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應龍點頭應允,管師立刻駕馬如旋風般衝入了山谷。
“小王爺,還有六七日就是康王五十大壽,你不需要在康王府張羅事宜?”看到方應龍身邊只有一個林歡歡,陸元鬆腦中想着如何試探方應龍是否知道聖龍教之事,便開口提起了話題。
他不可能直接問關於聖龍教之事,還需旁敲側擊。
“我還有一個大我十來歲的姐姐,再加上管家在一旁出謀劃策,哪裡需要我來操心這等俗事。”
方應龍有個比他大十來歲的姐姐?那就是郡主?也是,康王都五十歲了,而方應龍才十六七,換句話說,康王在三十多歲纔有了兒子,像這種皇親貴胄,婚姻早就指定了,都是十五成年後開始成婚,稍遲一些一般也不會超過二十,康王有個二十七八的女兒才顯得正常。
陸元鬆心念一轉,將話題悄然引導:“辦理康王大壽都算是俗事,那麼,在小王爺眼裡,什麼叫正事?”
“當然是練武!”方應龍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我與你不同,你是荊林侯從前的正妻所生,自小被人稱爲小侯爺,只是後來母親亡故,你父親另立正妻,你的地位才一落千丈,我與你幾乎相反,我的母親只是一個侍女,生了我才被我父王立爲侍妾,地位低微,我父王只有我一個兒子,對我百般疼愛,立爲嫡子,被人叫做小王爺。”
“原本我可以安心玩樂,坐等繼承我父親的爵位,可是,幾年前,我父王娶了洪家家主之女,是我父王昔日儒師洪文淵的侄孫女,娶來自然就立爲平妻,我這位二孃倒也爭氣,次年就生了一個兒子,小松,你說,一個是侍妾所生的嫡長子,一個是平妻所生的次子,康王爵位該落在哪個的身上?”
“爵位之爭?”陸元鬆看着方應龍雙眼微眯,渾身似乎有些危險氣息的模樣,沉默不語。
他沒想到,他想試探地問一下關於聖龍教之事,卻牽扯出方應龍悶悶不樂的家事來,這種事真的無所評說,就好像陸元鬆,他有大哥二哥,大哥陸元通足足大他六七歲,二哥陸元吉也大他兩三歲,可陸鴻封侯是在陸元鬆出生後,陸元鬆是正室所出,理所當然立爲嫡子,也就是要小侯爺。
可方應龍不是,康王是當今皇帝的親兄弟,一出生是皇子,後來就成了親王,方應龍出生就是長子,皇家立長不立幼,哪怕早出生一炷香的時間,按規矩,就是小王爺。
不過,方應龍的生母畢竟只是侍妾,就好像皇帝臨幸一個宮女,生了長子,不得不立爲太子,但多年後,皇后生了個兒子,皇后必然會想方設法立自己的兒子而太子。
人同此心,情同此理。
身爲平妻的方洪氏,肯定會爲自己的兒子爭得王爵,這樣不可避免嚴重損害到了方應龍的利益。而對於康王來說,一個是疼了十多年的長子,一個是老來得子的幼麟,恐怕他也頭疼不知如何處理。
立長不立幼的規矩,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古往今來,無數王朝帝國,也並非一定是嫡長子即位,有第二子、第三子、第四子做皇帝的事例,這叫做奪嫡之爭。
想必方應龍那位二孃方洪氏利用其在康王面前受寵和其洪氏的影響,開始刁難方應龍了。
方應龍住在康王府一個比較偏僻的蒼秀園,可能就是與二孃爭鬥處於下風的結果。
不多時,管師已騎馬而回,請方應龍入山谷,大約所謂的清理一番,是狠狠殺了一些豺狼虎豹之類的兇獸。
一行人便緩緩策馬入谷。
陸元鬆念頭轉動之際,耳邊還在響着方應龍繼續說話的聲音:“有了一身好武藝,既不怕我那位二孃突下殺手,也可以進入軍中立下戰功,萬一我這小王爺的位置被我那弟弟奪走,我也有個前程,說不定能掙個爵位,不會太失落。”
“小王爺是嫡長子,沒有什麼過失怎麼可能被廢除王爵繼承之位?未免太過杞人憂天了。”陸元鬆順着話題安慰了一句,這種長幼奪嫡之爭陸元鬆作爲一個外人,無從置喙,他自身的境況比方應龍還爲難。
“算了,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方應龍看到陸元鬆不好說話的樣子,笑了笑,他從高嶺歸來特意調查了陸元鬆的信息,自然知道陸元鬆的處境何等艱難,面對荊林侯那位正妻的壓迫,幾乎沒有反抗之力,因而,他主動岔開話題。
一行四人說着進入了山谷,這山谷除了進口,另一端居然被山壁堵住,成了一個葫蘆形狀,這種地形,與兵書上所說的絕地相似。
“有谷形如葫蘆,若以一軍引之,敵軍入,再封住葫蘆口,大勢可成,全奸矣。”
可惜,這地形雖然可以稱爲葫蘆,卻太小了些,谷內長不過兩裡,寬不逾一里,真正作戰,能引誘多少敵軍?最多一個指揮營,五百人!
