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爪痕
這位年邁的局長女士看上去大概六十歲左右，五官深刻，目光有神，眼角與面頰上有幾分皺紋，面貌嚴整中不失和悅。
她身披一件深棕色的毛呢大衣，泛白的金髮工整地梳在腦後，看上去頗爲幹練，此時正噙笑看着林昀。
西方人？
林昀心中生出了些猜測，但並未說出口。而是平靜地點頭致意：“您好，局長，請問我該如何稱呼您？”
“叫我摩絲就好，職務皆是虛稱。”
女子如此說道，語氣平緩：“請坐吧，我相信我們會有許多共同語言。”
林昀順着她的話頭坐到了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呼出一口氣，擡眼道：“我今天來這裡，不是爲了別的，而是需要得到真相。”
“異策局有許多民衆所不知的真相，不知道你需要哪一個？”
摩絲單手橫擺，作出一個請的手勢：“或許，我們可以先談談你的情況？”
“我的情況，貴局應該是瞭解過的，一些細節我就不再過多贅述了。”
林昀點點頭，適當地讓自己的語氣顯得緊張一點，然後直接切入主題：“兩年前的葬禮上，我遇到了一個年輕的女人，她告訴我，我的妻子其實是魔法少女。”
而方亭市目前的怪相，如果真的是這個名爲“爪痕”的魔法少女羣體所爲，便都能得到相應的解釋。
只是他仍有些事情不明白，譬如當下。
“我覺得櫻小姐的死應該與爪痕有關，因爲據她的聯絡人所說，櫻小姐是一名作戰多年，實力十分強大的魔法少女。理論上，如果出現了她都無法戰勝的殘獸，那麼這樣的殘獸早就已經將方亭市毀滅了。”
“而根據她們的某些特徵，以及其自稱，這樣一羣叛逃的魔法少女被稱爲‘爪痕’。”
“是的，難以置信，但很合理。”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面對這種超凡的存在做不到什麼，只能當做遭遇一場飛來橫禍，哪怕知道她的死亡另有原因，也無力去調查。我最後能做到的只有遵循她的遺志，好好把我們的孩子養大。”
安雅作爲魔法少女實力足夠強大，解決尋常的殘獸毫不費力，時常單人出擊，不然也不可能輕描淡寫地駐守方亭市二十餘年。
摩絲依舊閉着眼，面色有些嚴肅：“因爲這僅僅只是我的一個猜測，在私人場合以外並不方便說出口。對於外部，尤其身處異策局，接下來的言論可以說十分違揹我們的主旨與理念。”
至於人數多到形成組織，甚至與殘獸同行更是聞所未聞。“爪痕”對他來說是一個從未聽過的名詞。從來不知道有這樣一羣人存在。
“所以我必須向伱們詢問，我覺得我有權利知道，兇手到底是誰？以及，你們能夠保護我的女兒嗎？”
他緊緊盯着摩絲的雙眼：“只是……你們已經知道，我無意中注意到了，就連我的孩子也成爲了魔法少女。”
這句話，才讓林昀自心中感到了驚訝。
“近些年，更是有這樣一羣魔法少女聚集在一起，一邊在暗中與國度對抗，一邊爲了某些目標醞釀着陰謀。甚至不知爲何能與殘獸同行，是與殘獸同樣……不，她們更加危險，是必須要避開的存在。”
“……我很抱歉，讓你重提傷心的舊事。”
摩絲口中所說的話，林昀再清楚不過。
聽完他的陳述後，摩絲閉目，沉吟片刻後開口：“至於你所說的，殺死你妻子的兇手，其實正是我要獨自接見你的原因。櫻小姐的丈夫，林昀先生。”
雖然嘴上反駁，但對於摩絲的問題，他心中有着另外一個答案。只是“林昀”沒理由知道。
“……難道不是嗎？”
摩絲不疑有他，正身望着林昀：“魔法少女爲了守護而戰，主要因其真實社會關係帶來的情感偏向，更重要的則是國度一方的管理與約束。實際上，如果一名魔法少女捨棄道德與良知，並且敢於對抗國度的話，她要將這份傷害的力量施加在人類，甚至她們的同伴身上，這都是完全可行的。”
“脫離魔法國度的約束，利用這份力量去爲非作歹，傷害他人，奪取力量，肆無忌憚地行惡，這樣的魔法少女是存在的。”
所以他適當表露出疑惑，就此追問道：“我妻子的日記中從未提過這個名字。”
“我很希望是這樣，異策局也正是因此而建立的，但是很顯然，事實並非如此。”
摩絲搖頭道：“因爲她們的出現，也就是近些年的事情，就連我也是因爲一些巧合才知曉，櫻小姐早年的日記沒有記載也是很正常的。”
“……難以置信。”林昀如此附和。
“我在此後開始整理妻子的遺物，從中找到了一本秘密的日記，其中的確記錄了她作爲魔法少女的事情。而且，依照那本日記中所記載的，她其實在死前就已經察覺到了某些暗藏的危機。”
睜眼，摩絲擺在桌上的雙手交疊，十指相扣：“……林昀先生，你覺得，這個世界上的魔法少女，都是代表着正義，爲了守護人們而戰鬥的嗎？”
這番陳述三分是真，七分爲假，僅有他所得知的信息爲真，得到信息的途徑完全是他編出來的。爲了不讓對方懷疑自己的說辭，林昀也儘量讓自己的言行合一，與摩絲保持對視，以證實話語中的真情實感。
摩絲前面所說的話他其實知道，魔法國度有叛逃魔法少女確有其事，但就他所知，這樣的魔法少女會被標記爲國度的通緝對象，大多由調查隊追擊逮捕，鮮有叛逃成功的。
“我的妻子因爲成爲魔法少女而死，我的孩子呢？我無法預測她接下來的命運，如果連她也出了什麼意外的話……很抱歉，光是想到那樣的未來我就覺得窒息。”
她的話語讓林昀一愣，心中升起些許警惕：“如果沒有魔法少女挺身而出的話，普通人遠不可能活得如此輕鬆。”
“那麼，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你的意思是？”林昀目光微凝。
連續說完這一段話，他長舒一口氣，垂下眼：“抱歉，我的情緒可能有些激動。”
摩絲點點頭：“也正因如此，魔法少女之中，會有叛逆，甚至叛逃者。”
“爲什麼？”林昀察覺到了她話語中的特別意味。
他不指望完全靠謊言去欺瞞對方，所以這些話大多是真實的感受。唯一的不同，就是真正的他並不相信異策局能保護好女兒，早已選擇了親自上陣。
“你是說，我妻子的死很可能……”林昀皺起眉。
看着摩絲，林昀緩緩問道：“如果說出這些東西真的有風險，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個普通人？”
“……我說過，我們會有很多共同話題。因爲看到你，我就不禁會想起曾經的自己。”
摩絲依然面容和善，可話語間卻有着說不出的寂寥：
“我的女兒，在她還活着的時候，也是一名魔法少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