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小姐們，打擾一下，爲了保障你們的出行安全，請在登車前出示你們的通行證件。”
靜謐的站臺上，穿着齊整的乘務員站在列車車廂的門口處，向翠雀一行人鞠躬致意：“請原諒我的冒昧提示，考慮到各位當中可能有第一次搭乘本專列的乘客，還請注意不要使用虛假或僞造的證件，這並非玩笑，因爲一經查出，可能會影響您接下來的行程。”
“通行證件？”
聽到這個名詞後的林小璐愣了愣，然後有些茫然地看向翠雀：“我們有這個東西嗎？我怎麼不記得？”
一旁的夏涼和白靜萱也一同把視線投了過來。
“一般來說，想要前往魔法國度的人需要先向當地異策局進行申請，詳細填寫自己的個人信息與入境原因，再附上一定的費用，才能被異策局報送到國度民治院，進入審批隊列。而通常情況下會在一個月以內得到申請的接過，通過的話就可以得到一張限時通行證。之後再憑藉這張通行證件前往國度，期滿離開國度的時候就會被回收。”
翠雀面不改色，非常從容地解釋道：“不過這是一般渠道，我們並不需要那個。”
“爲什麼？”林小璐問道。
“持有資格認證牌的魔法少女，可以將自己的認證牌作爲通行證件，隨意進出國度。”
翠雀這麼說着，從自己的外套口袋裡摸出了幾張卡片：“而我們的話，只需要用准考證就可以了。”
她此時說的“我們”，自然是把自己也包含在其中的，因爲從這一刻開始，她對外的身份就已經不再是“魔法少女翠雀”，而是“魔法少女龍膽”。作爲一名“新人魔法少女”，尚未參加過資格認證考覈的龍膽理論上是沒有自己的認證牌的。
這件事她也已經告知過幾名後輩，只不過她的說法是自己“要回國度執行一項秘密任務，需要隱藏身份”。這樣的說法加上她調查院巡查使的身份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所以幾名後輩對此完全沒什麼懷疑。
“我看看……原來如此，是來自方亭市的魔法少女，白玫小姐，小錦小姐，薄雪小姐以及龍膽小姐，沒錯吧？”
負責檢票的乘務員接過准考證，微微張大眼睛，瞳孔上隱隱浮現出幾枚法沃符文，顯然是正在確認證件的真實性。
他並沒有對幾人魔法少女的身份作出任何額外反應，顯然，這樣一輛來往於物質界和國度之間的列車，每天都有數不清的魔法少女憑此通行，魔法少女在這裡並不是什麼非常稀罕的身份：
“好的，證件覈實完畢，確認都爲有效證件，耽誤各位的時間真是非常抱歉。”
這麼說完，他便欠了欠身，走向一旁，讓出了自己身後的車門。
翠雀從其手中接回幾人的准考證，清點一番後重新放回外套口袋裡，便帶着後輩們走進了列車的車門。
她倒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可其身後的幾名後輩已經無比興奮，堪稱望眼欲穿了，一個個邁着迫不及待的腳步鑽進了列車裡，只想着快一點看看這輛來自國度的列車裡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然而，當她們走進去之後，目中所見的卻只是一個幾平米大小，從地板到牆面都被綠植所覆蓋的小房間。
“這就是……國度的列車？”
眼前的景象着實讓幾名後輩們出乎意料，以至於林小璐脫口而出：“車裡怎麼這麼小？”
也無怪她發出這樣的疑問，只因爲這個小房間實在是太小了，而且除了中央位置擺放了一個不知用途的水晶柱，其他的部分就只有藤蔓和青草，甚至連個能坐人的地方都沒有，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列車車廂裡該有的模樣。
“這是中轉層，不是車廂。”
翠雀有些無奈地掃了林小璐一眼，一邊解說着，一邊拿出了自己的車票，將之貼在面前的水晶柱上：“把你們的車票貼上來，然後它會把我們轉移到自己該去的車廂裡。”
