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茜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臉色發白。外面不知道怎麼吹起大風,噼裡啪啦地拍打着門窗,除此之外,安靜的夜裡旁的什麼聲音都沒有。
不知道大風影響了哪裡的電路還是電線,廁所裡的燈忽明忽暗地閃爍起來。
風從廁所牆上開在高處的窗戶吹進來,有種透心的涼意從背後滲透。風中隱隱約約有什麼聲音。
南茜很快意識到不對勁,如果是風的緣故,那麼門裡門外應該都有力的作用,門板應該是不斷地一開一合纔對,爲什麼會打不開?
“姍姍!娟子!別鬧了,快給我開門!姍姍,娟子!”南茜用力地拍着門板,冷汗順着額頭滑落下來。她心裡以爲是她們兩人在跟她開玩笑,因爲她一直有睡前喝一大杯牛奶的習慣,雖說是幫助睡眠,但每晚都會起夜。寢室的幾個人都知道,興許是故意跟她鬧着玩。
過一會兒她就覺得不對勁。杜姍姍倒是愛鬧騰一些,但孟娟一向安靜低調,很少會跟她們一起瘋,甚至是開玩笑都不多,怎麼會做這樣的惡作劇?而且,江月纔出了那種事,姍姍怎麼會想得出來捉弄自己!
“有沒有人?快開門!來人,開門啊!”南茜一邊大聲地叫喊,一邊用力地拍門,希望外面的人能聽到她。她覺得自己好像被與世隔絕了,不管怎麼哭鬧,都不會有人來幫助她。她恐懼地全身顫慄,閉着眼睛不停地念叨:“唵嘛呢叭咪吽”。她的手緊緊握着掛在脖子上的那枚玉佛像,感覺背後那股異常的涼風極具侵略性地吹過來,卻突然一下子遠離了,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彈開了似的。
那瞬間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可是手邊的門卻鬆動了。
南茜睜開眼猛地一拉,廁所門就開了。她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去,大聲地叫着“姍姍”,把杜姍姍從牀上搖醒。
“姍姍快醒醒!”
杜姍姍好像是從一個不太好的夢境中醒來,一坐而起,深吸了一口氣。那陣勢把南茜也嚇了一跳。
“別睡了,有事情不對勁。相信我,真的不對勁。”南茜一口氣說道,也不管杜姍姍能不能聽懂她在說什麼,然後又爬上孟娟的牀,把她也叫了起來。
三個女孩子穿着睡衣站在宿舍中間,臉色都不太好。
“到底怎麼了?”杜姍姍皺起眉頭問。
“噓,你們聽——”南茜把手指放在脣上,示意她們不要說話。
聽了一會兒,杜姍姍眉頭擰得更緊了:“還真吹大風了?要下暴雨嗎?”說着她走到窗戶邊往外看。窗戶關着,大風打在窗玻璃上的聲音嘩嘩的,宿舍樓下的道路對面,種了一排櫻花樹,九月的樹上只剩下密密匝匝的小葉片。正對着寢室窗戶的這一棵,被風吹得嫩小的枝葉東倒西歪。但奇怪的是,以這棵樹爲中心,兩邊的其他樹卻是紋絲不動。
什麼風能吹得這麼奇怪?
杜姍姍睜大了眼睛,爲了試探到底是不是在吹風,她伸手把玻璃窗拉開。
頓時一股巨大的涼風撲面而來。恍惚中她好像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朝自己撲過來。但她不自覺地後仰了一下,生怕是被風吹飛的什麼東西砸了過來。但是一回神,就什麼都沒看見了。
與此同時,南茜卻驚慌失措地撲上來摁住她的手,大喊道:“別開!”話音剛落,她就“砰”的一聲把杜姍姍剛拉開的那條窗縫給合上了。
孟娟被南茜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呆若木雞地看着她。
“開窗戶會把‘髒東西’引進來的。”南茜沒頭沒腦地說一句,轉過去看着杜姍姍和孟娟。
杜姍姍表情很冷靜,目光直直地盯了一會兒南茜,忽然說:“無聊。”然後轉身就走了,看樣子是自己躺下睡了。
“Nancy,別說了,讓人挺害怕的,睡覺吧,反正睡着了什麼都不知道。”孟娟小聲說道,從她的聲音裡透出一恐懼。
南茜嘆了口氣,點點頭,和孟娟各自睡下了。
黑暗中,杜姍姍睜開眼,一雙眼睛裡沒有眼白。她靜靜地坐了起來……
早上7點的鬧鐘準時把寢室裡的人都叫了起來。一二節有課,她們約定下課之後去看江月。
南茜和孟娟在陽臺上洗漱,可杜姍姍遲遲沒有起牀。平時就數她的鬧鐘最響,她也是起得最快的,今天她的鬧鐘都響過了幾轉,她也沒有動靜。南茜覺得奇怪,爬上杜姍姍牀邊的梯子去叫她。
“姍姍,起牀啦。”
南茜伸手一摸,頓時傻眼了。
杜姍姍根本不在牀上!
“這丫頭,什麼時候走的,也不說一聲!”南茜瞪着眼睛,嘟囔着說道,心想杜姍姍是不是太擔心江月,所以瞞着她們起了一大早,自己跑去看望江月了。雖然這麼想有點牽強,但南茜也想不到更好的理由,大清早的杜姍姍怎會不在自己牀上。
南茜只好又順着梯子爬下來。
忽然,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腳踝!
