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鬱金香,在盧恩諾雷的城防軍裡也算是一個知名人物。
不僅僅是因爲對方的母親是軍團長,事實上,軍團裡知道鬱金香本名,以及其和軍團長親緣關係的,只有極少數人。
對方之所以能夠成爲城防軍中的名人,甚至一度有着“指揮部的天使”這樣的美稱,主要靠的還是在軍中的工作和付出。
所謂“天使”,形容的不僅是對方那一頭金髮的靚麗容貌,更是指代其善解人意的溫柔性格,以及作爲一名醫療後勤工作人員救死扶傷的工作性質。
她是整個後勤醫療部中醫術最精湛的軍官,同時,也是最懂應急情況管理和資源調配的軍官。她不僅親手治癒過許多重度傷患,將瀕死之人的性命追回,讓可能落下殘疾的傷員保全身軀,同時還成功組織過數次大戰後的集體救治工作。她在醫療部隊幾乎超負荷的情況下維持住了運轉,使得更多的傷員得以被及時救治。
如此功績,自然讓軍團中的士兵對其敬愛有加。再加上鬱金香總能對其他人溫柔以待,救治病患時的軟聲細語被稱作“最好的精神療愈”,許多在前線受傷的士兵經過其救治以後,都聲稱“得到了天使的撫慰”。這般聲名更是讓許多人對鬱金香憧憬不已,“天使”的外號因此得以流傳。
只不過,因爲工作場合不同,所以那時的矢車菊和鬱金香只能說是點頭之交,談不上相熟,兩人幾次見面也大多是在軍團長的指揮部和後勤醫療部門。再加上翠雀本人在前線很少受傷,沒有接受過鬱金香的治療,所以彼此間便更不熟悉了。
如今,翠雀正在爲兩人之間的不熟悉而感到慶幸。
雖然她自己靠着良好的眼力和記性,在第一眼就確認了對方的身份,但依託於屬於“龍膽”的僞裝,對方似乎並沒有認出翠雀。
“這麼晚了,是來找你的?”
在記憶中理應有着“鬱金香”這一代號的金髮魔法少女只是掃了翠雀一眼便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捲髮女孩:“認識嗎?”
“沒,不認識。”
眼角噙着打哈欠時溢出的淚水,捲髮女孩捂着嘴搖了搖頭:“說是來找‘墨荷’的,大概是走錯地方了吧?”
“墨荷……”
金髮少女聞言一怔,緊接着神情逐漸嚴肅,再一次看向翠雀,但這一次表情不復那般隨意:“你是什麼人?”
翠雀注意到,對方雖然身體上沒有什麼明顯動作,但是其中一隻手已經背到了身後,不出意外的話,這大抵是準備變身的前置動作。
搭配上對方那堪稱警惕的反應,讓翠雀不禁有些疑惑:自己難道說錯了什麼話嗎?
而且,在她的記憶中,鬱金香應該是一個相當溫和與溫柔的魔法少女,爲什麼會表現得如此有攻擊性?
“我是墨荷的隊友,找她來借車。”
雖然不知道對方這莫名其妙的敵意來自何方,但翠雀並不想在這種時候起衝突,所以她佯裝沒有察覺對方的警惕,只是精簡了自己的話語,儘可能言簡意賅道:“但那邊那位小姐說她不認識‘墨荷’,請問是我走錯了嗎?”
“借車?”
金髮少女雙眼微眯,金色的眸子盯着翠雀的臉,好似一定要看出什麼來一樣:“那你爲什麼會找到這裡來?”
“因爲前天的時候我和她一起來過。”
冷風吹過翠雀的背部,陡然的寒意讓她忍不住抖了兩下腿,但依然擺出一副路人般不明就裡的姿態:“她和我說她現在住在這裡,地方應該沒錯纔是,是換房子了嗎?”
