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接了南茜的電話,一起去吃晚飯。南茜的家境是四人中最優渥的,應該說在整個橋都市都屬於富人階層,所以她幾乎從來不在學校食堂吃飯,招呼大家一起出去打牙祭,她也會搶着結賬。
每當聚餐的時候,孟娟都會找藉口不去。一開始大家還會拉她一起去,久而久之也都習以爲常,任由她了。這次果不其然,江月和南茜碰面的時候,就只有她一個人。令江月意外的是,杜姍姍也沒有來。
“姍姍說她頭疼,可能是昨天晚上沒睡好。也難怪,睡那地方怎麼睡得好?”南茜忍不住嗔怪了一句。
“嗯?昨晚有什麼奇怪的事情嗎?”江月早就想問這個問題,她在家裡的時候已經注意到杜姍姍和南茜她們說到這裡就支支吾吾,顯然在隱瞞什麼,趁着現在杜姍姍不在,南茜又向來耳根子軟,她正好打聽打聽,不然心裡總覺得不舒服。
南茜皺起眉頭,瞅了瞅四周,神神秘秘地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這件事可不能讓別人知道,實在是太詭異了。”然後把昨晚她起夜遇到的奇怪現象和後來發現杜姍姍睡在抽屜裡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跟江月說了一遍。
“睡在抽屜裡,還全身是泥?”江月重複着,心頭泛起一股子寒意。
“顧涼川下午的時候好像就跟我們說過,晚上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本來我們還沒當回事,沒想到真的……我還想問問他,到底是怎麼知道晚上會颳大風的。”南茜吐了下舌頭,完全沒注意到江月的表情有些變了。
突然,南茜好像又想到了另一個話題,挽着江月的胳膊說:“對了,剛纔我從寢室出來的時候,看見我們系的學姐被輔導員叫到辦公室談話了,出來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的。聽她們說,是因爲她散佈謠言——就是,關於你姐姐的那件事。”最後一句話南茜是用很低的聲音說的,一來是不想讓別人聽見,二來又顧慮到江月的心情。
江月有點驚訝地看着南茜:“學姐?”
什麼學姐會知道她的事情,還跑去大肆宣揚,連輔導員都插手這件事了?
“嗯。”南茜見江月沒有排斥,於是接着說道,“好像是姓方,叫方什麼的,不太記得了。看來這次學校是想把你姐的事情否認到底。這樣也好,免得你在學校爲難。那種愛嚼舌頭的長舌婦,就該給她點教訓……”
南茜還在說着,江月的思緒卻凝固了。
姓方的學姐……
昨天江月從701寢室出來的時候,對面有個學姐拉住自己打聽事情,好像就姓方。
難道宣揚自己和姐姐江芸的關係的並不是顧涼川,而是那個學姐方文珺?豈不是說,自己冤枉顧涼川了?
江月很囧地紅了臉,又不能跟南茜說這件事,只能一路上惦記着,連飯都沒吃好。
社會學的課到下午六點多才結束。
蔣嶽悶不吭聲地收拾東西離開教室,平時他都會叫上顧涼川一起,這次卻沒開口。顧涼川也沒說話,跟在他後面。兩個人隔着兩米多的距離,一前一後往寢室走。
突然,蔣嶽停下腳步,轉身朝顧涼川走過來。顧涼川也停下來,憑着對蔣嶽的瞭解,知道他心裡有話憋不得,現在不找他說,過陣子也得跟他說清楚。
“小川,咱倆是兄弟嗎?”蔣嶽很嚴肅地看着顧涼川問道,那架勢似乎顧涼川稍有猶豫,他們的友情就到盡頭了。
顧涼川毫無遲疑地點點頭,很淡定地答道:“當然。”
“那朋友妻不可欺,你知道吧?”蔣嶽微微擡起下巴,故作強勢,看來是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讓步。看他的樣子,顧涼川就知道他想說什麼了,不禁有點想笑。他想說,還有句話叫“朋友妻不客氣”哩!
