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嬨一路狂奔,片刻不敢停歇,中途還吃了好幾顆能激發潛力的狀力藥丸,但長時間的養尊處優生活,讓她後勁不足,越發的舉步維艱,最後根本寸步難移。
一屁股坐在黃沙土堆上,大口大口的呼着氣,此時才反應過來,手掌刺痛入心,皺着眉頭直呲牙,將身上的尼姑長袍撕下來一小條,將手掌死死困住,扶着樹幹挺直了身子,隨處找了個柺棍,以龜速繼續向前。
幸好此處較爲平坦,丘壑縱橫也好攀登的小階梯,但還是累得蘭若嬨走走停停,昏黃色的大風暴也開始偃旗息鼓,擔心後面有追兵,蘭若嬨選了塊比較高的地勢,趴在上面四下裡瞭望,很好一個人也沒有,卻有更糟糕的等着她,兩匹灰皮成年狼低頭嗅着什麼味道,走走停停很是興奮。
不好,一定是血腥的味道將它們引來的,若嬨急的五官都快擰成了包子,扔了柺棍往前飛跑,可她什麼速度,那裡敵得過狼速,沒一會就被趕上了。
搏鬥那絕對是嫌命長,若嬨選了棵最高最粗壯的胡楊樹,爬了上去,整個人就吊在上面,下面兩隻灰皮兇狼盤旋樹下,一隻猛竄着身體往上跳,險些幾次都能夠到樹幹,嚇的蘭若嬨都不知道往哪裡躲避,拿着樹枝往下抽打它,另一隻則死命趴着樹幹附近的護根土,幸好胡楊樹根鬚卻絲毫撼動不了胡楊絲毫。
暫時沒有性命之憂,可保不齊自己那會一失足成千古恨,藏身狼口,爲今之計就只有喊人了,而結果就只有兩種,其一被林白的人帶回去,其二被良沐找到抓回去。
說實話這兩種可能她都不期望,對良沐她心中有怨,但自見到他第一面,聽到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怨恨就不知道跑那裡去了,反而心底陣陣萌發想念,讓她深感對不起林白,便處處與良沐作對,待林白更好一些,可越是這樣,就越發的想念良沐,更不捨得讓林白傷心,索性只有自己離開他們的生命。
其實死也說不定是一種離開的方式,她怔怔的盯着下面兩匹飢腸轆轆的狼,有了血腥味的刺激,它們的眼睛泛着猩紅,狂躁不堪,淒厲的狼嚎一聲高過一聲,用不了多久必定會引來好多狼的!然後它們會團結一致,將這棵樹弄倒,然後分食了自己。
自古便有佛祖割肉喂鷹,如今自己怕是也要分肉給羣狼了。“罷了,罷了,能活便活,閻王要收你誰也逃不脫。只要給個痛快就好。”雙狼似乎在迎合她的話,歡快嚎叫幾聲,一聲慘叫入耳尖嘯刺痛。
其中一匹狼頭部被羽箭貫穿,鮮血瞬時流了一地,另一匹見形勢不對,扭頭便跑。“速速下來,有狼羣往這邊來了。”良沐身穿烏黑鐵甲,身下棕黑高頭大馬,不安的踢踏作響。
若嬨整個人都懵了,下意識伸手過去,良沐用來一拉,她輕飄飄而下,他左手一帶,收入懷中落座在胸前:“駕!”隨着一聲高喝,馬前蹄噸地而起,嘶鳴向前衝過去。
蘭若嬨仍無法相信自己獲救了,而第一個趕來的竟是良沐,感受着後背緊挨的如火胸膛,被擔驚受怕摧殘殆盡的理智漸漸迴歸,但仍心有餘悸的往後望去,距離快馬數百米處塵沙驟起,足有一米多高,黑壓壓一片尾隨着高頭大馬呼嘯而來,隱隱間狼嚎更甚,且越來越響亮悲慼駭人。
“別看,沒事。”良沐聲音很軟,大掌捂住她的雙眸,將頭扭轉過來。此時心跳竟似漏掉一拍,自己有多久沒有聽到他如此柔聲細語了,貌似兩人從見到第一面便是無休止的爭吵,若嬨撤脣慘笑,人性善賤,還真的一點沒有說錯,爲何以前絲毫感覺不到他的溫柔,難怪都說糖吃多了,就不甜了。
聽到她微微聲息,良沐以爲她哭了,騰出一隻手摸向她滿是泥污的小臉,“害怕嗎?”若嬨搖搖頭,伸手將他的大掌握緊貼在冰冷的臉上,感覺那暖而粗劣的觸感。
“良沐你不恨我嗎?”她問完自己都覺得好笑,若是恨,大可讓她死掉算了。
良沐正因她微妙的動作,而欣喜若狂,聽她問,笑容頓僵,“恨。”雙臂將懷中人兒收緊,恨不得鑲嵌到肉裡,化爲一體,“所以我要讓你用下輩子,下下輩子作爲賠償,不得離開我半步。”
聽到恨字,她似乎得到絲毫解脫,只是心疼難忍,可是聽他說到最後,若嬨再也忍不住淚溼雙頰,低聲嗚咽:“良沐你還是恨我吧!”
