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嬸子亦是點頭,向那女子道:“悅娘,你大娘愛吃,便在衝來一盅嚐嚐。”悅娘點頭笑了,轉身下去欲要再去沖泡,而若嬨從李二孃眼中明顯看出不悅。
這悅孃的名字有些耳熟,正待她疑惑之時,蘭兒俯首在她耳邊道:“這悅娘本是藝女,廉家大爺見了喜歡,便買回來做小的,聽說很會來事,討得家中老小具是喜歡的。”
若嬨端正着姿態聽完,手微微揮動,蘭兒便站直了身體,畢恭畢敬站在夫人身後,沒一會那悅娘便又衝好了茶,送到蘭若嬨面前,微微俯着身子,敬獻,若嬨剛要伸手去接,卻被李二孃伸手擋住,怒斥:“妹妹乃是廉家正頭的夫人,悅娘莫要忘了禮數。”
悅娘身形定了下,匆匆跪在地上重新奉茶,若嬨笑得頗有些尷尬,接過茶盅胡亂飲了口,讚道:“味道醇厚甘甜,香濃潤喉。”
聽夫人讚揚,悅娘這才笑着起身,接着沖泡茶湯讓丫頭分與各位夫人品評,具是點頭說好的,然賀氏卻是搖頭,擡眼看向蘭若嬨:“妹妹可真會順情說好聽的,這茶湯那裡有你的花蜜茶好吃?”
李二孃聽她這麼說,也懶得去喝花茶,“我早就聽聞妹妹在臨縣,便是個會吃會養護的,曾經還開了幾家這種鋪子,生意具是火爆的不行。”
“真想不到侄媳婦小小年紀,竟有這般本事?”廉二嬸子驚訝讚道。杜氏淡笑,道:“她啊!外面活計是把好手,就是家裡的事體拿不起來的。”
廉二嬸子卻是不以爲然,“外面是把好手纔好呢!可以賺大錢,還能幫扶着自家男人的生意,哪像我們家的媳婦,具是在家裡面勾心鬥角的,每一個讓我省心的。”
說着瞪了下面的李二孃,即身後的幾名小妾,具是低頭順目的不敢吱聲,然心裡卻都不是滋味。
杜氏曬笑:“這麼說來,老身該慶幸的,不管是老大還是老二,就討了一個媳婦。”說完自己心裡都憋屈,若是當初非逼着自己兒子說幾房小的,說不定早就生了幾個大胖孫子,豈會撈得去請個恨死自己的小子回來,接管家業?
李二孃那裡懂得她笑得真僞,忙笑着奉承,“可不是嗎?那是咱家兄弟獨情種,那似我家的非要說幾個與我解悶呢!”大夥具是朗笑起來,李二孃的笑聲唯最大,怕是其中有多少苦楚,只有她自知吧!
還沒等若嬨喝完手中茶湯,李二孃便央着讓她去沖泡秘製茶湯,想着大夥具是女人,該是喜歡酸甜的口味,便讓丫頭取來些果子蜜餞搗碎,與蜂蜜衝成了茶湯,喝的大夥具是點頭稱好。
又命人新採來幾枚小菊花,衝了菊花蜜餞茶,即清爽嗓子又醒腦提神,廉二嬸子甚是喜愛,其中幾名娘子看的好奇,都湊過來瞧着,將做法牢牢記下,回去琢磨着做。
“若是能配着茶點纔是最好呢!”若嬨說的有些惋惜,李二孃疑惑道:“要配些什麼茶點,爲最佳呢?”饒是喝的茶香的夫人都提起耳朵聽着,若嬨心底泛着笑意,就趁着蛋糕鋪子沒有開張之時,做個提前廣告吧!