“你小子看上誰老婆了?”顧涼川明知蔣嶽的意思,卻有意歪曲。
蔣嶽立馬瞪大了眼睛說:“你給我正經點!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他們兩人之間,一向都是蔣嶽沒個正形,而顧涼川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這下子卻反了過來。顧涼川知道,這次蔣嶽是來真的了。
“我就跟江月說兩句話而已,有必要這麼緊張嗎?”顧涼川反問道。
蔣嶽沉着臉,很認真地說道:“別人我管不着,但你顧涼川是我兄弟,所以這個問題我們必須說清楚。如果是別人,我可以不顧一切去競爭,但要是你也喜歡江月,你最好現在就告訴我,我可以讓你,只要江月是真喜歡你。但你要是瞞着我,把我追她當成一個笑柄來看,那我們這朋友就沒得做了,我也會不惜一切搶回她。”
顧涼川看着蔣嶽的眼睛,收斂起嘴角那一點點笑容,恢復了平時嚴肅的模樣,答道:“未來的事情,我說不好,但我可以保證,我現在和江月的關係,僅限於有過幾面之緣的普通朋友——或許連朋友都算不上,所以你不用想太多,我也一點沒有要跟你競爭的意思。我來大學不是爲了找女朋友談戀愛的。”
蔣嶽不說話,與顧涼川對視良久,好像是將顧涼川的話從頭到尾細細地琢磨了一遍。半晌,他撇了撇嘴,摸着肚子說:“我餓了,找個地兒吃飯吧。”
“今天回來的時候,看見南門外面新開了一家老豆花。”顧涼川淡然說道。
蔣嶽立馬眯起眼睛笑得合不攏嘴:“嘿嘿,果然還是你最懂我。走走走!”說着就勾肩搭背地,拽着顧涼川往校門外走了,絲毫不見之前的嫌隙。
到了晚上,天氣就要涼快一些,601早早地就睡了。本來平時還有杜姍姍風風火火地帶動氣氛,可今天等江月和南茜吃完飯回去的時候,看見杜姍姍竟然已經上牀睡覺了,而孟娟又是一向不愛說話的,整個寢室沒一點生氣,江月和南茜也不想吵到另外兩人,就洗洗睡了。
躺在牀上,江月卻怎麼都睡不着。她想起今天跑去指責顧涼川,誤會了他還跟他大吵一架,後來知道真相,也沒有去跟他說清楚,心裡總覺得有點不安。翻來覆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她聽見一點響動。
“Nancy?”江月試着問,心想大概是南茜又起夜了。她也知道南茜晚上的習慣,不過喊了一聲之後,沒聽見有迴應。
寢室裡每個人的牀上都掛着簾子,因爲有時候過道的燈或者寢室樓外面對着窗戶的方向會有路燈開着,影響睡覺,掛着簾子能更好地遮光。
江月沒聽見南茜回答她,於是坐起來,把簾子掀開了一條縫往外看。
下面房中央的地方確實站了個人,但並不是南茜,而是杜姍姍!而且,她站的方向也不是陽臺,而是面向着門,一頭長髮披在身後,慢慢地往前走。
這麼晚了,她一聲不吭地要去哪裡?而且還是穿着睡衣!
江月心頭滿是疑問,於是開口叫道:“姍姍,你要去哪兒啊?”
杜姍姍沒有理她,打開了寢室門走出去。
江月感到很奇怪,但是寢室裡其他兩個人都已經睡着了,她也不好把她們吵醒,萬一杜姍姍是去別的寢室串門呢?雖說現在這個時間點,怎麼看也不像是串門的時候,但也說不準。江月仍是感覺不放心,於是下牀跟了出去。
杜姍姍出去的時候沒有關上門,江月便悄悄跟上。今天過道的燈關着,她走出去只能看見杜姍姍的背影走在黑暗之中。不知道爲什麼,江月總覺得杜姍姍不像是在自主行動,或許是因爲杜姍姍行走的動作很機械,而且她才注意到——杜姍姍沒有穿鞋!
難怪杜姍姍走路都沒有聲音。
“這丫頭是在夢遊嗎?”江月心裡想着。大一開學一個多月了,她還沒見過她們寢室有人夜遊,杜姍姍也就白天鬧騰,晚上睡覺的時候沉得不行,八月底才入學沒幾天的時候,有一次晚上打雷閃電,鬧得很厲害,寢室裡其他三個人都醒了,只有杜姍姍在牀上睡得跟豬似的。
據說夢遊的人不能隨便被吵醒,不然很容易把對方嚇出心臟病來。江月又不放心讓杜姍姍一個人這麼隨便晃盪,於是就一直跟在後面。
杜姍姍準確無誤地踩着每一級階梯下到了一樓,一路上都很平靜,路線更是筆直得好像規劃好了似的。到了一樓之後,杜姍姍推開了宿管阿姨睡覺的房間的門。平時宿管阿姨就睡在一樓的辦公室裡面,辦公室開着大大的窗口,白天用來辦公,宿管阿姨坐在窗戶後面盯着來往的學生,確保沒有無關人員溜進宿舍裡去。往裡走一點,拉着一道簾子,後面就是宿管阿姨飲食起居的地方。不過一樓大廳有一道大門,晚上從裡面上了鎖,也不怕有人會偷偷從裡面進來,所以宿管阿姨平時睡覺的時候也懶得鎖宿舍門。
杜姍姍走向簾子後面,江月沒敢進去,她不知道杜姍姍到底想做什麼,便等在門口,不一會兒就看見杜姍姍又走出來了,手上卻多了一串鑰匙。
這是開大門的鑰匙!杜姍姍要出宿舍樓去哪裡?
江月正想着,杜姍姍向門口走來,已經離得很近了,又是正對着江月,一絲微光打在杜姍姍的臉上,正好照到杜姍姍的眼睛。江月本以爲夢遊的人都是閉着眼到處遊蕩,但沒想到,杜姍姍竟然睜着眼,光線彷彿都被吸進她幽黑的眼底。那雙眼睛沒有一點生氣,直直地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