“啊!”南茜尖叫起來,險些脫手從梯子上摔下來。
正在陽臺上刷牙的孟娟聞聲趕來,用驚奇的聲音叫了一聲:“姍姍?”
南茜聽到這個名字,才稍微冷靜一些,牢牢地抓着扶梯,小心地低頭看。這種上面是牀、下面是寫字檯的一體式臥鋪,在扶梯旁邊,靠近底部的地方,有一個比較大的抽屜,一般是用來放雜物一類的東西,上面還有掛衣服的櫃子。就在這個抽屜裡面伸出了一隻手來!
南茜登時倒吸一口冷氣,回過頭和下面的孟娟面面相覷。
她們之所以認出這是杜姍姍,是因爲那隻手上戴着一條前幾年很流行的紅繩,紅繩上掛着幾個小巧的工藝字母,南茜第一次看到的時候眼前一亮,特意問了杜姍姍這手鍊上的字母是什麼意思。杜姍姍有點不自然地說,只是隨便拼湊的,好看而已。南茜也沒有追問,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也有可能真的只是隨便湊來看的,不過她記得那幾個字母。
D,Q,Z,S,W。正是櫃子裡伸出的這隻手手上戴的!
孟娟趕緊把杜姍姍的手掰開,將櫃子拉出來。只見杜姍姍蜷在裡面,雙目緊閉,臉上和身上都髒兮兮的滿是泥土,連她的手指和指甲縫裡都像是刨過泥地一樣滿是髒東西。
“姍姍!姍姍你快醒醒!”孟娟搖了搖杜姍姍的身體,好不容易纔看到杜姍姍睜開了眼睛。她好像很困的樣子,眼睛有點不適應直照下來的日光燈,用手擋了擋,旋即她注意到自己滿手的泥土,又發現睡姿不太對,坐起來一看,自己竟然是在裝雜物的抽屜裡面!
“這、這是怎麼回事?”杜姍姍滿臉疑惑和驚恐地看着另兩人。
南茜和孟娟比她還要困惑,想知道答案。
“你真的不記得自己晚上幹了什麼,是怎麼把自己裝到抽屜裡面,還合上了抽屜的嗎?”孟娟歪着頭問,從科學的角度來說,沒人能在自己呆在抽屜裡的情況下,再把抽屜完好地拉上吧?
杜姍姍一臉茫然,恐懼的神色慢慢地在她臉上蔓延開來,也在南茜和孟娟之間傳染開。於是她們決定誰也不再提這件事,尤其是南茜,從昨晚被關在廁所的事情之後,她就知道那個晚上有點不太對勁,還有之前顧涼川意味深長說的話……
三個人心事重重地去上完了課,應該說誰也沒有真的聽進去。好不容易捱過兩個小時,三人收拾了一下東西,就準備去江月家。杜姍姍跟江爸聯繫了一下,確認江月在家裡。她們走出教室門口,就看見蔣嶽和顧涼川來了。
“後兩節沒有課,正好跟你們一起去看看小月。”蔣嶽表明來意,大概是覺得自己一個男生去拜訪會有點奇怪,和江月的室友們一起則會好得多,還特意拉上了顧涼川作陪。
五人一行上了公交車,向江月家進發。他們中誰也沒有去過江月家,都是聽江爸爸的描述找路。索性這條線路並不擁擠,又不是上下班時間,上車之後各自都找到了座位坐下來。
女生們似乎想要忘記早上發生的不快事件,嘰裡呱啦地說個不停,刻意營造出輕鬆的氣氛,只有孟娟稍微文靜一些,坐在後面只是聽她們說。
車到了一站,上來不少人,把座位都佔滿了,後上來一個抱嬰兒的婦人,杜姍姍見狀趕緊起來讓座。婦女很客氣地道謝,還沒坐下,懷裡熟睡的嬰兒就突然大哭起來,怎麼哄都止不住。直到杜姍姍他們一行人下車了,嬰兒的哭聲戛然而止。
炎炎烈日下,杜姍姍打了個寒顫。她回頭看一眼,公交車揚着一路灰土絕塵而去。
現在公交車上的冷氣都這麼足了嗎?杜姍姍心想,沒有多說,帶着大家一道去了江月家。江家就在公交車站附近的一個居民小區裡,是那種近幾年纔剛修起來的商品房。
江爸江媽很熱情地把他們招呼進來,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家長裡短的,他們問起江月,江爸江媽才露出一些擔憂的表情。
“沒有太大事,只是換了新環境,她的憂鬱症加重了,以後在學校還是要靠你們多多照顧我家小月。”
“這樣的話,爲什麼不讓她住家裡呢?會給她更好的照顧吧?”南茜沒想到自己多嘴說了這麼一句,氣氛倏忽變得有點奇怪。
江爸江媽互看一眼,好半晌才猶豫着開口道:“她在家裡總是會看到她姐姐的影子,不管搬多少次家都沒用,所以……”
所以才希望她去住校之後,情況會好一點,沒想到反而發生那樣的事情。不過對於昨天發生了什麼,江月卻三緘其口,自己一個人呆在房間裡,不說話也不吃飯。江爸江媽看到杜姍姍他們,就像看到了救星,讓他們幫忙好好勸勸江月。
“小月。”杜姍姍第一個走進房間,看見江月的背影。
一股莫名的寒氣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