“不許胡說。”良沐怒斥,不再說話專心御馬馳騁,前方出現一片低矮的胡楊林,馬匹來到此處速度驟減,銳利如刀鋒的枯樹枝掃過面頰,身體,留下一道道血口,良沐爲了讓馬跑得更快些,索性將身穿鐵甲扔了出去,彎腰將若嬨包圍身下,不忍傷她分毫。
身側被濃烈的血腥味道包圍,她只覺得胸口悶疼異常,雙手緊緊抱住他禁錮的雙臂,“良沐,不值得。”良沐咧嘴慘笑,“值不值得,已無心去想了。”溼吻落下,帶着陣陣腥甜入鼻,痛徹心扉。
而緊追不捨的狼羣,在嗅到溫熱的血腥之後變得更加焦躁,速度越發迅猛,加之熟悉胡楊林中的一切變化,行動起來更是迅速,轉眼之間只有幾米之遙。
隨着它們的逼近,周遭的空氣都透着一股子腥臭,良沐收緊懷中的若嬨,不讓她回頭亂看,“若嬨,等會你躲進空間去,我不喊你不準出來。”
若嬨死命搖頭,她知道良沐打幾頭狼還行,可尾隨而至的一羣嗜血惡魔,他這是要豁出性命保全自己,她怎能苟活?“辦不到,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若嬨將他的手握的更緊,生怕他會在最後時刻拋棄自己。
距一米內,頭狼凌空躍起,後肢蹬在高翹的樹跟上借力,張開血盆大口死死咬住馬的臀部,一聲嘶吼過後,棕黑寶馬身子歪斜一側倒地,良沐早已做好準備,就力向前飛躍而去,雙臂緊抱着若嬨騰騰騰跑出數米之外。
羣狼瞬時虎撲那匹馬,轉眼馬就沒了影子,連聲嘶吼都沒有。一匹壯碩的馬匹怎麼也會延緩狼羣的速度,若嬨正暗自竊喜,可還沒等高興起來,只見那頭狼又帶着幾匹狼追趕而來。
“良沐,快放下我,它們追來了。”若嬨急的大喊,他反而將雙臂收的更緊,“別扯後腿,你有我跑得快嗎?”若嬨頓時噤聲,卻眼看着那幾頭正處壯年的狼飛速逼近。
“嘶……”馬的嘶吼聲傳來,若嬨猛地轉頭望去,只見段青御馬而來,揮刀直逼狼羣而去,轉眼兩刀過後,頭狼身側兩頭狼,血濺當場,而頭狼一口咬住馬的脖子,硬生生勒死倒地,段青橫飛出去幾米遠,在地上打了個滾,翻身而起。
良沐抱着若嬨停頓,段青冷眉大喊:“速速離開。”揮刀再次刺向頭狼,可頭狼的速度太快,眼看就要劈了腦袋,它總能輕鬆閃過。良沐絲毫沒有逃跑的意思,而是將若嬨就近放到高大些的胡楊樹上,讓人倍感安心的微笑:“娘子等我回來。”
若嬨死命點頭,“恩,你要小心,千萬小心。”良沐大跨步過去,與段青並肩作戰,段青一心鎖定頭狼,而良沐手握弓箭,連發射中後面趕來的增援狼羣,可畢竟弓箭有數,狼羣卻很是龐大,沒一會就箭婁空空如也。
一聲怒吼,良沐撕掉上身礙事的長袍,油亮結實的背肌上血跡斑斑,被樹枝割破的傷痕深淺不一,竟還有好些是舊傷,他猛地從腰間取出鋒刃短匕,迅猛近身肉搏。
出身獵人的他十分清楚狼之要害,幾乎招招斃命,但太近的距離難免掛彩,傷口隨着運動,崩開來血腥味更重,迫使那些狼都向他靠近,舔舌呲犬齒,雙眸猩紅嗜血。良沐從以一敵三到最後被團團包圍,看的若嬨膽顫心驚,從兩米多高的樹上垂直跳下,左腿嘎巴一聲,悲劇了。
清脆的一聲扭骨聲,惹得最近的段青和頭狼側目,頭狼青綠色的瞳孔瞬時眯起,縱身彈跳飛躍而至,若嬨的手還沒等摸到胸口,就見那頭狼身形一歪倒地而亡。
頭上正中飛鏢,死相猙獰,與她是如此之近,近的可以看見它油綠的瞳孔漸漸佈滿無聲息的死灰,她卻緊張的連呼吸都忘記,感覺身體一輕被林白抱入懷中。
面上落下冰冷一吻:“真不乖。”林白嬉笑,雙眸冰冷異常看向段青,冷冷發令:“走。”而良沐正被一羣狼圍困其中,段青也就是片刻的猶豫,艱難向前一步。
