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兇獸說出就出,招呼都不打一聲。
院子裡頓時就陷入了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是愣愣地站住了,逃跑的不跑了,跳腳的不跳了,罵孃的不罵了,羣毆的不毆了,連那個哎呦哎呦的可憐哥們兒都一下子閉了嘴,傻眼地瞪着扶着大樹狂喘氣的喬青:“什什什……”
喬青呲牙:“什麼毛病,老子要生了!”
“生生生……”
“媽的老子要生了——!”
來自某個孕婦的一聲咆哮,可算讓他們反應了過來。可反應過來之後呢,那必須是麻爪啊!一羣大老爺們興奮歸興奮,期待歸期待,可什麼時候親自參與過女子的生產?只見一片面面相覷之後,無數條腿都在哆哆嗦嗦往院子外面移,竟是有了個想作鳥獸散的架勢?!
喬青這個時候,疼的臉都白了。
眼見着這羣不着調的竟然想溜,她直接被氣笑了:“行啊,讓老子看看,今天誰敢邁出這院子一步。”
這話慢悠悠輕飄飄,在嘶嘶吸着氣的蒼白臉色上,還掛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點兒威脅力都無。甚至那紅衣人半弓着身子,整個身體的力量都支撐在樹幹上,真正是搖搖欲墜弱柳扶風。
可在場之人全部虎軀一震,咻一下收回了腿:“怎麼辦?怎麼辦?要生了,生了……”
他們抖着手抖着腳抖着嘴皮子,完全陷入了焦慮狀態。這種時候,還是身爲女子的陳吟最麻利,一嗓子吼住了顫巍巍的衆人:“淡定!淡定!前些日子找的穩婆呢,小童去接過來!熱水帕子剪刀等等,周師叔負責!把鳳公子小心擡進房間,老祖你來!其他人原地待命,一會兒需要什麼就去拿什麼!”啪啪啪,陳吟一拍手:“動起來動起來,速度去辦!”
譁——
頓時,有了主心骨的衆人齊刷刷分散了開。
柳飛一把扛起喬青,倒栽蔥一樣掛在肩膀上就往屋裡衝,完全無視了孕婦在他肩膀上呲牙咧嘴的三字經:“你他孃的這是要顛死誰,老子快把孩子給吐出來了!”
那貨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那你快吐啊!”
喬青:“!¥,&*……”
飛快往外躥的周師叔和小童一個趔趄,差點被那倆貨強大的對話給驚到樹上去。兩人一邊兒跑,一邊都聽見了後頭進了房之後的孕婦嚎叫,那一聲聲嗷嗷的跟殺豬一樣,聽的他們腿腳發軟:“鳳公子誒,您雷劈都試過了,生個孩子叫成這樣是鬧哪樣啊?嗯?不對,重點是——什麼時候,第三峰上個新入門的小弟子也能發號施令了?”
陳吟一縮脖子:“啊,我去照顧鳳公子。”
她也急的夠嗆,飛快往房間裡衝,和跑出來的柳飛撞了個頭砰頭,哎呦一聲倆人都仰倒。
陳吟啥都顧不上就跑進了屋。
柳飛爬起來捂上了耳朵,喬青那魔音穿耳的,叫的他腸子都在疼:“他媽的,又不是老子的孩子,這是害怕個什麼勁!”
然而說歸說,心裡砰砰砰砰跳的不像話,這個牽動着他們整個第三峰的孩子,終於要出來了麼?唔,不知道是男是女,是人還是兇獸……呸呸呸,肯定是人!剛纔那女人說什麼來着,這是老子的乾兒子吧?柳飛一會兒咧嘴,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嘆氣,一會兒撫掌,看的一邊兒回過神來的弟子們捂着嘴直笑:“看老祖,還勸鳳公子打掉孩子呢,真到了這個時候,比誰都急。”
柳飛完全沒功夫搭理這羣玩意兒的以下犯上了;“你他媽能不叫了不?”
房間裡喬青咬牙切齒吼:“你他媽倒是生一個試試!”
他倒是想試試,他有這功能不?柳飛在院子裡轉來轉去,鬼打牆一樣。他還記着當時玄靈泉的水下,那種洗髓伐骨的痛楚,這貨都能不動聲色淺笑盈盈,恐怕這孩子真是把她折騰的夠嗆:“小童和小周呢?”