“轉移？”雖然仍然抱有疑惑，但林小璐還是跟了上來，將自己的車票一同貼了上去。
夏涼和白靜萱也依次照做。
不多時，水晶亮起，幾人便感到自己腳下的房間地板猛地一震，緊接着，就感覺自己所在的這間小房間像是電梯一般動了起來。
“因爲這輛列車的行進路線會囊括整個州域的中央都市，以及國度內幾十個規模較大的城市，所以高峰期搭載的乘客會非常多，尋常的列車根本容不下這麼多的乘客。”
從水晶柱上拿開自己的車票，翠雀解釋道：“爲此，這班列車中的空間是用術式進行過改造的，以保證其內部有着更大的容量，足夠塞下近百個車廂。”
“又考慮到這麼多車廂實在是太多，普通乘客單憑藉步行找到自己的車廂恐怕要十幾分鍾，所以纔會追加這麼一箇中轉層，由它把乘客送到自己該去的地方。”
她一邊這麼說着，一邊重新走回進來的大門處：“用這種方式的話，乘客抵達自己車廂的時間就會被壓縮到十幾秒。”
隨着她話音落下，幾人面前的大門再一次緩緩打開。
這一次，門對面的風景，纔是車廂中的真實樣貌。
如翠雀方纔所說，車廂當中的空間比從外部看起來更大，明明外面觀察列車似乎只有三到四米左右的寬度，但車廂裡的空間寬度看上去卻有近乎五米以上，使其顯得格外寬敞。
而在這無比寬敞的空間當中，內飾也並不像尋常的列車那樣循規蹈矩，而是別出心裁地設置了吧檯，長桌，以及一些形態不一的咖啡桌，周圍擺放着看上去就非常柔軟的靠椅和坐墊。車廂內壁被塗抹成了明黃色，地板上也覆蓋了一層柔軟的棕色地毯，在稍遠一些的地方甚至還單獨劃出了一個讀書區，錯落的書櫃之間嵌入了幾張巨大的書桌。整個空間更像是一個讀書沙龍與咖啡館，而不是列車的車廂。
在翠雀等人走進這間車廂的同時，便已經有一些乘客在其中落座。有些正在讀書區裡埋頭苦讀，有些則在休息區三三兩兩地聊着天，有的在咖啡桌邊閒適地品着咖啡，還有的則是把自己埋在鬆軟的沙發裡，身上蓋着毛毯，呼呼大睡。
無一例外地，這些乘客大多都是人類女性，且絕大多數看上去年紀都不大。至於另外的一小部分，則是清一色的妖精。
這也十分正常，因爲翠雀等人前往的這間車廂，就是專門給前往國度參加考覈的新人考生準備的，在這間車廂裡，只有連認證牌都沒有的新人魔法少女，以及陪同她們一起前往國度的播種者。
相比起總體比較安靜的魔法少女，這些妖精們就顯得鬧騰許多，此時正聚在一起玩着一些人類看不懂的遊戲，不過看它們樂在其中的樣子，大抵應該是有趣的。
這羣妖精旁若無人地鬧騰了半天，纔在一陣起鬨聲中結束了一局遊戲，而後，一隻外表看上去像是小馬駒一樣的妖精慢悠悠地從中飛了出來，停留在了翠雀等人面前。
“歡迎乘坐本次列車，感謝各位選擇國度專列，我是這間68號車廂的乘務員，你們可以叫我歐培拉。”
小馬妖精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全然看不出方纔還在和別的妖精瞎鬧騰：“我們的車廂內是全自助服務，車內的空座可以隨意挑選，餐吧處的飲品和餐點可以隨意取用，借閱讀書區的書籍可以隨意借取，但請注意在下車前歸還。如果你們還有什麼額外需要的話，歡迎隨時找我，我會盡可能滿足各位的需求。”
如同背書一般連貫地說了一通臺詞，之後，它又緊接着問道：“所以，請問你們現在有什麼需要的嗎？”
幾名魔法少女互相對視一眼，然後紛紛搖頭。畢竟她們纔剛來這裡，就算要提要求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見狀，名爲歐培拉的妖精便會意，不再多言，向着衆人又行一禮後，重新飛回了方纔與一羣妖精遊玩的地方。
“業務能力差距真大呀。”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林小璐望着那隻妖精的背影有感而發。
