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舅媽呵呵的笑着:“怎麼可能會看不出來呢,一年中總有幾個人拿着那種低劣的所謂玉佩,其實就是塑料模型的東西去空遠大師那裡求開光,大師怎麼可能不知道是真是假。”她說完,馮瑞就更加疑惑了,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天啊,難道那個大師就真的給開光嗎?這麼低劣的塑料玉佩。”
“廢話,佛家是不打誑語的你不知道嗎?”方舅媽有些責怪的看了馮瑞一眼:“大師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會替她們開光的,玉佩是否低劣還在其次,重要的是帶着玉佩去的人都是一片誠心,小銳啊,在你看來,這些人是愚不可及,但是在大師的眼中,他們只是一羣因爲人生出了問題所以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這小小玉佩上的可憐人,如果一塊玉佩能夠讓他們安下心來,勇敢的面對問題,甚至最後將困難解決,走出自己的心魔,那也是讓我們幸福快樂的事情,這就是佛家說的大慈大悲你明白嗎?”
馮瑞當然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心裡仍是有些不認同,對莊漫琳和對那個空遠大師都不認同,認爲他們這樣做,只不過是飲鴆止渴,根本起不到正面積極的作用,他尤其對莊漫琳失望,他怎麼也不願意相信,在自己心目中這樣美好的女子會如同那些早年的鄉下女人一樣愚蠢迷信。
回到舅舅家裡,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以至於善於察言觀色的小惡魔侄子想過來纏着他玩的時候,都只是小心翼翼的在沙發周圍轉了兩圈,然後認命的小大人狀嘆了口氣,又聳聳肩膀,就自己去看電視了。
馮瑞心裡堵得慌,正好看見茶几的下格擺着幾本雜誌,便忍不住拿出一本,心想看看書吧,看能不能緩解一下心情,不然今晚上恐怕要失眠了。他翻開第一頁,只見標題是“有一種愚昧因爲愛”,這個題目引起了馮瑞的好奇心,覺得不可理解,於是便忍不住開始看正文。
正文其實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小故事,說的是丈夫是一個出色的醫生,平時最痛恨那些去相信電視小報廣告而買各種藥物治療的愚人,認爲他們那種舉動簡直就是愚蠢的不可饒恕,他的妻子是護士長,對於他這種觀點,從來只是一笑置之,因爲相對於他來說,妻子更深入患者家屬中間,所以她瞭解那些人的心情。直到有一天,丈夫患了絕
症,他感到十分的絕望,那段時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潮,後來有一天,妻子拿着一張小報到他眼前給他看,那上面是一種能夠治療絕症的藥物,丈夫憤怒了,指責妻子怎麼也會像那些愚蠢的人一樣去信這些,然後妻子就哭着說她不管,她只是想給自己一個希望,哪怕這個希望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也行,她只要這樣一個希望。丈夫在妻子的哭聲中終於明白,原來這種愚昧是因爲愛而生的。
故事就是這麼一個故事,篇幅很短,但是馮瑞卻再也看不進去別的內容了,他合上書,靜靜的坐在沙發上,腦海中全是今天莊漫琳的言談舉止,她眉飛色舞的述說那個江湖騙子的神算術,聽到自己的話後那匆忙衝出茶室的身影,寒冷的天氣中她倚着柱子癡癡等待的樣子,還有空遠大師答應替她開光後那欣喜無比的笑容。他忽然就明白,並不是莊漫琳愚昧迷信,而是她太愛自己的家庭太愛祝時飛,可是她也太過於無助,所以她只能走這條路,只能用這種看似愚昧的行動來寄託所有的希望。
眼睛驀然覺得有些酸澀,馮瑞的心裡升起一股強烈的衝動,他想打電話給祝時飛,想把他約出來狠狠的揍一頓,想質問他爲什麼要讓莊漫琳這樣善良美好的女孩子陷入這種無助的境地,而不得不去相信一個江湖騙子的信口開河。但是他忍了下來,由那個傍晚的那個眼神,他知道祝時飛可能已經窺知自己對莊漫琳的心意,李玫固然是他們家庭不睦的導火索,但在祝時飛的心中,自己也未必就沒有責任,所以這時候打電話給他,他是絕對不會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的,說不準還會對莊漫琳疑神疑鬼,那樣他們的家庭就更加沒有安寧日子過了,既然莊漫琳愛祝時飛,她不想結束這段婚姻,自己就不能因爲打抱不平而把她陷入更痛苦的深淵。
“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比我媽唸經的時候還入神。”表哥季徵南來到他面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問,讓馮瑞一下子回過神來,連忙笑笑掩飾過去,他故作誇張的叫道:“不是吧?舅媽在家的時候也要荼毒你們的耳朵嗎?唸經,哦,我的老天,她今天晚上不會念經吧?”在看到季徵南很肯定的點頭後,他忍不住撫額呻吟,然後抓起衣架上的外套,頭也不回的道:“對不起啊表哥,我忽然想起我還有事兒
,我就先走了,今晚的飯你們自己吃吧。”說完拉開門,頭也不回的逃了出去。
身後響起一片鬨笑聲,門又被打開,方晴探出頭來喊:“小銳,你別聽你哥瞎說,今晚我不念經,快回來好好吃飯,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紅燒肉和清蒸魚。”喊完了,馮瑞在樓梯口立定腳步,回頭道:“舅媽,我真的還有事兒,改天再過來蹭飯,對了,下次你們可千萬別讓我出苦力了啊。”他說完,方晴也笑了,點頭道:“要是你真的有事兒,舅媽就不攔你了,以後記得多來吃飯,或者就乾脆搬過來吧,總歸是一家人嘛。”
馮瑞點頭說自己會考慮,等方晴關上門後,他卻再也笑不出來了,想想莊漫琳現在的痛苦,自己今天還那樣殘忍的非要打破她一絲希望,他覺得心裡十分不安,忍不住掏出手機,撥了那個熟悉的號碼,然而接通後卻是一個陌生的男聲:“喂,你找誰?”
“請問,這是莊漫琳的手機嗎?”馮瑞一瞬間以爲自己撥錯了,下一刻,他聽見那個男人喊:“漫琳,你電話。”心裡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祝時飛,皺了皺眉頭,他心想自己這個舉動也不知會不會給莊漫琳帶來麻煩,要真是那樣,可就好心辦壞事兒了。
電話裡傳來莊漫琳的聲音:“誰啊?”馮瑞趕緊說:“是我,莊漫琳,我想和你說聲對不起,我今天的態度實在太差勁了,其實我不瞭解前因後果,就對你橫加指責,實在是不好意思……”他不等說完,莊漫琳就連忙道:“沒什麼,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恩,馮醫生你還有事兒嗎?沒事的話我要先去洗碗了。”
馮瑞沒了聲音,只好掛斷了電話,夜裡起了風,呼嘯的北風挾帶着寒意,讓馮瑞感到一陣徹骨的冰寒,他看看遠方璀璨的燈火,忽然苦笑着自言自語:“承認吧馮瑞,你自己又能高尚到哪裡去?難道你心裡就不盼望他們離婚嗎?你就沒有過落井下石的想法?該,活該,這是你自找的。”
接下來的日子裡,因爲有了這件事,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似乎變得有些尷尬,不過好在兩個人需要接觸的機會本來就不多,有時候也只是公事公辦的針對病患的病情進行交流,這其間,方晴舅媽也給馮瑞介紹了一個女孩子,名叫周曉莉,也是個留學回來的學生,是個碩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