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打算回來,那麼跟隨我的人一同回家,莫非是什麼難事嗎?”瑪莎道。
沙梨已捧着果汁聞夠了香甜的氣味,聽見瑪莎略帶諷刺的話語,怒上心頭,便不假思索道:“你又不知道我遇見什麼事了。”
瑪莎竟從善如流,一挑秀眉,冷冷道:“你遇到什麼事了?”
“我……”沙梨說不出話,有些事情是她不能讓自己想起的。
“瑪莎。”維徹爾斯微微皺眉,溫柔的嗓音輕輕道:“沙梨的確遇到些意外,能平安迴歸,我們應該慶祝一下。”
說罷,維徹爾斯舉起酒杯——他杯中盛的是莊園裡產量極少的沫露紅酒,對沙梨道:“沙梨,歡迎你回來。”
於是其他人也向沙梨敬酒,一派和樂融融。
瑪莎也稍微舉起了杯子,但她諷刺的語言仍舊不停。“沙梨,你既已迴歸,就呆在薔薇園裡不要亂跑。第一位客人午後就會到來,你最好別出現在生人面前。”
沙梨緊捏刀叉,牙板狠咬,忍不住朝瑪莎瞪眼道:“我已經不是啞巴了!”
“沙梨。”維徹爾斯輕聲安撫沙梨的激憤,卻也沒有直接反對瑪莎,而是平視衆人,微冷的眼神彷彿把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掃進眼底,淡然的語氣又彷彿直刺入每個人的神經中,“父親不在,你們也不要以爲可以無視禮節,餐桌上什麼話該講,什麼話不該提,都各自掂量。”
他說罷,收回落在餐桌上方的視線,徑自爲沙梨斟滿果汁,卻也不再開口。
這頓午餐吃的沙梨怒氣衝衝,一進屋就把自己摔在牀上。
修斯卻端了一碟小蛋糕放在她牀頭,正對着她視線的地方。
當蛋糕上鮮白的奶油出現的一刻,沙梨一咕嚕翻起身,立刻就忘了什麼午餐什麼瑪莎。
“你真好,修斯。”沙梨嘴裡還含着蛋糕,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這世上就只有你對我最好。”
對此修斯不做迴應,他已盤膝窗前,披着暖冬輕陽,進入了冥想。
沙梨望着他吃完蛋糕就開始發呆。他有沒有哪一天閒下來的時候是沒在冥想的?他有沒有停下來去選件衣服或者鞋子的念頭?他施放魔法進行戰鬥時,怎麼不用魔法杖?他怎麼從來不提關於自己的事情?
沙梨想了很多,也做了不少事情。這似乎說明她好像沒有發呆一樣。
她拿出畫筆又爲修斯畫了一張畫,塗塗改改,又一邊想要不要送修斯一點禮物。他過生日的時候,有沒有人爲他準備蛋糕,還有賀禮呢?
等修斯從冥想中醒來,就看見沙梨的房間已被她翻的亂七八糟,午後陽光鋪灑,更把地板上的凌亂照的清清楚楚,這難道不該讓一個優雅小淑女臉紅?
沙梨委屈地捻了捻裙角,上前拉住修斯的手道:“別皺眉了,修斯。我們去看看客人來了沒有,這些交給僕人去打掃好了。”
她小心翼翼地牽着修斯走出房間,慶幸他沒有責備自己,然後心情便因此飛揚起來,小跑着來到莊園前庭的噴泉旁邊。她纔不管瑪莎的“警告”,她現在已長大不少,又“能說會道”,爲什麼不能見見其他領地來的貴客呢?
正在迎接客人的瑪莎一回頭就見到沙梨的身影,但她還沒來得及呵斥,竟見沙梨提起裙襬大步跑上前來,一邊笑道:“法蒙!你怎麼來了?”
站在客人身後的法蒙一眼瞧見沙梨,轉頭對一個藍髮少年悄悄說了幾句,那位藍髮少年便立刻向父親介紹道:“父親,這位是威爾蒙遜的小小姐,沙梨。”
“讓您見笑了,明克先生。”瑪莎面對客人們的笑容毫無瑕疵,觸到沙梨的眼神卻已透着濃濃的不滿。
沙梨毫無所覺,於維徹爾斯身邊站定,卻也被維徹爾斯拉住,不能再上前跟法蒙打招呼。
明克卻瞧着猶自興奮的沙梨,好笑道:“沙梨小姐,我聽說你是法蒙爵士的好朋友?”
“嗯?”沙梨一下子沒聽明白他口中所謂的“法蒙爵士”,但一瞧法蒙在後頭朝她眨眼,她立刻反應過來,重重點頭:“嗯!是的,明克先生。”
沙梨突然變得聰明起來,提起裙襬恭恭敬敬地嚮明克領主行禮,露出甜美笑容,儼然一位天真可愛的小淑女。
“希望您在威爾蒙遜莊園度過愉快時光。”她補充道。
明克領主大笑道:“哈哈!謝謝你,沙梨小姐。你或許也能和貝克成爲朋友,他也是你們的同學呢。”
貝克小少年走上前來,十分紳士地與沙梨打招呼。他便是先前和法蒙講話的藍髮少年。
小孩子們寒暄已畢,維徹爾斯便要進一步招待客人們。
這已與沙梨無關,她只想和法蒙再多講兩句。
“嘿,法蒙。”沙梨圍着法蒙轉了一圈,打量着他肩上披的圓形斗篷,彎眼笑道:“你什麼時候變成爵士了?”
法蒙靦腆地笑着,撓撓他那頭紅髮,和他在學院裡穿着從來不洗的魔法袍的時候一樣憨厚。“我只是回家探望母親,沒想到明克先生封我做了爵士,還送給我一座宅子。”
貝克少年微微笑道:“明克需要像法蒙這樣勇敢的年輕人,也許他現在還不夠強大,但前途一定不可限量。既然這樣的人才是我明克子民,我們豈能不重視?”
沙梨歪着頭看了看貝克,認出他就是在法蒙獲得魔法學徒第一名後給他送披風的少年,不禁疑惑道:“你和我們一樣大,可是爲什麼說起話來像個大人?”
法蒙忍俊不禁:“沙梨,我和貝克都快要成年了——正巧我們倆的生日是同一天。過段日子我們就能參加大人的宴會。只是你去學院比較早,才以爲和我們一樣大。”
貝克一愣過後,也笑道:“法蒙大大咧咧,看起來的確像個小孩子。”
沙梨眨眨眼,驚奇地看着貝克和法蒙,他們倆似乎關係很好。可她記得法蒙最最厭惡的就是貴族,怎麼會和一個領主少爺相處和諧?
她還沒想到原因,守門人已傳進客人們到來的消息。一道接一道,一波接一波,等晚餐開宴時,客人們竟已把專門會客的餐廳擠得滿滿當當。
沙梨偷偷縮了縮腦袋,趕緊拉着修斯回到薔薇園去解決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