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裡揉進了玻璃渣子最後澆了一杯檸檬水,她怎麼可能會去買新的,這些留有她氣味的已經壞掉的東西直到方水蘇離開前都原封不動地呆在那裡。
她在廢墟里生活了大半年。
光腳走路的時候會被扎到腳,地板上血跡斑斑。
但她不在乎,她幾乎沒有痛感了。
“S mile.”
方水蘇看着咖啡杯上的便籤紙上的大大笑臉還有記號筆寫的s mile,擡頭看到一張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外國男孩,他領子上有笑臉別針,看到方水蘇目光注視的時候臉頰微紅。
方水蘇想要擠出一個微笑給他,但是發現一直窩在家裡太就沒有跟人交流,如果不是房東捶門確定她是不是還活着,她可能今天就不會出門,頂着亂蓬蓬的頭髮,短頭髮不好好打理就和雞窩沒有任何區別。
“Thank you.‘”
她伸手從包裡掏出一些零錢準備給他當作消費,卻被他給拒絕,他只是有些擔憂地看了自己一眼,好像是擔心她有沒有錢吃晚飯,方水蘇無奈地嘆口氣,她現在應該跟一些流浪漢沒有區別。“I can afford a tip.Please don’t worry about me.”
男孩搖了搖頭,索性坐下來,非常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說,“You are so tired that need a break ,everything will go through.”
如果是別人用很擔心的語氣說出來這樣的話,她可能笑一笑就過去了,不會去當真,因爲她深刻的知道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感同身受這四個字,如果你沒有經歷過徹夜的胃痛就根本不知道像是一把刀在你的胃中翻騰的感受,所有的安慰都是隔靴搔癢,所有的難關最後都是靠自渡,靠時間一點一點將它們侵蝕。
只是在這樣認真的眼睛注視下,她開始有些相信被治癒這件事情是真實存在的。
“不是所有的事情。”
方水蘇用中文平靜地說,比如一個人無法挽回的離開,沒日沒夜空房間將她折磨,沒有她的空氣讓她窒息,這些又該怎麼過去?
“Don’t you know god fa vors pretty girls?”
他沒有聽懂這個亞洲女孩說的是什麼,但是從那陌生的發音還有她看起來平靜的眼神裡的悲傷能夠看出來,她的心情是藍色的,比花瓶裡藍色的營養液還要讓人難過。
方水蘇笑了笑,這種甜言蜜語被這樣帥氣的男孩說出來簡直是要了人的命,不過她對男性一直只保留最後的欣賞,動心這種事情卻是不會發生了。
“I’m not interested in men.”
在這裡說出來這種話其實是自然的一件事情,就好像是喝掉自己面前的咖啡連一口都不會剩一樣的自然。
“I know.”
男孩笑了笑,方水蘇突然覺得自己有必要收回對他的形容詞了,他的少年感停留在他害羞的笑容上,如果他開始認真起來的話,眼睛裡的光是不屬於青春的。
後來,方水蘇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童心未泯。但是唐尼就是那所有人的最後一個有名字的天使,兩個人的相互救贖比起一個人自暴自棄的生活要好很多。
“我放棄了很多東西,後來發現那些東西就算沒有她我依舊會放棄的,而那也不過是爲了給我逃離原本生活的一個藉口,我跟你說這麼多話有什麼用呢,你也聽不懂。“自嘲地笑了笑,方水蘇站起身準備離開,被人拉住了手臂。
“Do you like a dress with rose pyint?”
他眼帶笑意,“You must look beautiful in it.”
“Maybe,but I didn’t like the rose,I prefer little daisies.”
我不喜歡玫瑰花,因爲那是她最喜歡的花,只要她喜歡的東西不管在哪裡她都要找到並且帶回來,捧在手心裡給她看的時候還要收起疲憊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她不喜歡被人發現她會很在乎什麼,越在意什麼,什麼就會折磨你。
這些都是在她離開之後,方水蘇開始明白的一個道理。
而在此之前二十一年,她都沒有因爲得不到而變得焦慮和狂躁,她想要的想做的,都會有人從四面八方捧着跑過來帶給她。
後來,方水蘇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門喝咖啡。
她開始重新拾起來扔掉了很久的畫筆,用最鮮豔的顏色畫着奇奇怪怪的光影,人總是最簡單的一團黑霧,在黑霧裡做着全部的掙扎與撕扯,畫質堆了滿地,她躺在地板上抱着那些畫質睡覺,像是抱着一個玩偶。直到陰雨一直在窗外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她才突然想喝一杯熱咖啡,最好是能一路暖到胃的那種。
所以她穿上了一直壓在衣櫃最底層,她本來要送她的生日禮物,一條白色的長裙,有大大的裙襬。這是除了制服她第一次嘗試裙子,雙腿的肌膚走路的時候會輕輕觸碰,原來這就是女孩子的美好。
只是她一直很抗拒罷了。
讓她驚奇的是,她纔剛踏進那家咖啡店,那個上次和她搭訕的男人就走了過來,只是今天他沒有穿着類似服務員的正裝,黑色的T恤,小臂上紋着一些神秘但是美麗的圖案。方水蘇問他這樣來上班,老闆會不會扣他工資的時候聽到了做甜點的女孩沒有認出,笑出了聲音。
正有些奇怪的時候,就聽到身邊的本該是服務員的男孩,一臉無奈地攤攤手,”There isn’t another boss except me.”
這是一家裝橫都很獨特的咖啡店,坐在這裡都可以聞到很好聞的松木香,方水蘇對於木頭香氣有別樣的熱戀,剛繃好的畫布讓她近乎癡迷地去聞那近似與腐朽卻又有着莫名的清香,讓人在想要放棄的時候突然回心轉意。
她坐在那裡跟那個像是一座寶藏一樣的男人愉快地交談了一下午,儘管她知道的東西有很多都停滯在她砸掉電腦和手機的時候。他看起來也很開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開心,但是方水蘇心裡清楚,自暴自棄的時段已經過去,現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從那片泥沼里拉出來。她不確定自己是想喝咖啡,還是想找到一個樹洞還不用顧忌會不會泄露些什麼。
“How hard it is to for get someone?”
“Unless the world ends.”
他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倒是給了她一些可以喘 息的機會,世界末日遙遙無期,而選擇忘記更是一件看不到有任何希望的一條路,一顆燈。
“Remember will cry more than fo rget.”
方水蘇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有些後悔,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情是簡單的?如果你不是選擇用草率的方法去結束寶貴生命的話,
“I will remember until I find a way to cry loud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