弟子面面相覷:“還沒回來。”
“這都去了好些時候了,爬也該爬回來,怎麼搞的?”
“咱們去看看。”
“不用了,我去!”房間裡頭,喬青還在嚎,跟狼似的。柳飛皺着眉毛說完這一句,只覺得腸子又開始疼:“關鍵時刻掉鏈子,看老子不打斷他們的狗腿!”
咻——
一句話落,已然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衆人在後頭仰望自家老祖超常發揮的極致速度,紛紛對視一眼:“好像身後有狗追啊……”
而柳飛,一路凌空飛渡,心裡卻暗叫起不好來。知道喬青老底兒的只有當日迷幻之域那百人,院子裡頭的也正是那百人。可第三峰,算起來大概有一千多的弟子,這會兒正用完了早膳去早課的路上。
喬青那麼一叫,整個山峰上都是她的回聲。
柳飛甚至懷疑,恐怕整個珍藥谷都聽見了!
這會兒不少弟子聚攏在一起,悄悄說着什麼,狐疑地望向了喬青院子的方向。而這一路,他卻沒看見小童和周師叔。因爲喬青算過了預產期,他們一早就把穩婆偷偷接來了第三峰候命。至於周師叔就更簡單了,不過是去找一些工具而已。兩人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神階的修爲都喂狗了?
除非……
“小童,你莫要砌詞狡辯,裡面到底發生了何事?!”
第三峰的山腰上,周師叔手裡抱着的熱水盆完全涼了,和一手抓着個老婦的小童,焦急地堵着第一第二峰聞聲而來的大部隊。甘方兩個老祖冷眼看着他們,連聲詰問着:“還有此人是誰,你第三峰連番帶外人入谷,可還把珍藥谷的規矩放在眼裡?”
小童和周師叔心下大罵。剛纔他二人正要返回,卻是不約而同聽見了這裡的聲音。若非及時趕來阻止,這會兒甘方兩人恐怕已經衝進去了!這兩個老東西,因爲上一次的事兒元氣大傷,真正老老實實夾起了一陣子尾巴。如今正等着機會東山再起呢:“兩位老祖,一會兒我師傅出來,自會解釋清楚。”
“不必。”方老祖笑道:“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方老祖!”
小童飛快攔住他:“我第三峰的地方,你們帶人硬闖,似乎也不合規矩?”
“非常時刻自要用非常手段。”
“什麼非常時刻?”小童心下着急,面上依舊是笑嘻嘻的:“老祖這麼說可奇怪了,咱們第三峰有個人生孩子而已,多大點兒事兒,至於驚動兩位麼?”到了這個時候,明眼人都看的出是什麼回事兒,倒不如真亦假來假亦真:“實不相瞞,我那不着調的師傅,在外頭惹了一身風流債,這不——”他朝峰頂努努嘴,嘆氣:“只能把那女子接回來了。”
“哦?”
方老祖冷笑連連:“那倒算是珍藥谷的大喜事兒了,走,去給柳老祖賀喜去!”
這兩個油鹽不進的!小童和周師叔自知這兩人不是那麼好唬弄的,除了老祖和鳳公子之外,誰又能忽悠了這種幾千年的老妖精?他們正急着,卻聽遠處一陣慢悠悠的腳步聲走了過來,熟悉的不着四六的音調:“多謝兩位,不過內子如今生產在即,卻是不方便見人了。”
“師傅!”
“老祖!”
小童和周師叔,差點兒沒激動到哭出來。
柳飛暗暗撇嘴,這見鬼的徒弟百年來頭一次喊他句師傅。他走上前,看一眼對方人多勢衆的架勢,第三峰的半山腰上,幾乎要被另外兩峰的弟子給站滿了。後頭更有不少好奇的弟子,紛紛往上跑來。柳飛再看那甘方兩人,此刻他們的臉上是半信半疑,明顯也不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只覺得此事蹊蹺再加上小童的阻撓,更堅定了他們要一探究竟的決心!
