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斯的意思很明顯——他就是在警告,慕裡和海德列,包括老勞爾都聽得清清楚楚。但修斯依舊沒說做出這個判斷的原因,只拿一副“吾乃真理”的表情面對他們。
而從進入冰蓮雪山的一路經歷來看,他說的每句話每個要求也的確是“真理”。
所以,儘管老勞爾非常想問個明白,卻也抹不開臉面親自發問,只得冷哼一聲表示不屑,以及“知道了”。
但憑慕裡的性子,是一定要問個明白的:“爲什麼這麼說?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切西里沒有被弄暈嗎?他不會成爲阻礙的。”
原因確實和切西里有關,但也並不是完全關聯。一想到真正的理由,修斯的脣就抿得緊緊的,使脣形凸顯,如刀割一般,無情冷酷至極。
瞧見他這幅模樣,慕裡也不敢再問,只得絞盡腦汁猜測道:“莫非我們來營救鳳凰鳥的計劃被魔王知道了?”唯有這樣,他們纔會受到更大的阻礙。
“那我們得馬上行動,越快越好!”老勞爾一聽,立刻拍案而起,拔腿就往門外跑。
但是房門打開,蹦進來的卻是一身淡藍長裙的沙梨。
她笑的眉眼彎彎,小跑至修斯面前,仰頭道:“好不好看?修斯,我好不好看?”
修斯低垂着眼看她。少女一身輕紗裙,前襟飄着藍紫***結,胸口綴着一片珍珠粒,彷如明媚陽光映襯下的淺淺海灣,清澈純潔,那清亮的眼神便彷如岸邊的透明海水,明淨清冽,映着海底細沙,閃着粼粼波光。
注視着這樣一個少女,就彷彿看見了純粹的幸福一樣。
修斯點了點頭,沙梨一雙眼便笑成了一條縫。
修斯的警告就在沙梨的笑容中不了了之。
晚上的派對並不算隆重,卻也處處透着主人家的細緻周到,第三女王不出意外地喝了許多陳年佳釀,在夥伴們的殷殷期盼下醉倒。然後,高塔裡的喧鬧一下子消失無蹤,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一直蔓延到高塔底部的樓梯後面。
那扇方門沉默地矗立在衆人眼前,慕裡和老勞爾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它打開,一人舉着一支蠟燭在前方領路。
方門之下仍是樓梯,繞牆旋轉,不知百十週,直走到底處,衆人也說不出到了什麼時刻。
樓梯盡頭連着一間空闊大廳,他們剛踏入,蠟燭就熄滅了。這才叫人看清楚,那圓形牆壁光滑如鏡,嵌着無數顆閃耀的晶石,彷如夜空星辰,浩瀚無邊。而他們腳下踩着的地板上竟反射出頭頂夜空,一樣的繁星閃爍。行走其間,竟以爲自己也是萬千星星中的一顆了。
其他人還沉浸在這幅震撼人心的畫面裡,麗爾安已經斷定道:“這是一扇門。夜幕如鎖,找到真實的那一顆星辰,就找到了鑰匙。”
她眼裡看到的不是多麼美妙的星空圖景,而是一個巨大的魔法陣圖,充滿迷惑和欺騙。
“如果選錯了,我們很可能會遇到危險。”麗爾安說。
“這麼多,那一顆晶石纔是真的?”沙梨道,“它們看起來都一模一樣。”
海德列便道:“我們分開去找,如果覺得哪一顆像,就喊其他人一起查看。大家多加留心,免得觸發機關。”
於是衆人分頭行動,只除了法蒙還蹲在原地不肯挪步。
沙梨朝他喊道:“法蒙,你怎麼了?一直沒精打采的,是不是太累了?”
麗爾安也關心道:“你若是有哪裡不舒服,早點和我們說,利玟老師會盡快治好你的。法蒙?”
可是法蒙沒什麼反應,等了好久他才擡起頭來,卻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我沒事,就是渾身無力,不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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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晚上沒有吃飽飯?”沙梨道。
麗爾安已將手覆到法蒙額上,探了探道:“沒有發燒。”再看法蒙懷中的小鳳凰,竟也是半夢半醒。麗爾安不禁疑惑:“怎麼回事?”
“我去叫利玟老師。”沙梨立即行動,請來利玟仔細探查。
利玟檢查了一會兒,卻道:“應該沒有什麼問題。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把小鳳凰從法蒙懷裡抱出,餵了幾滴冰涼的藥劑,小鳳凰才勉強睜開眼,羽毛上的火焰撲哧一下又熄滅了。
“好睏……”小鳳凰迷迷糊糊地道,“媽媽……爸爸……”
小鳳凰鳥往利玟懷裡拱了拱,尋個舒服位置竟又睡了過去。
利玟小心翼翼地把小鳳凰鳥塞回法蒙懷中,對沙梨和麗爾安道:“恐怕這裡有什麼東西禁錮了火系魔法,我從他們身上感覺不到魔法波動。威爾蒙遜先生。”
海德列聽見召喚,移步前來,在法蒙和小鳳凰鳥身上感知一番,得出相同的結論。
“看來這下面的確有禁錮鳳凰鳥的力量。”海德列道。“我們方向沒有錯,得抓緊時間了。”
於是留麗爾安照看法蒙和小鳳凰鳥,其他人加快速度排查所有晶石。但是大廳裡的晶石成千上萬,有些是影子,有些是石頭,有些是魔法石,根本不知道哪一種是真正的“鑰匙”。他們已在大廳裡轉滿一圈,仍舊沒有頭緒。
就在衆人鼓起勇氣去找第二圈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只聽“咔”的一聲,整個大廳劇烈搖晃起來,所有人都被震倒在地,頃刻間耳朵裡全是陣陣轟鳴。
修斯連忙去扶沙梨,卻發現她正跪伏在地上,手中握着一顆泛着白光的石頭。
她掰下那顆晶石完全出於無心,她只是覺得無聊,覺得那顆晶石挺特別,覺得自己扒下它系在頭髮上應該挺好看,所以才隨手一扒,那塊石頭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扒了下來。
沙梨當然不會知道那塊石頭的真實身份,可是一眼看見那顆石頭的修斯卻知道它的名字——塑世之石。
那是他花費大力氣從珞珈山脈的矮人部族那裡取來的東西。
爲了得到這塊不起眼的石頭,魔族與威爾蒙遜人類進行了一場交易,交易原本在幾年以前已經結束,魔族與威爾蒙遜應該再無牽扯。
但是此時此刻,唯一能證明那場交易存在的人,又一次證明了魔族和威爾蒙遜的所作所爲,把人們希望遺忘、希望埋進土裡永不見天日的東西又一次挖了出來。
如果世上真的有宿命存在,那麼修斯此時一定感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