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何意?”
面對着虛空,帝鄴女櫻脣輕啓,雖然淚眼婆娑,言行舉止卻不失大方得體,縱然四方虛空,八面漆黑,除了身前有銅鏡泛出的光芒照亮了臉龐部分之外,虛空就再也看不出任何東西出來了,帝鄴女卻仍舊盈盈的對着一個方向行了一個萬福之後,輕聲反問到。
“無他,只是想讓你知道,楚江正已經完了,就算是天道容得下他,天庭也不會容得下他了,我知道他曾經是十大天妖當中的一位,讓你看看,只是希望你不要步他的後塵。”
閻魔天子的聲音響了起來,虛無縹緲,從四面八方,帝鄴女站了起來,忽然輕輕的一跺腳,頓時,地面發出了一聲脆響,脆響過後,周身的世界像是一塊破碎的鏡子一般,發出了崩碎的聲音之後,緩緩的裂開,頭頂的天是灰色的,酆都世界,無風無雨,也無日頭,唯獨只有那片灰度天空,看不見盡頭,也看不到未來一樣的感覺,看着那個天空,唯獨只有那股無窮無盡的失落跟絕望。
或者也正是腳下無聲吶喊着的擠擠攘攘,放眼看過去,數也數不清的靈魂的心裡的真實寫照吧。
“閻魔叱女,帝君知道你想要什麼,只要你全心全意的爲酆都閻魔天子枉死城效力,帝君會爲你找到他的,十大天妖是在地府也掛了號的大妖,若是入了酆都,第一時間我們就會去關注的,你應當慶幸,枉死城是一十八城裡面最爲強大也是保留最爲完整的一城,判官,無常,生死簿,一應俱全,當然,最重要六道輪迴在此,這也是爲何閻魔天子的枉死城在一十八城當中排名第一的緣故!最爲重要的是,吾間有天子,有諦聽,有地藏!”
鍾馗的身影影影錯錯的浮空而出,像是隻是一個投影過來而已,但是聲音卻很清晰的響了起來,聲音當中的狂熱不加任何的掩飾。
“是麼?現任地藏?還是現任諦聽?就算是接受了地藏的傳承,同樣發下了地獄不空的誓言的地藏,比起破滅之前的地藏又如何呢?地獄不空?何不先把魔界蕩清了呢?”
帝鄴女絲毫不爲所動,赤着腳在虛空當中行走着,踩着空氣漣漪,每走一步,下方的冤魂哪怕擠得滿滿的,也忙送不迭的讓開一個落腳的地方,光潔的小腳踩在虛空當中,地面深深的隔空陷出了一個腳印出來,躲閃不及的冤魂發出了無聲的慘叫之後,化作了淡淡的一縷輕煙融入了酆都世界的空氣當中。
“顧少艾是明知道自己已經躲不過了,所以他才能如此的肆無忌憚,至於燃燈尊者,他身後揹負的功德足以支持他熬過這一劫,更何況,他只是觀語而已,不曾親身涉入,對他而言,頂多只是打滅十萬功德,傷不了他的根基,帝鄴女,莫要自誤。”
空氣當中的顏色忽然清晰了起來,一身火紅色的判官袍子的鐘馗從影影錯錯當中變得清晰了起來,一身的風塵僕僕,看樣子是趕了很多的路一般,現身的瞬間,忽然滴答一聲,一滴血順着猩紅的判官袍子的邊沿滴落了下來,落入了酆都的地面當中,頓時,如同沸騰的水面滴入了一滴油,瞬間炸鍋。
下方冤魂的命運比起剛剛被帝鄴女踩死的那些,卻是更加的倒黴了一些,被帝鄴女踩死的,魂魄飛散,但是飛散之後,總能繼續融入酆都最後重新獲得投胎轉世的機會,只是飛散而已。
而鍾馗滴落下的那滴血,落在了地面上,瞬間炸開,頓時一整片百米平方開外的冤魂躲無可躲,逃無可逃,直接蒸發掉,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真空地帶,而更遠的地方被填充過來的冤魂也沒有落得好,運氣好點的,只是被融去半邊身子,運氣不好的,則是跟原本在那個空地上面的冤魂得到一模一樣的魂飛魄散的下場,那是真正的魂飛魄散,連分散魂魄的機會都沒有的消亡在酆都當中,更不要說轉世投生了。
鍾馗卻恍若未覺一般,對於下方發生的事情,一點關注的意思都沒有,哪怕他腳下滴落的那滴血可能造成數以千計的靈魂就此徹底的消散。
“僅僅如此而已,那又怎麼樣?魂魄?酆都最不缺的就是魂魄,在這裡的也幾乎都是惡魂,就算是魂飛魄散了,也不過只是讓酆都乾淨了一點而已。”
鍾馗如是說,帝鄴女停住了離去的腳步,轉過頭看了下方一眼,漂亮的杏眼裡面,那神情頗有琢磨之意。
“請問,鍾大判,你的心裡,酆都當中,魂魄何物?”
