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飛行速度能和我的空間轉移相媲美,又渾身漆黑的大烏鴉,除了你哥哥加布亞,還會有誰?”慕裡道,“你或許應該告訴我們你和你哥哥最後見面的地方,我們再去找找看。”
艾麗麗含淚點點頭,她是相信慕裡的,這個暗精靈是哥哥最好的朋友,如果世上還有一個人能找到加布亞,那他就是慕裡。
艾麗麗仔細敘述那一晚出發的情形,把地形和時間都說的清清楚楚。她還爲沙梨、法蒙、麗爾安烤了一籃子土果子,爲派澤爾煮了一大鍋肉湯,爲慕裡、利玟、海德列和修斯取出窖藏的葡萄酒。她自己也吃了不少東西,這一頓或許是她三個月來吃的最滿足的一餐。
笑容總是最容易打動人心的表情。有些女人的笑容讓人感覺到快樂,有些女人的笑容則比哭泣和憂愁更讓人覺得憐愛。艾麗麗的笑容就屬於第二種。她的笑淡淡的,卻很深,配上那雙深情如仲夏夜的眼睛,笑看着你的時候能把你的整顆心都揪起來。
但是慕裡卻不願多看看這樣一張美麗的臉龐,他寧願什麼也看不到。
艾麗麗知道他在躲避,卻不知道爲什麼。勇敢的獸人族對待愛情也是直接而勇敢的,所以她趁其他人還在進行飯後閒聊時,湊到慕裡面前,叫他看着自己的臉,問:“你是不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是不是喜歡她勝過喜歡我?”
慕裡瞧着艾麗麗真誠的眼睛,點了點頭。“我只能給予你最真摯的祝福,除此之外,我真的給不了你太多東西。”
“你倒是挺直接。”艾麗麗道,“你和大多數精靈不一樣。所以我很喜歡你。”
“我倒也挺榮幸。”慕裡笑道。
“我卻很遺憾。”艾麗麗說,“原本爺爺都已同意我追求你,哥哥也很支持我。誰知道……世上的事情變幻莫測,我們都掌握不了。”
“命運也掌握不了我們。”慕裡道。
艾麗麗笑盈盈地盯着他看,道:“這句話我喜歡。”她回頭瞧了瞧圍坐在小木桌旁的衆人,道:“你們還要再喝一瓶嗎?我看那小傢伙困得眼皮都撐不開了。”
已經在打瞌睡的小傢伙正是沙梨,吃飽喝足後便扒着修斯的背睡着了。但是修斯一動,她就立刻清醒,若無其事地跟着衆人飛下巖壁,沿着弧形的山崖繞到王庭背後。
王庭的背後是一片陡峭的崖壁和一望無垠的枯黃高原,巍峨的宮殿依山而建,棧道高塔渾然天成,房屋有大半部分在岩石中開鑿而成,沒人知道這座亙古存在的宮殿到底有多大,似乎也沒有人去丈量過。
“我們就是在這裡分開,我往東邊找,哥哥往西邊去。”艾麗麗率先蹬上棧道,指向王庭最高處的瞭望塔,“哥哥一直守衛着那裡,但是第二天早上過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
彎月已過中天,月光黯淡,陰影漸漸將棧道和棧道上的人們籠罩,也遮住了瞭望塔的塔尖。
“那裡是守衛王庭的絕佳之地,加布亞絕不會離開。”慕裡道,“他不會離開他的國王。”然後他超過艾麗麗,走在最前頭,揮手道:“跟我來。”
他們走到棧道的最盡頭,卻沒有進入王庭側門,而是在守衛看不見的角落翻到了棧道底下。那裡有一個隱蔽的洞口,洞裡漆黑狹窄,怪石嶙峋,道路蜿蜒扭曲,即使是走過一遍的人也不一定能找到正確的道路。
在洞裡無法計時,他們不知道外面的黑夜是否已被黎明驅走,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但他們總算在筋疲力盡之前看見一個人工雕鑿的方門。
可是路程並沒有結束,慕裡對門視而不見,正打算繼續往裡走,艾麗麗卻輕呼一聲:“等一下!”
衆人不明所以地停下腳步,這也讓三個孩子能有機會歇息一瞬。
他們望向艾麗麗,艾麗麗卻望着方門。門兩旁矗立着兩尊面目模糊的石像,艾麗麗不可思議地看着左邊那一尊,輕輕抹去它臉上的沙土,當她看清整張臉的時候已激動地發起抖來:“傳說是真的……鳳凰火的預言,是真的!”
然後她立刻跑到右邊的石像旁,擦掉它身上的沙土,再把整個方門清理乾淨,搬走摞在門前的所有石塊。做完這些,艾麗麗通紅的臉上連一雙眼睛也是通紅的。
這時,沙梨看清了整個方門的佈局:一人高的門被兩塊巨石封住,石面上雕鑿着一左一右兩隻鳳凰,振翅騰飛,首尾相接,火焰如海如雲。左邊的石像是一個祭祀模樣的老人,身材肥胖矮小,鬍鬚茂盛,最突出的特點是他的額頭高聳,被雕成一顆火晶石的模樣。右邊的石像則是一位年輕的短髮魔法師,但是他的一隻耳朵卻被做成鳳凰羽的樣子。
艾麗麗深深地看着這扇門,輕聲道:“燃燒着火焰的石頭和羽毛,閃耀着光亮的黑夜和白晝,守衛着永恆的山川與河流。石頭和羽毛的火焰熄滅,黑夜和白晝的光亮晦暗,山川將顛覆,河流將乾涸,鳳凰火燒盡的戈壁將寸草不生……”
艾麗麗的臉上已淌滿了淚水,她哽咽着道:“我真希望我沒有看見這扇門,也沒有聽過那個傳說。”
但是她的確親眼看見了這扇對獸族來說極不尋常的門,也從小就聽長輩們笑談那個關於“毀滅”的傳說。
艾麗麗悲傷地對慕裡說:“我們從不相信獸人族會毀滅,沒有誰會相信自己的種族有那麼可怕的一天,對不對?連我們的祖先都認爲鳳凰火的預言是真明祭祀受魔族蠱惑而妖言惑衆,可是顯然他們把這個預言埋在了土裡,並且一直關注着它,卻不告訴族民們。”
利玟懷着悲切說:“也許先王們一直在尋找破解的辦法。他們不想讓族民恐慌,他們要竭盡所能保護你們。”
艾麗麗的眼神愈加悲傷,“其實我早該發現一點痕跡,哥哥不見了,守衛們都變了,大家都不願意講話,也沒有人出去採購鮮奶和水果,這一切難道不在預示着什麼?”
“到底預示着什麼,我現在也不能明確地告訴你。”慕裡道,“你願意去推開那扇門嗎?如果你想知道那後面隱藏着什麼久遠的東西。”
隊伍當中只有艾麗麗是這個部落的族民,只有她有資格去打開關於這個部落秘密的方形大門。艾麗麗看了一眼慕裡,便走上前去,將雙手放在粗糲的石壁上。
結果她並沒有推開石門,因爲她的力量太過弱小,不能將石門撼動一分一毫。
“看來鳳凰火的預言還沒有到公諸於世的時候。”海德列道,“獸人族還要在這片大陸上生活很久。”
艾麗麗鬆了口氣,最後看一眼那扇已經輪廓清新的方門,喃喃道:“但願它永遠也不要被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