“白,若是良沐死了,你認爲我可能獨活?”若嬨怒吼傳來,林白的雙拳死死攥緊,嘴角撤出一抹慘笑,“我本無心之說,便是想看看你真正的心思,看來……果然。”
“白,救他。”若嬨始終低着頭,沒敢看他一眼,擔心會被他滿眼的苦大仇深刺痛。林白松開手臂將她放到地上,一個眼神遞過去,段青保護在若嬨身側,他幾步飛奔而去,從外圍將羣狼斬殺,轉眼間一身白衣已然化身修羅沐血其中。
兩人很快會和,並肩而戰,也就是片刻左右,狼羣被全部殲滅,只有遍地的死屍,以及天上盤旋而落的禿鷲,訴說着剛剛所發生的慘烈戰況。
良沐身上的傷多的數不清,似從血湖滾一圈拎出來一般,左臂上有幾處深可見骨,血肉模糊被硬生生撕掉幾條肉下去。林白亦是好不到那去,左腿一瘸一拐的,白褲上血液緩緩往下流。
若嬨飛奔過去,忙着給良沐看傷,又擔心林白的腿,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雙手滿是鮮血溼涼,呼吸急促大喊:“段青快去路上攔車,必須馬上去看大夫,傷口必須清洗,不然會感染,還會得狂犬病……該怎麼辦?怎麼辦?”越想越可怕,心中的不安已經讓她失去理智,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段青見林白不動聲色,轉身去找車,若嬨將衣服撕成一條條的,先封住林白的傷口,用布條捆牢,林白麪漏喜色,與良沐眉目傳情暗喜不已。緊接着若嬨便忙着給良沐包紮雙臂上的多處傷口,但數目實在太多,就算是處理最重要的幾個都要費些時間,良沐那鐵青的臉上,漸漸佈滿紅暈,挑眉回望林白。林白氣的咬牙,一腳踢在樹幹上。
若嬨猛轉身就見剛剛包好的傷口又崩開了,嚇得她冷汗直流撲過去包好,“林白你別動,千萬別動。”林白聽話點頭,笑意更重。良沐則是冷着臉,扶着樹幹起身,踉蹌往前走。
“良沐你幹嘛去?歇一會能死啊?”若嬨放下手中布條,追過去一把拉住他死也不肯放開。良沐悠悠轉身,看向正坐在地上的林白,“他更需要你照顧。”冷冰冰的臉色,醋意橫秋的話,加之地上坐着耍脾氣的林白,傻子都看出來了。
若嬨氣的一甩手,“你們是不是還沒有鬧夠啊?那好,我死了看你們還怎麼鬧。”若嬨奔着最近的樹幹,就往上死磕,林白與良沐同時衝過來,擋在她頭前,若嬨冷嗤一聲,拍了拍頭上的灰土,“傻子纔想自殺,不珍惜自己呢!我可不傻。而且我這輩子最討厭傻子,最好一輩子都不要讓我見到傻子。”
林白和良沐見她譏諷恐嚇的模樣,都忍不住笑出聲音,頓時間所有不快消散大半,只是暗流持續涌動,醋雨酸風不斷啊!段青在官道上等了好久才截了馬車,但行駛不過去,只能他與若嬨攙扶着兩人出去。
馬上問題升級爲若嬨扶誰,說實話她想扶良沐,因他傷得是手臂,而林白則是腿,她背不來,若是攙扶林白的腿必是吃不消,冷眼命令:“段青你背林白先走,我扶着良沐就行。”
果不其然林白的眼睛眯成危險角度,若嬨扭頭看向良沐又道:“良沐只是胳膊受傷了,所以不用攙扶這樣你還不放心。”原本驟降如霜寒的臉上,綻放笑顏,林白脣線上翹,笑的很是滿意,就跟個搶到玩偶的小屁孩一樣不成熟。
良沐剛纔竊喜的臉上也瞬時垮塌,與若嬨離開一段距離,沒好氣往前走:“放心,我不會耽誤你們太久,到了邊關我就回軍營去。”林白聽他這麼說更是高興,就差大放鞭炮歡送了。
若嬨不假思索便拉住他的胳膊,“不行。”一句話兩個字,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看得她莫名其妙的,瑟瑟低下頭,呢喃:“至少現在不行,要去找人先清理了你們的傷口,然後吃預防被狼咬傷發狂的藥,不然不變傻子也會變成瘋子。”