“確實。”夏涼也不得不跟着贊同道。
這裡便不得不提到不知道爲什麼沒有與衆人隨行的方亭市播種者——摩可了。
按照慣例來說，當一座城市的魔法少女小隊中有新人要去國度參加考覈，小隊裡的播種者都是要隨行的，因爲相比起新人魔法少女，甚至於比起年齡大一些的老練魔法少女，它們對於國度的瞭解都會更多，便於解決在行程當中遇到的各種手續問題和突發狀況。
只不過在方亭市，這個情況就變得完全不同，因爲摩可對於回國度這件事表現出了相當程度的抗拒。
按理來說，哪怕它當初是私自離開國度，此時也已經是官方認證的方亭播種者，此時返回國度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可當翠雀同它提起這件事時，卻得到了摩可的斷然拒絕。
“我不回去！”
如此堅決的態度甚至讓人感到疑惑，但摩可卻沒有多一步解釋的意思，衆人也只能作罷。
畢竟沒有任何明文規則要求播種者在魔法少女考覈時必須隨行，而此次的隊伍裡也有翠雀這樣一個天然的嚮導，摩可來與不來，似乎都不會過多影響行程。
再考慮到有紅思與和麻生圓香留在方亭市，所以摩可也在方亭市似乎也不需要擔心有什麼安全問題，衆人便且由它去，最後就變成了眼下這樣。
林小璐和白靜萱幾乎是步履不停地便衝向了餐吧，開始對着長長的玻璃冷櫃挑選點心，夏涼則是在休息區佔了個位置，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翠雀也跟着在休息區的沙發上坐了一會，只是她一來沒有玩手機的習慣，二來也完全不覺得疲憊，三來暫時不太能靜下心讀書，思來想去還是重新站了起來，決定在整個車廂裡逛一逛。
相比起二十年前，她作爲真正的新人來參加考試的時候，此時的車內裝潢顯然已經翻新過不止一次，所以哪怕以前的翠雀乘坐過很多次國度專列，此時也不覺得無聊。她就那麼走走停停，這裡看一會那裡看一會，哪裡有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她就會停下來。
而相比起車廂裡的陳設，最值得注意的，卻是讀書區的一羣魔法少女們。
那羣魔法少女基本上全都圍坐在同一張書桌旁，書桌的中間則端坐着一名白色頭髮的少女，其他女孩們不約而同地聚在其身邊，看似都在安靜看書，實際上不時有人會擡起頭瞟上那名白髮少女兩眼。
這種奇怪的景象自然逃不過翠雀的眼睛，只不過她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這些人到底是在做些什麼。還是等她離開之後，才從另外一桌的幾名魔法少女對話中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怎麼樣？你要不要也去那一桌？”
“我倒是想去……但是座位全都被佔了誒。”
“嘖，真的好討厭啊那些傢伙，佔了位置又什麼話都不說，這不是白白浪費機會嗎？不想和土丁桂做隊友就不要把那麼寶貴的位置佔住啊！”
從這些魔法少女的隻言片語中可以推斷出，那名白色頭髮的少女，其代號爲土丁桂，作爲一名新人魔法少女似乎相當的有名。而除了足夠有名以外，還有着讓其他魔法少女們都十分欽佩的實力。
因爲土丁桂此次是一個人前來參加國度考覈，又因爲考覈當中不乏團隊項目，會強制要求考生組隊參加，這便意味着土丁桂參加考試時的隊友位完全是空置的。於是，這些認出了土丁桂的魔法少女們就都想着巴結她，希望能夠成爲其團隊項目的隊友。
“真辛苦啊，知名人士。”這便是翠雀瞭解事情緣由後的評價。
她完全可以理解周圍那些魔法少女們的想法，畢竟考試抱大腿嘛，這種事情不磕磣，只要符合規則，又沒有陷害別人，那就完全可行。