金髮少女沉默了片刻,但視線依然沒有從翠雀臉上移開。她似乎是在考慮着什麼,不過背在身後的那隻手已經不覺間重新垂落,顯然是放棄了最危險的打算。
“你的記憶沒錯,墨荷的確住在這裡。”
她閉上眼睛,一直緊盯翠雀的鋒銳視線也隨之消失,繼而開口道:“不過她現在在處理工作上的事,我去喊她。”
——“誒?真有墨荷啊?”
這下,最吃驚的反而成了一旁的捲髮少女:“啊,難道說那孩子嘴裡的‘墨荷’就是黑……”
她的話只說了一半,剩下的幾個字還沒說出口,便被從屋裡伸出手的金髮少女拽進了屋子裡,話語聲也隨之消失。
被一個人留在門外的翠雀望着重新被隔斷術式籠罩的小屋,若有所思。
雖然尚且不知道原因,但自己似乎的確靠着言簡意賅的表達化解了一場可能的衝突。
從鬱金香的反應來看,如果方纔的自己三句話以內說不明白來意和身份,恐怕她就要在彩雲溼地和自己打起來了。
雖然就算真的打起來,現在的翠雀也有自信不會輸,但她沒有忘記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和對方起衝突的話會浪費更多的時間,完全得不償失。
她不想戰鬥,所以纔會儘可能避免激化矛盾,但即便是成功弱化了對方的敵意,卻也產生了新的疑問:
——這個少女模樣的魔法少女,真的是鬱金香嗎?爲什麼她會和墨荷在一起,而且還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從容貌上來看,對方毫無疑問是翠雀記憶中那個代號爲鬱金香的魔法少女,然而,這種冷漠和敵意深重的模樣,卻和記憶裡所知的那個鬱金香判若兩人。
翠雀已經知道了墨荷和她的“團隊”在做着對於國度來說算是“挖牆腳”的事,擔心被國度發現的話,這個團隊裡的成員對外比較警惕也並不奇怪。但是,就算是出於警惕,一個曾經以“溫柔溫和”而出名的人,真的會展現這種程度的敵意嗎?
翠雀並不理解,而她也沒有時間去思考這種問題了。
對她來說,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借車,然後解決掉面對林小璐時的身份衝突危機。她已經在小屋門口耽誤了五分鐘的時間,必須要快點動身才行。
所以,當墨荷真的從小屋中走出的時候,翠雀並沒有去詢問有關鬱金香的問題,想着解決了林小璐那邊的問題以後再好好詢問一番,繼而開口道:
“抱歉,墨荷,這麼晚了還來打擾,但是我現在要去無魔力區辦一趟事,能請你把車借我用一下嗎?”
門口的墨荷依然穿着那身漆黑的學生裝和針織外套,看上去的確沒有在休息,而當她確認了來者是翠雀以後,便直接從門中走出,向着翠雀靠近了兩步:
“去無魔力區?我送你。”
“……謝謝,但是不用了。”
翠雀搖搖頭:“因爲我也不確定地點,需要駕駛交通工具找路,所以纔想着找你借車的。如果麻煩你送我的話,會耽誤你非常多的時間。”
墨荷回頭看了屋子一眼,發現捲髮少女不知什麼時候從門邊探出半個腦袋,似乎是想要偷聽兩個人的談話,於是擡手打了個響指,屋子周圍再次升起的隔斷術式直接反向把對方關了進去。
“我時間很多。”然後,她對翠雀如此說道:“就當是晚上兜風。”
“你的同伴跟我說,你還有工作要處理。”
翠雀卻是沒有信她的話:“而且,我覺得我們下午說的那些事情,我還得多考慮一下,或許我們都需要一段冷靜期。”
“冷靜期嗎……我知道了。”
墨荷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如果你需要的話。”
她不再多問,也不再多說,只是又往翠雀面前靠近了兩步,接着緩緩擡起手,將身上的針織外套脫了下來。她把外套攤開,一隻手捋平了上面的褶皺,接着用手拿着外套,緩步繞到翠雀身後,將之披到了其肩膀上。
“晚上很冷,所以我把這個也借給你,不然,會很難受。”
她的手在翠雀的肩膀上停了片刻,接着便垂落下來,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
“走吧,我帶你去拿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