她這麼一說,段青最先反應過來,“公主所言甚是,以前我就見過被狼咬傷的人,沒過幾年就瘋了,不出月餘就暴斃而亡。”
“看吧!多可怕,快些,快些,我們走吧!”若嬨更是迫不及待,一手扶着良沐,另隻手被林白死死握在掌心中,這纔算相安無事,乖乖上車。
邊關是不能去了,有林娟兒在香妮身邊任她膽子再大,也鬧不出啥幺蛾子,加之林白又暗暗安排暗衛過去接應,應該很快這個假公主就能入主東宮,加之她精通男人一切喜好,又最是唯物質金錢地位至上,定然能做好她的王妃。
至於景龍那裡,缺了良沐縱然不好,但畢竟沒有棄城之嫌,所以若嬨命段青弄個體型相近的男屍,扔到荒郊野外,讓禿鷲烏鴉啄食,加之兇狼野狗過境,怕是被發現屍首只能剩下骨頭,任他親媽都認不出。
良沐得知若嬨主意,既不反對也不表態,若嬨知道他之所以拼死沙場,還不如爲了她,如今她就在身邊,他又怎會捨得,再說他的半斤八兩,縱使承傳師傅的終身所傳,也不過是個打獵的,待家定國平,怕是就得撈個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
明知險境,若嬨怎會讓他去跳。林白聽後表情持續冷笑,耍脾氣的本事卻越來越大,不吃不喝不睡,害得若嬨只得日日陪伴他左右,良沐自然心裡不好受,又怕他會不辭而別,若嬨只得兩頭忙。
一路向南行至蠻鼓山下小鎮,她總算能離開囚居數日之久的馬車硬板鋪,找家乾淨的客棧歇息。交了定錢,段青便揹着林白上樓,良沐始終乖乖跟在她身側,寸步不離反倒讓她倍感安心,“掌櫃的,每個房間都要一大桶熱水,還要些鹽巴。”
掌櫃略微打量着面前黝黑膚色的女子,又看了看那三個男人,面前這位五官端正地格方圓,神色間透着一股子英勇之氣,特別是那雙眼清澈透亮,卻始終都留戀在這個黑臉婆身上,而那位腿傷嚴重的,更是豔絕一方,鳳目朦朧含春,縱是面容污穢病容不減,更是平添了幾分嬌柔之色。
而揹着他的那個人,虎背熊腰的,看人的眼神冰冷異常,真怕他腰間佩劍下一秒就抵住喉嚨,這等小地方,可是好久沒來過這麼稀奇的人了?
掌櫃的含笑捋須,扯了扯嘴角露出驚訝神色:“他傷口這麼多,怕是合着食鹽沐浴受不了。”良沐眼神始終未離開過若嬨半分,冷冷道:“她說行,便行。”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聽話的,掌櫃的哂笑:“好,這就去辦,二位樓上請吧!”
若嬨推了推良沐,“你先上去,我等會去你房間看你。”良沐不捨抿脣:“你馬上就來。”若嬨點頭,摸了摸他泛黃的臉色。這兩日擔心被官兵發現,只在車上做了簡單消毒上藥,雖沒有嚴重化膿發燒的現象,但林白和良沐的臉色都很差,越發擔心起來。
見他扶着樓梯木欄緩緩上樓,若嬨秀美蹙緊:“掌櫃的,聽說你們這裡有個郎中,最擅長醫被狼咬傷的病患。不知他在何處?”
掌櫃的手捋順花白鬍須,大黑緞長袍下微微挺起肚子,走了幾步爲難搖頭:“老朽也是聽說過,但據說身居山中,很少露面的,加上你的兩位朋友,都傷得這麼重,怕是行不得山路吧?”
見有消息,若嬨大喜過望,忙取出一錠白銀塞到掌櫃白胖的手掌裡,“老伯,小女子初來貴寶地,什麼都不懂,就麻煩老伯幫襯着找個懂路的樵夫,也省的我們少走彎路,你也知道我一個女子帶了兩個受傷的人,很難的。”她說着眼淚就落了下來,楚楚可憐讓人不忍拒絕,特別手中銀子分量十足,他怎麼捨得脫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