只不過，被人羣圍在中間的土丁桂就顯得相當辛苦了，整張書桌被擠得滿滿當當，便意味着她也只能用相當憋屈的姿勢縮在人堆裡看書，再加上週圍還總是有人想要弄出些動靜來吸引她的注意力，可以說閱讀環境着實糟糕。
但是，讓翠雀意外的是，哪怕是被這樣騷擾，土丁桂的視線都始終不曾離開自己手中的書頁，甚至當她被周圍的人牆擠得左右搖擺時都沒有一聲抗議，而是真的專心致志地看書。
究竟是怎樣精彩的書才能讓人看得如此入迷？懷揣着這樣的疑問，翠雀定睛向着那本書的封面看了過去：
——書名是《塑能系術式高效施法與術式位取捨》。
翠雀轉身就走。
倒不是說她因此對這名剛剛知道代號的新人魔法少女有什麼意見，而是在她看來，能有如此學習精神的人，作爲魔法少女的未來必然不會太差，自己已經沒必要再看下去了，又不是真的在看八卦。
從閱讀區轉了一圈後，翠雀又回到了餐吧附近，便見到林小璐和白靜萱坐在一面小圓桌兩邊，桌子上已經擺了滿滿的茶點，從蛋糕到冰淇淋到水果一應俱全。
“啊，翠雀，這邊的點心真的品種好多！挑都挑不過來誒！”
見到翠雀靠近，林小璐立刻像是介紹什麼寶藏一樣對她招呼着：“反正都免費的，一起來吃嗎？”
“不用，謝謝。”
翠雀拍了拍她的腦袋：“我只是想四處看看，現在還不餓，你們吃吧。”
她這麼說完，便打算離開餐吧區域，只是剛走兩步，便發現一旁的白靜萱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於是只能又倒回去兩步，在白靜萱的腦袋上拍了拍，這才離開。
又在這間車廂裡逛了逛，基本摸清楚其內部的結構，又欣賞了一會車內精心打理的花卉後，翠雀便重新走進一旁的中轉層，離開了這間車廂。
在國度專列當中，乘客並不是只能在自己的車廂當中活動，事實上，根據其擁有的權限不同，列車內還有許多搭載了不同功能的車廂。
比如那些花費了更多錢，擁有會員待遇的乘客，他們就可以前往專門的健身房車廂，游泳池車廂，還有據傳僱傭了前寶石權杖私人主廚的高級餐車，以及能夠享受到來自妖精的按摩服務的浴場車廂……巨大的內部空間給這輛專列賦予了堪比高級酒店的豪華服務，只要足夠有錢，僅僅只是乘坐這班列車就是一種享受。
除此以外，擁有認證牌的魔法少女則可以開啓另一部分車廂的權限，比如說讓魔法少女可以靜心進行靈思的潛修室；又或者是可以進行一些簡易實驗的實驗室；還有高度加固，可以承受高強度的攻擊的訓練室；以及在行程中商討作戰計劃的作戰會議室……所有可以對魔法少女提供作戰幫助的服務也全都在這班列車上。
而那些普通的乘客，比如只是單純通過了申請打算在國度與物質界中往來的普通人，又或者是像現在的方亭市小隊一樣，連認證牌都沒有的新人魔法少女，能夠訪問的額外服務車廂就非常有限了。基本上只有需要付費的酒吧，商店一類的設施，還有專門的觀景車廂。
翠雀此番前去的，就是觀景車廂。
考慮到列車使用了擴張空間的術式，所以絕大多數的車廂其實都完全處於室內，幾乎沒有對外的窗戶，所以列車組才專門增設了這麼一間用來觀景的車廂，便於喜歡看風景的乘客們去欣賞沿途的景色。
而對於翠雀來說，這間車廂，大概也是整輛列車上唯一一處會讓她感覺到有些懷念的地方。
車內的裝潢就像是那些再尋常不過的老式列車一般，狹長的長方形空間，沿着車廂內壁設置的長椅，以及大片大片的窗戶。只是在這節專列的車廂中，走道里堆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像是春天的花海延展到了這裡。
玫瑰、雛菊、薰衣草和滿天星……粉色、紫色、黃色的花朵交織在一起，花朵間的空白則填滿了鬱鬱蔥蔥的青草，窗外透進柔和的日光，將花朵的顏色映襯得更加鮮豔，彷彿自然與人造的界限被抹去。