“魂魄,不是物。”
問題很妙,回答更妙,簡單的一問一答,帝鄴女卻似乎已經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一般,點了點頭。
“請替我向閻魔天子表示歉意,不過酆都印記,只是爲了區分生人死魂,讓生人可以在死地行走而已,能夠有機會借用天子的力量,帝鄴女深感榮幸,閻魔天子應該不會生氣吧?”
帝鄴女很是小女生一樣的吐了吐舌頭,無比的俏皮,那嫣然一笑的摸樣,哪怕是鍾馗也禁不住呆了一下。
“我可沒有打算背叛閻魔天子,只是,既然楚江天子是老朋友,他要蒙難,就算幫不上忙,我也要去看看,至少,也要盡一份心,分離太久了,哪怕抓緊機會最後見一面,我也不會後悔的。”
帝鄴女攤開手掌,掌心的地方,印記微微發燙隨着帝鄴女的話音落下之後,才緩緩的沉寂了下去,轉身放眼,無邊無界,但是帝鄴女卻毫不猶豫,選定了一個方向就往前走去,酆都無邊,世界卻有盡頭,一十八城之間,近的兩三天,遠的卻要十年八載,就算是飛的話,也要途徑各種的天險地塹,莫要以爲酆都就是一望無際,除了一十八座城池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帝君,龍虎山的領袖弟子求見,十萬金丹入地府,枉死城內雖然可以鎖住陽氣,但是人數太多,一時間要是全部放出去的話,陰陽失調,酆都的土著會跟聞到腥味的貓一樣全部都撲過來的,那些鬼妖更是會不擇手段的對那些外走徵殺的龍虎山弟子出手的。”
鍾馗目送着帝鄴女離去之後,與此同時,枉死城內,正中央的大殿深處,坐在案几後面的另一個鐘馗的對面,咬着巨大的判官筆的尾部的陸判忽然擡起頭來,對着大殿正中央,離兩張案几不遠,但是放眼看去,卻怎麼看都怎麼顯得模糊看不清楚王座上面坐着的模樣的那人說道。
王座之上,那人如同木雕銅鑄,屹然不動,恍若未聞一樣,陸判也不着急,慢條斯理的舉着判官筆在身前的案几上面緩緩的行文書寫着什麼,也只有他們這樣的老部下才最是瞭解閻魔天子的習慣,是以仍舊安坐如山。
“人間界現在應當算是龍虎山的道場了吧?十萬金丹,對他們的壓力也不算小了。尤其是龍虎山這種家族式的宗門,就算是將人間界丟給了他們,他們也沒有辦法全部去覆蓋的,更何況還有魏無咎出手爲他們鑄就的龍虎山門戶。”
“十萬金丹,誰人帶隊?家族式軍隊管理修士,也是很有趣的想法,張天師他們家族,還真的是很能生嘛,下次有機會去天庭,倒是要去笑話笑話張道陵。”
閻魔天子慢慢的扭動了下脖子,頓時大殿上傳來一連串清脆無比珠簾撞擊聲,楚江天子的平天冠是法寶,一珠裝一城,一珠裝一寶,每一粒珠子都重逾萬斤,能夠頂着平天冠還行動自如,顧少艾的實力可見一斑了。
閻魔天子的平天冠卻不知道是什麼法寶,叮叮噹噹的,密集的珍珠撞擊發出了好聽的聲響,聲響當中,陸判停下了筆,笑着開口說道。
“張道陵?天庭可沒有聽說過這號人物,也是張天師家族飛昇上去的真人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判忽然猛然打了一個冷戰,對面的鐘馗忽然用力的對着他擠眉弄眼,陸判何等精明,連忙將手中巨大的判官筆放下,一個翻身落在了大殿的中央伏身跪了下去。
“閻君恕罪。”
“起來罷,與你無關,卻是被楚江天子勾起了些許回憶罷了,鍾帥,謝必安跟範無救帶回的蛟龍魂魄,你去安置,陸判,楚江正城方向的修士且先撤回來,天道雷劫未必會落在酆都,酆都脆弱,畢竟經不起更大的打擊,不過天庭的任命估摸過不久就會下來,你且多加關注,一有消息,馬上彙報下來。傳龍虎山的人覲見吧。”
閻魔天子淡淡的說道,陸判一抹額頭的淋漓大汗,跟鍾馗兩人齊聲應了一句是之後,兩人正要倒退出去之際,王座上面,閻魔天子忽然開口說道:“鍾馗,一身兩法,諸多兇險,修煉的時候要注意安全,枉死城當中,本君的舊部不多,莫要輕易就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