離開之前,他還想再看看東方玉英,可惜少掌門沒在家,不知去向,而景昭依舊閉關,都不得見。
原本想事了之後去尋袁子期敘舊,但掌到神煞之後,卻更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見了,乾脆也就不見了。
兩天之後,劉小樓回到乾竹嶺,立刻閉關。
築基中期,是所有築基修士最難修行的一關,它難就難在不確定上。這種不確定不止是對結果的不確定,而是對修行全過程的不確定,既不知阻礙在哪裡,
也不知自己是否順利,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修行方向是否正確。
沒有人知道自己下一刻是不是能修出氣海罩子,很多人一直這麼修煉,一直覺得很順利,甚至一直隱隱感覺,好似那個罩子呼之欲出,然而卻一直只有好似,好似了十年丶二十年丶三十年,甚至一輩子,自己的氣海始終是漏的,那個罩子始終見不着。
這種修行中的不確定,是最讓人發狂的,所以哪怕明明知道,通過使用六甲胎神煞來幫助修煉氣海罩子的,到目前爲止,從沒有出過一個威震天下的大修土,他也依舊毫不猶豫的放棄了自己努力,而選擇了依靠這件外物。
能到築基,已經遠超預期了,之後的每一步,都是賺的。
因爲接下來的閉關修行,需要大量靈力,所以方不礙很自覺的讓開了位置,
讓劉小樓獨佔靈泉。
用一天時間,將煩雜的心緒清除乾淨,劉小樓打開玉盒,將裡面的神煞倒了出來。
這團六甲胎神煞無色丶無形,像一團水,卻比水更透明丶更輕盈,只有落在掌心之上,才能真正的感觸到它,也不知那些在十萬大山的歷險者,是怎樣找到的,對此,劉小樓深感佩服。
按照傅長老所授之法,將這團神煞以雙手環於腹前,以神識「吞服」,漸漸便覺它化作一團聚攏在一起的雲霧,進入神識之中,很快運行至氣海處,將氣海包裹在內。
一個假的氣海罩子出現。
至此,煉化神煞的第一步便完成了,整個過程非常短暫,不到一個時辰。
接下來的第二步是最漫長的,要將神煞與氣海相融,讓這股煞氣轉化爲氣海的一部分,這就需要用大量靈力去填充丶去洗煉,最終才能演化成功,把這個假罩子煉化成真罩子。
於是,靈泉中的靈力很快被大量抽取,被劉小樓的經脈轉化,進入氣海,撲向神煞。
每一個周天搬運,都能感受到從神煞中洗煉出某種五色的「小沙粒」,這種小沙粒便是神煞中的煞氣凝結體,屬於「有毒」之物,被洗煉出來後,需要靈力凝結壓縮到極致,去填充它空出來的位置。
一個周天接着一個周天的搬運,一顆沙粒又一顆沙粒被洗煉出來,從各處穴道凝結出來,化爲煞霧,將劉小樓團團圍住。
一陣山風吹來,將煞霧吹散於天地間,過不多久,又凝結成霧團,等待下一陣山風的到來。
天雷滾滾丶大雨傾盆,都澆滅不了這不停生成的煞霧。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一片黑暗的原野,原野上滿是枯樹和孤墳,那日頭每天只升起來一個時辰,在天邊最遠處劃過一道小小的弧,便又墜落到地平線下去了。
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是昏暗的,只有天上清冷的月光和閃爍的星辰,給荒原大地點上依稀的微弱之光。
一條三尺長的藤蔓,在荒野中的某個地方破土而出,它好似沉睡了許久許久,今日方纔睡醒。
這條藤蔓在荒野中左顧右盼,忽然鑽入泥土之下,這泥土中全是腐蝕的血肉和骨骼。
它短而屏弱的藤須從泥土中拉出一具破損的竹妖軀殼,圍着竹妖轉來轉去,
忽然從竹妖的腹部鑽了進去。
竹妖立刻就有了生機,死一般的生機。眼孔裡沒有眼睛,缺了半邊的鼻孔裡沒有氣息,走路一一拐,像一個被竹節包裹的木傀儡。
它開始行走在荒原之上,偶爾用尖銳的手指插入泥土之中,尋找腐爛的血肉和蠕動的驅蟲,將它們塞進嘴裡。
可惜它身上有太多壞爛的破損,就連臉頰都是不完整的,吃下去的血肉和驅蟲從臉頰上的破損處掉了出來,又鑽回泥土裡。
竹妖卻絲毫不知,只是一一拐的行走着,在月光下不停搜尋血肉和驅蟲。
忽然,它尖銳的手指從泥土中叉出來一團白蟲,這白蟲卻沒有頭尾,更像是一團白絮,卻是在蠕動的白絮。
竹妖愜了證,將這團白絮送到眼前,反反覆覆的察看了許久丶許久,在這團白絮拼命的掙扎中,將它送到了左頰上的一處破口。
這團白絮填進破口之後,沒再蠕動,而是漸漸舒展開來,將破口填滿,繼而轉變成與竹妖相同,帶着黑斑的青黃之色。
然後竹妖繼續在月光下行走,重複着之前的行爲。
不知走了多久,它從腐朽的泥土裡叉出第二團百絮,這回它只看了半個時辰,便想起了第一次的經驗,將這團白絮填進了左頰上的另一處破口,將破口補齊,然後繼續行走。
然後是第三團白絮.....
左頰的破損被補齊了,這回再吃血肉和姐蟲時,左頰處便沒再掉落,而是從右頰開始掉落。
於是竹妖開始用白絮去補右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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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頭落下去第三十次,竹妖已經在荒原上蟎了不知幾百裡,它的右頰終於補齊了。
這回,血肉和蛆蟲不再掉落,而是被它的牙齒磨碎,順着喉管,進入一個殘缺了大半的胃袋裡。
因爲喉管的破損同樣嚴重,往往咽三口下去,只能落入胃袋中一口,而胃袋的大半缺失同樣會產生驚人的損失,最終被胃袋接住的,只有三分之一。
少許的血肉和姐蟲碎末被胃袋捲住,翻轉丶碾磨丶壓縮,化爲一絲綠意,從胃袋裡遊動出來,在竹妖全身尋覓着。當它遊走至竹妖的額間,忽然感受到了什麼,立刻向着額後鑽去,鑽進一處黑的空洞裡,在這裡,它看到一點極爲細小的青綠。
青綠雖小,卻讓它感受到強烈的溫暖,如同母親般給予它最濃厚的安全感,
於是它選擇蜷縮在這點青綠周圍,慢慢的融進去。
然後是又一團血肉和姐蟲,化作一絲綠意,再次鑽進這點黑的空洞·——·
一絲又一絲綠意生成,擁抱這點青綠,努力融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