或許是因爲空間很長，所以乘客也並不密集，從翠雀走進車廂的位置來看，也只有四五個乘客在此處觀景拍照。車內的長椅上鋪着精緻的軟墊，裝點着一些簡單而清新的花紋。電車的扶手上纏繞着綠藤和小花，頂燈發出暖黃色的光芒，整個空間就像是從夢境中抽離出的一個靜止瞬間，令人熟悉而又陌生。
這裡還是和二十年前一樣。
翠雀如此想着，放輕腳步，儘量不踩到路上的花花草草，而後挑了一節無人的長椅，緩緩坐下。
她依然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乘坐這班列車前往國度時的場景：方亭市的四人小隊，在通過向鄰市申請援助解決了無人值守的問題，又向異策局申請援助解決了路費的經濟問題，好不容易踏上旅途，經過一路的車馬疲敝後，也不知道是誰牽頭來到了這節車廂。
那個時候的翠雀原本已經累得眼皮打架，只想要快點回自己的車廂睡一覺纔好，所以還是安雅拉着極不情願的她進入了這裡，而那之後，這間車廂中的美景也深深地印在了衆人的記憶之中。
除此以外，安雅因爲動作大手大腳踩壞了太多的花草被管理車廂的妖精訓斥；麻生圓香打開車廂對着外面大喊大叫差點被甩出去；翠雀自己因爲太困在中途就躺在長椅上睡着；蘇勝紫藉此機會把給翠雀擺拍了一套照片，起名《夢境之國的愛麗絲》，還在後來的某個攝影比賽上拿了獎……
這些記憶當中不乏大段大段的蠢事，尋常情況下想起來只會讓人覺得尷尬，但此時憶起這些的翠雀倒是絲毫不覺得尷尬，反而只覺得懷念。
帶着這份有些難以言表的感懷，她擡起頭望向對坐的窗戶，看着那順着列車前進而飛速後退的風景。此時的列車已經快要離開燕南市，所以窗外是大片大片的原野，與車內的花草遙相呼應，彷彿連成了一片。
正當翠雀逐漸沉溺於自己的思緒時，一旁的中轉層入口傳來了開門聲。
她隨着聲音向旁側望去，伴隨着車門開合走入車廂的，居然是此前那個代號是土丁桂的魔法少女。
這個名叫土丁桂的魔法少女身材勻稱，不高不矮，皮膚白裡透紅，看上去處尊養優。她的五官輪廓略顯深刻，同時又不乏精緻與柔美，似乎是個不同州域間的混血兒。
而最引人矚目的，還是她那一頭灰白色的頭髮，在多數人都是黑髮與棕發的東華州域顯得格外少見，那一頭白髮此時被紮成了一對半扎雙馬尾，腦後披散着一部分頭髮的同時，又同時在腦側紮了馬尾，使少女給人的初印象顯得甜美而清爽。
被稱作土丁桂的魔法少女走進車廂，懷中抱着她此前就在閱讀的那本《塑能系術式高效施法與術式位取捨》，深藍色的裙襬在花草叢中搖曳，而後，停在了距離翠雀斜對角的一條長椅前。
少女微微扯了一下身上的白色襯衫，拉平因爲行走而形成的褶皺，接着又正了正自己上身的針織淺色馬甲，按着裙子坐在長椅上。整個過程當中，她的目光都是旁若無人的，又興許是因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當中，所以她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的斜對面還坐了個人。
翠雀也沒有和陌生人主動攀談的意思，兩個人就這樣在各自的座椅上坐着，一個在看書，一個在發呆，沒有產生任何交流。
直到許久之後，大概是長時間閱讀導致眼睛疲勞了，土丁桂纔有些戀戀不捨地把自己的目光從書頁上移開，略帶着些回味般地仰起腦袋，似乎是在思考什麼。
又過了一會，興許是想明白了，她又有些高興地揚起嘴角，握拳在半空中揮動了一下。
接着，似乎是覺得自己剛纔的動作有些不妥，她偷摸地環視四周，想確認自己的動作是否被其他人看見，可週圍其實並沒有其他乘客在看她，這才讓她略微鬆了口氣。
最後，她的視線注意到了角落裡的翠雀。
毫無疑問，單論外觀來說，翠雀哪怕是在顏值普遍偏高的魔法少女當中都是最爲引人注目的那一批，哪怕其現在身上穿着十分樸素的風衣外套，沒有絲毫裝飾性的部分，也並不會減少其外貌的驚豔程度。“像人偶一樣完美而精緻”很多時候是一種對外貌的褒美，但對翠雀來說卻是一種客觀的形容。