谷內,還有一條小溪,汩汩水流,聽來心曠神怡。
“好地方,小王爺,你以這裡爲營地,莫非經常到此?”陸元鬆遠遠近近地打量了一番,看到了溪流,看到了谷內與谷外一般,雜草叢生,灌木處處,雜草過成人膝蓋,灌木與成人齊腰,若人小解或方便,都不虞他人看到要害之處。
“從前狩獵發現這裡,便覺得這裡不錯,你看那個進出口,我只需三四十人守住,外面便是有一個指揮營都打不進來。”方應龍顯然也熟讀兵書,他笑了笑,道:“這種事當然不可能發生,不過,有三四人守護谷口,什麼豺狼虎豹都進不來,只防一處,而且風小,夜間不冷,比外面紮營強得多。”
在野外紮營,要驅蛇蟲鼠蟻,還要防豺狼虎豹,夜裡山裡酷寒也要注意,稍微有常識的人都會把營地扎到背風處,但哪個背風處比一個通氣不通風的山谷要好?
“是不錯!”陸元鬆心中念念不忘聖龍教的事,他思忖着,覺得繞來繞去根本繞不到正題上,不如明顯暗示一番,他心念一轉,說道:“蒲城不愧是康王食邑,繁華程度,直追玄京啊。”
方應龍目光一閃,微微錯愕。
“民風淳樸,夜不閉戶,有上古之風。”陸元鬆話鋒一轉,道出暗示:“可惜,民智似乎遠不如上古,比起玄京百姓,也明顯不如,在消除愚昧、開啓民智等教育方面,康王莫非沒有盡力?”
“民智未開?”方應龍眉頭一皺,他慢慢說道:“整個峰魯地界納入大玄版圖只有數十年,蒲城百姓多是從北方各個州府牽來,怎麼會民智未開?怎麼有愚昧?你的意思是……”
方應龍也是極爲聰慧之人,知道陸元鬆不是無的放矢,說什麼蒲城百姓愚昧肯定有根有據,他在蒲城消息靈通無比,稍一聯想,驚呼問道:“你是說最近在蒲城堂而皇之傳教的聖龍教?”
陸元鬆呼了一口氣,總算提到正主了,他就準備接口說一說聖龍教的事,但忽然,耳朵一動。
“嗯?有喘息聲?”陸元鬆心神一凝,他的目光掠過方應龍、管事和林歡歡,耳中聽得到這三人的呼吸聲,方應龍的穩重,管師的呼吸綿長、微不可聞,而林歡歡的呼吸聲要大一些,從三人呼吸聲就可分辨出各自的武道高低。
但陸元鬆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剛纔耳朵一動,分明聽到了除自己之外的第四個呼吸聲!
可現在仔細去聽,卻又聽不到了。
“莫非是錯覺?不可能,或許我耳朵會聽錯,但感應不會錯,我的武道是武師大成,百步之內可分辨出有幾隻蟲在鳴叫,但感應可聞蟻鬥!”
螞蟻打鬥的聲音多麼細微?陸元鬆驅物大成的境界,魂魄力量渾厚,就能感應到螞蟻打鬥的聲音!
更何況是人的喘息聲?
陸元鬆可以不信自己的聽覺,但他相信自己的感應,因爲感應就如親眼看到、聽到、感覺到,雖然這種感應和聽覺都是聽到一聲喘息就沒其他感知了,然而,陸元鬆已經憑藉感應確定附近有人。
有人埋伏!是真正的高手!
陸元鬆沒有迴應方應龍,而是突然一躍而起,腳尖踏着馬背上,目光如鷹隼一般掃視四周,提氣大聲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給我出來!”
“什麼?有人!”方應龍、管師和林歡歡都不是普通人,見陸元鬆陡然躍上馬背,如此大聲呼喝,便是肯定了四周有人潛伏,三人心中都是一驚,雖然不知道陸元鬆怎麼發現有人的,但他們動作都非常迅速,翻身下馬,拿弓提劍,將馬圍攏,作爲護盾,保護自己,一氣呵成。
“嗯?想不到小王爺身邊還有人居然能夠發現我們!不過,沒有用了,今日我們奉命要小王爺的性命,天王老子來了都要滾到一邊!”
一個雄渾的聲音陡然響起,陸元鬆站在馬背上,就看到一條黑影從五十步之外的雜草中突然飛躍而起,腳踏雜草灌木,身形如電,一道刀光如霹靂一般揚手飛向陸元鬆,此人口中喝道:“先殺你,老山,動手!”
在這黑影飛起出手的霎那間,另一個方向五十步的距離,突然一道劍光凌空劈向方應龍三人,這劍光是長劍,不似刀光一般投擲出來的,分明是道術高手驅使飛劍!
一個武道高手,一個道術高手,互相配合,刺殺方應龍!
一個威猛如山,一個靈動飄渺,如果不是陸元鬆提前感知,這兩名高手再靠近一些,突然刺殺,恐怕方應龍難逃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