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對於考試院設置這場考覈的意圖,土丁桂已經有了一個較爲完整的猜測。
所謂考試,其存在的意義必然是爲了考驗受試者的某些能力和知識。而在眼下的實戰考覈中,也一定是爲了檢查魔法少女們的某項“實戰技能”。
而眼下的這座迷宮,其意圖模擬的場景如今已經是不言自明——是殘獸的巢穴。
因爲殘獸的巢穴會一定程度扭曲周圍的空間,魔法少女必須要有足夠強的感知能力,才能在其中尋找到方向。所以這一項考覈的形式纔會是迷宮,爲的就是最大程度模擬在巢穴中的狀態。
因爲半蛻以上層次的殘獸巢穴中會有規則的作用,魔法少女必須要有足夠清晰的思路,冷靜的頭腦,才能夠着手解析並破解規則。所以迷宮中才會分佈有如此多的謎題,只爲了選拔出在探索中還能不斷思考更多問題的人才。
又因爲只要是巢穴,其中必然有着作爲主人的殘獸,所以,迷宮之中也會設置類似的“敵人”。畢竟一名魔法少女僅有感知能力和思維能力是不夠的,基本的戰鬥力,還有對場地的適應能力都是需要考校的東西。
以此類推,如果她沒有想錯的話,那目前爲止還沒有被任何人找到的“出口”,應該也會在自己擊敗面前這隻殘獸以後現出真形。
沒有別的理由,只因爲按照“進攻殘獸巢穴”的流程來說,當一名魔法少女理清了路線,破解了規則,擊敗了巢穴之主以後……下一步要想的,就是怎麼離開。
那麼,擺在她眼前,必須要做的事情便只有一件了。
“擊敗了這傢伙的話,應該就有答案了吧。”
她右手虛張,手中的魔杖瞬間化作粉塵重組,於手心化作了全新的形態——一面旗幟。
以白爲底色,中間有着一道橫貫而過的藍色條紋,條紋之上繪製着花狀的徽記。而若是細看的話卻又會發現,這些徽記其實全都是由法沃符文組成。
不需要任何多餘的解釋,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此刻認知到:這便是她的魔裝。
“指引前路吧,旌徽。”
她口中低語着,猛然揮舞旗幟,將旗面完全展開。之後又是重重往地上一頓,伴隨着“咚”的一聲撞擊音,旗面上的徽紋伴隨着魔力波動印在277小隊的每一個人身上。
翠雀第一時間就感覺到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魔力波動附着在自己身上,雖然她完全可以驅散這道波動,但考慮到眼下是隊友在使用能力,所以她選擇了袖手旁觀。這道魔力波動最終在她衣裝的左胸處形成了一道徽記,與土丁桂魔裝上的徽文基本一致,無非是細節上粗糙了些。
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種讓翠雀覺得魔力被活化,身體和精神狀態全都開始變得無比振奮的激昂感。
“這是……”一旁的狗尾草也感知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不禁驚呼出聲。
“是我魔裝的能力,可以從精神,魔力,身體等多個維度強化自己和隊友的實力。”
旗幟上的光波散去後,土丁桂也回頭看向兩名隊友:“等會我打頭陣,你們見機行事,注意安全。”
“打,打頭陣?”
大概是沒想到一直成熟冷靜的土丁桂爲什麼會變得這麼熱血,狗尾草略有些遲疑道:“不需要這麼衝動的,我這邊也算是有不少實戰經驗,我們應該先慢慢試探這隻殘獸的能力,順便保護好龍膽前輩……”
“沒關係的。”
然而土丁桂卻輕輕打斷了她:“這種程度的殘獸,不需要這麼麻煩,我馬上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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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畢,甚至都沒有給狗尾草再說一句話的機會,就已經抓着手中的旗幟飛到了空中。
在她的正前方,舒展開身體的殘獸也已經進入了狩獵的狀態,看到土丁桂接近的一瞬間,就已經展現了屬於它的應對之策。
只見它那先前還猶如枯木一般乾癟的身體迅速變化着,一道道龜裂的木紋合攏,卻又化作了連綿成片的不規則凸起;原本遍佈全身的棕灰色也逐步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有如岩石一般的黑灰色。
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是幾根巨大的枯木一瞬間變成了細長的石柱一般。
再結合它先前刻意模仿聲音,乃至模仿翠雀魔力波動的行爲來看,它所擁有的的能力無疑就是“僞裝”。
和自然界那些將身體變爲保護色從而融入環境的動物一樣,它也有着“僞裝成其他東西”的能力。只不過,相比起普通的動物,這隻殘獸能做到的事情無疑更進一步——它可以將身體的強度,乃至魔力的外在波動都僞裝成別的模樣。
考試院的考官會選擇這樣一隻殘獸作爲此地的敵人,無疑是對考生們存在考校之心的。以它這般神奇的僞裝能力,再搭配上環境的干擾,一般的考生恐怕真的很難發現這隻殘獸的存在。即便是猜測到了什麼,若是沒有像277小隊這樣的綜合實力,恐怕也無法輕易讓這隻殘獸放棄僞裝,現出真形。