那麼，少女注意到翠雀，真的是因爲覺得“好看”嗎？
翠雀不知道。
她只知道從某個時刻開始，當斜對面那個白髮少女注意到自己以後，似乎時不時的就會有視線飄過來，而這種非常強烈的注視感讓她覺得頗爲不自在。
直到某一刻，少女不知第多少次盯着翠雀出神時，翠雀終於有些忍不住了，她不得不開口詢問道：“請問……你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嗯？”
大概是沒想到翠雀會主動搭話，所以少女略微愣了愣，繼而搖頭：“沒有。”
“那恕我冒昧，或許是因爲我自我意識過剩，但你剛纔就一直往這個方向看，是因爲……”翠雀挑眉。
“唔，原來那麼明顯嗎？抱歉。”
少女微微欠身：“我並沒想打擾你，只是因爲看到你以後想到點事情，如果讓你感到困擾十分抱歉。”
“想到事情？”翠雀追問。
“嗯，因爲你看上去年紀很小，甚至和我家9歲的妹妹差不多。所以我在想‘原來還有這麼小的孩子來參加考覈啊’這樣的東西，產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聯想。”
少女點頭，直言不諱：“當然，這裡可能是我主觀臆斷了，但你在這個地方的話，應該也是魔法少女吧，反正我是下意識把你當做是魔法少女了……抱歉。”
“不，你沒猜錯，我的確是魔法少女。”
翠雀搖了搖頭：“不過你所說的‘小孩子’，恕我不敢苟同，因爲我的年齡實際上比外貌大一些。”
“啊，這樣嗎？”
土丁桂眨了眨眼：“那好像就更尷尬了，不好意思。那請問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多大？
這個問題的確問到翠雀了。
雖然她心裡很清楚自己今年36，馬上37，但那是林昀和翠雀的年齡，並不是“魔法少女龍膽”的年齡。
那麼，“龍膽”今年到底應該多大呢？
15？16？還是18？翠雀很想報一個稍微大點的數出來，至少在這羣新人魔法少女中間不應該顯得太小，不然很容易引來不必要的注目。畢竟，魔法少女間一直流傳着“成爲魔法少女的年齡越小，潛力就越高”這樣沒什麼根據的傳聞。她是來國度搞潛入的，很多時候自然是越低調越好。
但是，這種場合下報年齡，其實並不是按翠雀心情來的，因爲理論上“龍膽”這個假身份在做好的時候應該就被祖母綠定好年齡了，她現在隨便報一個數，反而可能變成破綻。
如此思考着，翠雀突然想到了自己身上帶着的准考證，毫無疑問，准考證上應該是寫了自己的個人信息的，只要確認一下，就可以知道“龍膽的年齡”到底應該是幾歲了。
事不宜遲，翠雀立刻將准考證從衣服裡掏出來，低頭向上面看去：
——【考生信息】
【姓名：龍膽】
【出生地：東華州方亭市】
【年齡：10歲】
年齡，10歲。
望着手中准考證上寫的數字，翠雀差點沒忍住要把這張小卡片給撕了。
但好在她定力足夠，這種情緒上的波動完全不能影響她的行動，略微收拾心情後，她便面無表情地擡起頭，鎮定地說道：“雖然看起來年紀不大，但實際上我已經有16……”
——“啊，原來你有10歲啊，確實比看上去的9歲大一點呢。”
土丁桂站在翠雀面前，低頭和她一起看着准考證上的數字，然後擡起頭來誇讚道：“10歲就當了魔法少女，甚至馬上還要參加資格認證，真了不起。”
“……不，其實……准考證……”翠雀努力地組織着語言。
“嗯？怎麼了嗎？”可土丁桂顯然已經完全篤定了10歲這個事實，臉上沒有絲毫的疑慮之色，看上去無比清爽：“啊，抱歉，你是覺得我在因爲你年紀小而輕視你嗎，沒有這種事哦，我是真的覺得你很厲害……呃，爲什麼你看起來這麼失落？”
“沒什麼，我只是有點心事。”
最終，翠雀放棄了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