“嫂嫂說的香茶配的茶點,可是我在臨縣的蛋糕鋪上見過的糕點,就如棗糕,芙蓉蜜,蛋撻之類?”其中有個嬌小環肥的女子笑盈盈起身,望着蘭若嬨驚訝的面色,接着道:“臨縣我去過的,我家姨娘便是與我買了蛋撻回來吃,配上菊花蜜餞茶,特別好吃。”
“是嗎……”下面的夫人竊竊耳語起來,其中有幾位夫人忍不住過來詢問,那鋪子何時開張,又是在那裡呢?若嬨具是詳細說了,樂的大夥商議着到開業那日,都要過去捧場。
冬兒得了空,對着若嬨豎起大拇指,賊嘻嘻的笑,微嗔的若嬨白她一眼,才消停呆着。大夥說說笑笑着,也都各找了相熟的聊天,李二孃具是圍着若嬨轉悠的,可是兩個人也不是很熟絡,便拉着若嬨各個的認親戚。
三姑家的大嫂嫂,二嫂嫂,七妹妹,等等諸如此類,鬧得若嬨玩命的記下,最後卻是一腦袋的漿糊,不過有個倒是記下了,便是剛纔說吃過蘭氏蛋糕鋪子的蛋撻的女子,她是四叔家的二兒媳,裴雲。剛剛過門沒一年,家中是棉商大戶,陪嫁足有幾車。
別看她是大戶上的千金小姐,卻沒甚架子更不矯形,與若嬨說話也不似其他夫人那般客客氣氣,反而親暱的很,沒一會兩人就聊到了一起,劃分閨蜜行列。
“昨日還聽我家夫君說,要與你家二哥出去吃酒呢,真沒想到今日我便與嫂子一處吃茶了。”裴雲說着敬了一杯茶湯與若嬨,蘭若嬨亦是笑得,手中剝了果子送過去與她,“哪隻能說我們姐倆有緣分啊!”
李二孃坐在一側嘆氣,“你們姐倆聊得暢快,我卻連一碗湯都沒人與我倒啊?”若嬨忙賠笑,與她倒上,拉着她往自己身邊湊湊,“嫂嫂可是主家呢!我們可全都要仰仗着你,才能聚在一起呢!”
李二孃倒是不以爲然搖頭,“這鬥茶會最是沒啥意思,只是品品茶湯,聊聊天,吃頓便飯,乏味着呢!但又不知道拿什麼款待我的好妹妹,只要不被你笑話便是了。”
若嬨忙搖頭,“嫂嫂說的是那裡的話,這不是折煞妹妹了去!”冬兒頑皮,見幾位夫人說沒意思,建議道:“夫人,不如博撲來耍耍可好?”
“這個主意不錯,若是能競相什麼東西便更好了。”裴雲一副惋惜的樣子,冬兒眼珠子一轉,便來了道道,“這有何難的,我家夫人過幾日女人休閒養生會館,與蛋糕鋪子都是要開張的,夫人要不將你那個啥子會員卡,拿出來撲賣可好?”
若嬨心裡憋笑至極,這冬兒都讓自己給帶溝裡去了。面上卻是淡淡的有些不情願,裴雲是知道的,她這些會員卡可都是真金白銀的且限量版,自己想要的不得了,但又不好意思強求,李二孃卻是直爽性情,拉着若嬨的袖口央求:“妹妹,我的好妹妹,求你了。”
那邊正聊着天的夫人們,聽了去亦是興奮,也過了央着她,若嬨一拍大腿:“行,不過我手頭上也沒有會員卡,便找個娘子來記錄,待日後我叫人與各位嫂嫂妹子,送去。”
三姑家的小女兒英寧立時取了筆墨過來,“嫂嫂這事交給我,絕對不讓你失望。”緊接着李二孃便喊來會博撲的娘子,大夥沒多時便耍在了一起。
到底是自家的奴才向主,李二孃才一局便撈個會員卡,接下來便是杜三娘,四叔家的大兒媳錦繡得了張女子會館的會員卡,然裴雲卻是點子背的,連輸幾局銀子散的都夠買上一張的,卻連個影子都沒有見到。
若嬨見她鬱郁模樣,搔着她膈肢窩道:“妹妹莫急,趕明開張第一個便去請你來,還需要這些東西做啥?”她這才笑逐顏開,玩的更歡快了。轉眼間的功夫,便攢了一捧的銀子,李二孃見了都不由得眼饞,笑送到蘭若嬨手中。
“你那什麼卡的,也是要銀子換的,總不能讓你輸了去,是不是?這點便是補償了。”若嬨看了身後小秋一眼,便接過了。她笑道:“這些銀子我暫且收着,待鋪上開張之時,便請大夥都去爽快爽快,一個子都不要,均是從這些銀子裡面出。”