當然,擅長僞裝,也並不意味着這隻殘獸的實力就弱到哪裡去了。能夠作爲“模擬巢穴”中的敵人,那麼這隻殘獸再怎麼樣也是一隻正兒八經的蛹。事實上,能夠將自身周圍的迷宮環境都改變,從灌木叢變成這樣的泥土通道,無疑就是其擁有大量魔力的證明。
蛹階,就已經是必須要葉級帶隊,配合上十數名芽級魔法少女才能安全討伐的程度了。
而現在,嚴格意義上來說還只算一名新人的土丁桂,正在一個人直面這隻殘獸。
魔法少女與殘獸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而後,伴隨着土丁桂與這隻殘獸錯身而過。金石交擊的“噹啷”聲也登時響徹整個洞窟。
喀嚓。
某種石料裂開的響聲緊隨其後。
只見那隻殘獸的一隻腿,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斷裂了。
“啊——”最後的聲音便是殘獸發出的刺耳嚎叫聲,便如同無數人聚在一起發出的吶喊一般,其中甚至還混雜了屬於土丁桂本人和翠雀的音色。
“真吵。”
土丁桂回過身,微微一抖手中旗杆,飄舞的旗幟掩映間,旗杆頂端尖銳的矛頭正散發着絲絲寒光。而從殘獸腿上的裂口來看,方纔正是這旗杆尖端的矛頭刺穿了它的身體。
沒有給殘獸任何緩和的機會,土丁桂再一次提着旗幟衝了上去,伴隨着又一聲“喀嚓”,幾乎是完全一樣的動作之後,殘獸的另外一隻腿也立刻龜裂了。
不過這一次,它的腿卻是沒有立刻斷開。
在衆人的注視之中,它那原本呈現出岩石質感的身軀,此時已然開始閃爍着金屬的光澤。不僅如此,從其斷裂的傷口處,土丁桂所留下的魔力波動也在被它逐漸同化着。
包括狗尾草在內的三人都能察覺到,它在試圖……把土丁桂的魔力波動融進自己的蛹殼。
對於一隻殘獸而言,這已經堪稱讓人驚悚的適應速度。
一旦讓它完成了這種變化,那麼土丁桂的魔力在攻擊它蛹殼的時候就會威力大減,事倍功半。再結合它那還能繼續變得更加堅硬的體質,絕對會把這場戰鬥變成一場無比漫長的拉鋸戰。
“啊——”
殘獸再一次嚎叫起來,但這一次,其叫聲中卻又帶上了幾分“到我了”一般的嘲諷意味。在它張開口器的同時,數道駭人的魔力波動就開始在其口中凝聚,而後,僅僅是一瞬之間,魔力波動就化作炮擊,向着土丁桂激射而去。
嗖。
過於猛烈的炮擊帶來了猛烈的風壓,吹拂起了土丁桂的衣裙,然而她卻一臉鎮定,口中唸唸有詞的同時,擡起空置的左手,輕輕向前一指。
無數符文頓時從她的袖口之中涌出,沿着某個範圍不斷流動,而後在她面前凝聚成了一面魔力之牆。
壁壘術。
這是一種在魔力護罩的基礎上進行了功能性強化的術式。如字面中所含的意思,這種術式可以製造出無比厚重,堪比城牆一般的魔力護罩。與之相應的,不管是魔力佔用,還是所需要符文的複雜程度都遠超魔力護罩,正常的葉級魔法少女想要臨時使用出這個術式,至少也要超過半分鐘的準備時間。
而眼下,土丁桂僅僅是在幾個呼吸間就把這個術式用出來了。
從理論上來說,這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對於此刻在一旁旁觀的翠雀來說,她就知道多種進階施術技巧,可以幫助魔法少女壓縮術式的準備時間。
只不過,僅僅是一種進階技巧,也絕對不可能把一個原本需要半分鐘準備的術式壓到數秒。土丁桂能夠做到這一點,只能說明一件事:她已經可以將多種技巧進行復合使用。
誠然,這樣做必然會給其帶來巨大的魔力出力壓力,從其凝聚出壁壘術時手邊暗淡的符文來看,她甚至使用了符文復調的技術——這種技巧可以加速施術,卻會讓她接下來一段時間內使用術式的效率大幅度下降。但是,從土丁桂本人的表情來看,她已經不準備再考慮什麼“接下來”了。
轟——
熾烈的魔力炮擊轟在了她凝聚的壁壘之上,爆散的魔力幾乎是瞬間就把壁壘後的空間轟出了一個更大的空洞。那些鬆軟的泥土牆壁根本不可能抗住這種威力的攻擊,只是一瞬間,這個泥土組成的空洞空間就被擴大了超出三成。
狗尾草面露焦急之色,幾乎已經提着魔杖就要去找土丁桂,但是卻被翠雀輕輕地攔住了。
“應該不用去了。”翠雀這麼說。
“誒?”狗尾草有些疑惑。但當她再一次看向土丁桂所在的方位時,卻一瞬間就明白了翠雀的意思。
壁壘之後,土丁桂站在那裡,僅僅是髮絲略顯凌亂。
“鐺”!
她注視着上方的殘獸,將手中的旗幟再次往地上一頓。這一次,翠雀和狗尾草身上被留下的徽記一同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土丁桂自己身上徽記變得更加華麗。
“鐺”!
她沒有停止,又一次將旗杆敲擊在地面上,她自己身上的魔力波動在此刻又增上了數分。
而這,依然還不是終點。
“鐺”、“鐺”、“鐺”、“鐺”。
持續的敲擊聲在空洞之中密集地響起,每一聲之後,土丁桂身上的光芒都會再強上許多。直到最後,她渾身都被光芒籠罩,手中的旗幟已經完全化作了一團包裹在旗杆上的光焰,原本黃銅色的鈕釦也好似熔金一般閃爍。
她擡起旗杆,將矛尖指向殘獸,烈陽般的光芒已經讓整個空洞中亮如白晝,而這名灰白色頭髮的少女矗立在光芒之中,便好似白晝之中的太陽。
“消失吧。”
宛如神明一般的太陽如此說道。
而後,太陽降下了懲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