這個時候——
他們倒是還沒想到,裡頭生孩子的正是鳳九。
可是一旦再糾纏下去,說不得喬青的身份就會暴露!女子身份的暴露,接下來便會聯想到一系列的問題:“說來慚愧,在外千年別的沒什麼建樹,倒是一個意外,妻子雙全了。”柳飛哈哈一笑,拱起手來:“沒想到竟讓兩位誤會了,哈哈,誤會,純屬誤會。”
方老祖緊盯柳飛神色。
看了半天,對方依舊是那副模樣,看不出絲毫端倪。開始只是小童,他們尚可應付。可如今來了柳飛,又口口聲聲是他在外搞出的人命。這樣的說辭之下,他們兩人卻不能硬闖了,否則名聲何在?兩人對視一眼,只得不甘地道:“如此,倒是我二人的不是了。恭喜柳老祖喜得麟兒,待到日後,可得請咱們……”
“自然,滿月酒時,恭候兩位大駕!”話音落下,柳飛鬆一口氣,卻聽峰頂一聲尖叫!
“啊——”
是喬青!
這叫聲,和之前的中氣十足比起來,顯得嘶啞而虛弱。
柳飛心下一緊,以喬青的修爲,耽誤了生產自然不會致命,休息一陣子便會恢復如初。可那孩子卻不然!東洲大陸上出生的孩子,因爲玄氣的濃郁,大多是在彩虹等級的紫玄上。可這一切的前提,是孩子的安全降生!這會兒已過了不少時候,如果再耽擱下去,那孩子恐怕……
“小童,先去照顧你師母!”
“是!”
小童和周師叔飛快向後退去,卻見那跟在方老祖身後的阮丹彤,微微皺了皺眉。柳飛心道不好,這種事女子總是更爲敏銳!更何況,這阮丹彤一直喊着非君不嫁,卻從那之後再也沒見過喬青!果不其然,她原地一晃,閃過絲不可置信之色:“老祖,好像是……”
柳飛扭頭大喝:“快去!”
小童周師叔騰空而去!
甘方兩人眸子一閃,立刻動起手來!
柳飛攔住他們;“兩位老祖這是作何,柳某的內子生產,也值得你們大動干戈?”
方老祖不聞不問,只一邊動着手,一邊扭頭問阮丹彤:“你剛纔說什麼?”
阮丹彤似乎也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竟然會引得三個老祖火拼起來。她這會兒有點兒懵了,再想想剛纔那一聲嘶啞的嚎叫,又不確定了起來。俏麗的臉色一白,支支吾吾半天沒說話。她是如此,更不用說其他的弟子了,怎麼都沒想到,平靜了七個月的珍藥谷,竟然在這麼一個寧靜的早晨,毫無預兆地出了這樣的變故?!
甘方兩人此刻已經顧不上其他了。
既然已經這樣,不管那女人是誰,先上去看看再說!
神力的交鋒之中——
柳飛以一敵二,很快落了下風,他卻是絲毫不讓!那兩人撕破了臉,卻總要給自己留下退路,倒是也沒趕盡殺絕!他們對視一眼,方老祖一個虛晃引動柳飛來阻,甘老祖見縫插針,頓時衝出了他的阻攔!柳飛睚眥欲裂,回身欲攔,方老祖眸子一閃,一掌直奔他後方空門而去!卻沒想到,柳飛根本不管不顧,一咬牙,硬是拼了受這一掌之傷,也要攔住前面那姓甘的老東西!
噗——
柳飛一口血噴出來,落掌並不算重,可到底是傷了根本。
四下裡一片弟子的驚呼之聲,阮丹彤臉色慘白:“柳老祖?”
柳飛冷冷看她一眼,阮丹彤頓時一晃,浮現了一絲懼色。柳飛自不會跟一個女人計較,他騰空而起,追上已然衝去峰頂的甘方兩人,就這起身的一剎那,身上的修爲暴漲!
轟——
甘方兩人驚懼回頭:“強行提升!”
柳飛這一舉,和當日那三聖門主異曲同工,只不過不是燃燒壽元那麼極端,副作用也沒那麼強罷了。三聖門主的強行提升,在效力過後失去的是性命!而柳飛,恐怕要極度虛弱上一年半載,不可再動用神力。而他的這強行提升,更是堅定了甘方兩人心底的想法,那頂峰之人,有蹊蹺!眼見着柳飛速度更快,修爲在一眨眼間,比起之前的巔峰狀態更隱隱有了更上一層的架勢……
甘方同時一點頭:“拼了!”
——同樣的強行提升!
三個老祖,同時強行提升了修爲,這下子,真正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不死不休之勢!衆弟子驚呼連連,紛紛後退。整個第三峰上,真正是毫無預兆地亂成一團!而那峰頂,某個女子痛楚的尖叫聲,卻是不知何時——
漸漸停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