聽的大夥具是笑得,就連一旁冷眼觀戰的杜氏,都是心生贊色,廉二嬸子贏了個溝滿壕平的,更是眉眼帶笑,一個勁誇着這個侄媳婦地道,杜氏的面上再也保持不住平和的笑。
死瞪了一眼,正玩的不亦樂乎的杜三娘,低罵:“沒出息的東西。”賀氏耳朵尖,眼神來回瞟了幾眼,脣角彎彎,看來自己走這步是對的,不然在這家裡得受多大憋屈。
總不能見了蘭氏這麼出風頭下去,杜氏開了腔:“大夥吃也吃了,耍也耍了,總該歇歇了吧!”聽杜氏開腔,下面的瞬時靜了許多,杜氏指向杜三娘道:“我這個侄女雖也會烹茶,但沒有二家的花樣多,不過古琴、舞技卻是數一的。”
她說着,自得洋洋望着杜三娘,拱拱手,杜三娘手邊上無琴,便道:“今日出來衝忙,忘了帶琴,就與各位夫人獻舞如何?”李二孃最是愛熱鬧,忙道:“別介啊!嫂嫂雖是粗鄙之人,但琴還是有得,妹妹這邊先舞着,嫂嫂讓下人過去取來便是了。”
杜三娘笑着俯首,看向她身後的丫頭一眼,便見那丫頭取出柄竹笛,放置脣邊,轉瞬間遙遙笛音縈繞耳畔,輕靈如泉水般挑逗心田。
只見她一個轉身,身下裙襬便成花兒綻放,纖柔淨白的手臂,隨着笛音變幻出種種優雅美感姿態,隨着笛音高低起伏,實在是美。若嬨單純的欣賞着,耳邊卻傳來不合適的喝水吱吱聲,回頭一看,竟是賀氏就坐在她身側。
賀氏見她望自己,狠狠瞪了她一眼,低聲在她耳邊道:“前幾日你防備我的勁頭,如今面向了勁手怎就沒有啦?還是說你沒有領悟老太太的心思,不知道這姨奶奶來的是哪一齣?”
若嬨曬笑,她又不是缺心眼,怎會不知道,不過她對良沐放心,索性搖了搖頭:“夫君不是那樣的人,我放心的。”賀氏手順着嘴邊滑過,笑了“希望如此吧!到時莫要見了我哭訴便是了。”
曲畢舞終,李二孃那頭的古琴也送了過來,還真就照她的話說的,粗鄙之人也有琴,就是能用不能用不知道,杜三娘看着那古琴苦笑,說這琴閒置太久,琴絃腐朽不能用,就算是勉強音調都不行了。李二孃搖頭惋惜,還說這是自家相公從外地買來送與自己做擺設的,如今看來真的只能做擺設了。
一屋子說說笑笑的,時間過的倒是飛快,在廉家二房用過奢侈到極致的晚飯便入了黃昏,與幾位相好的夫人揮手告別,若嬨的馬車噠噠急趕回家中。
娘子出去吃酒耍樂子,良沐回去也沒啥意思,正巧得閒便去了若嬨爲裝修好的鋪上,請了幾個管事吃酒,犒勞犒勞。他本就不勝酒力,任桐又勸得緊,終是喝的面色緋紅,回來倒在軟塌之上,懶得動彈。
見娘子回來,便伸長了手臂撒嬌:“娘子,我好想你啊!”見他面色紅潤若蘋果般嬌嫩,若嬨壞心眼泛濫,走過去狠狠捏了兩把:“去哪裡吃了這麼多,滿身的酒氣。”
“我去犒勞你私產的那些管事去了。”良沐賣好道。若嬨很是受用,香吻奉上,更是喜得良沐手舞足蹈的,硬是拉着她倒在自己懷裡揉/搓。
手摸過他胸口,感覺硬硬的紙張,若嬨忙起身翻找,良沐先是護着,但見她找的急也不瞞她,伸手抽了出來,“臨縣來的信,我怕忘了便揶到懷裡收好,你看都沒褶皺。”
“相公真好。”若嬨找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將信紙展開,第一頁是署名良鳳,良鳳雖能算賬,但不會寫那麼多字體,看來嫁了個識文習字的好相公,連學問都精進了。
上頭先寫了臨縣的莊園地產具是好的,就是春末旱情重了些,怕是收成要減半,不過鋪上順風順水,並沒有因爲人員的大浮動調動,而起變故。又說了良家村的戴氏與良老爹身體康健,戴氏又胖了云云。
車蘭那個不爭氣的肚子,又生個丫頭片子,氣得戴氏狠罵了她一場,見車蘭哭的死去活來的,怕月子裡烙下病根,忙又好吃好喝的哄捧一番。特特讓良鳳在信裡催若嬨快些爭氣,生個小子。戴氏說完又後悔的罵了幾句,生完了也是姓廉的,與我們良家也沒啥關係,然後憤憤的不說話了。
戴春華的蛋糕鋪子倒是穩妥的,雖遠不如臨縣的店鋪紅火,但維持家用開銷那是搓搓有餘,然良田卻讓人不省心,總是在外捏花惹草,氣的戴春華要與他離合,然鬧得正歡卻發現肚子裡有了動靜。
良老爹聽聞,狠打了良田一頓,倒是消停了。戴氏心裡又有了新的念想,便將車蘭又生了丫頭的不愉快放下了。然戴春華也不知是真的對良田放棄,還是怎的,依舊嚷着要離合,苦的老兩口跑到店鋪上守着,生怕她將孩子拿掉。
若嬨看到這裡,亦是惋惜:“良沐你說這男人怎麼就沒有讓人省心的呢?”良沐一瞪眼,“我與那良田怎能相提並論?”若嬨忙笑着賠不是:“那是自然了,我的相公最好了。”可是心裡卻陰鬱的,總是想起那未出世的孩子,若是這麼沒了,或是出世便父母離合,該多痛苦啊?
良沐見她心裡念着戴春華的事,攬過她靠在胸前,開解:“她們也就是打打鬧鬧,良田在糊塗,也不敢將行首娶進門裡,無事的。”若嬨卻是反駁:“誰說無事啊?女人的心若是傷了可是很難痊癒的,我看春華八成是真的過夠了,這種一頭炕熱的日子。”
見她篤定模樣,良沐緊握着她的手,道:“要不這樣吧!我與你打個賭,就賭他們真的能不能離合,可好?”她今個還真是賭上了癮頭,忙點頭:“好啊!就是不知道拿什麼做下注。”
良沐正式起身,正兒八經道:“若是我贏了,你便要給我生個兒子,若是你贏了,我便允許你給我生個女兒。”
“行!”若嬨想都不想便答應了,後知後覺看着奸計得逞正哈哈大笑的良沐,貌似怎麼算都是自己吃虧吧!伸手在他左邊臉上捏了一把,又在右邊捏了一把,這才滿意,坐下來接着看信。
第二封是石青竹代筆寫的,裡面裝滿了玉蘭姐與秦乾孃的相思之苦,饒是若嬨挺得住,也是紅了眼眶,看的良沐心疼好頓安慰,說日後生意順暢得了閒,便回臨縣看望她們,或者乾脆將乾孃與乾爹接過來,住到一處頤養天年。
聽的若嬨笑着抹了把眼淚,央着他回信就這麼寫,良沐具是點頭稱是,然看過第二頁若嬨就傻了眼,竟話說道一半沒有了?身前身後找了半天,又去他懷裡上下亂摸一氣,只弄得良沐呻吟聲氾濫,也沒有找到下半頁。
“相公不對吧!怎麼丟頁了,這話還沒有說完呢?”若嬨疑惑撓頭,良沐則是瞪着眼驚愕道:“怎麼會?我可是紙包紙裹拿回來的,你剛纔也看到了,那裡都沒有動彈過呢?”
“真是鬧心,人家上次去信的時候,還問了秋兒與林童成親了嗎?如今可好竟沒有回信。”若嬨沉着臉,嘟嘟喃喃。良沐道:“這個我倒是知道,聽送信的人說她們前半月便成親了,是良鳳幫襯操持的,體面着呢!你莫要掛心。”
聽完他說的話,若嬨倒是放心了這頭,然更加疑惑了,良鳳不至於將這種事情不寫來,反而讓送信人帶話的道理。心裡卻八九不離十,這張信紙怕是書寫了什麼,然有些人又不想讓自己知道,所以自然是要丟掉的,而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面前的這個人,但良沐神色坦蕩蕩,又不似騙人模樣。
想歸想,她也沒有個確實證據,只能作罷,起身去浴房內沐浴更衣,在她離開的那刻,良沐緊繃的面色驟然崩塌,“若嬨,莫要怪我,我是真的不想讓你知道林白走失。”說完兀自嘆氣,躺在榻上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