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
老人常說,開心的日子總過的飛快,在喬家的時候亦然。
喬青什麼也不想,每天陪着二伯進田裡除除蟲,踩上一手一腳的泥巴全抹到鳳小十和納蘭詩意的臉上,換來乖乖巧巧的詩意小姑娘眼圈兒紅紅敢怒不敢言,鳳小男子漢跳腳蹦高護着媳婦,喬青就樂得哈哈大笑找鳳無絕和喬伯庸告狀,說這小兔崽子有了媳婦忘了老爹!
當然了,深知這貨本性的兩個男人,都是絕對不會相信她的。
又 當然的,不相信歸不相信,這一向爺們兒的很的癟着嘴鼓着腮呆萌呆萌地來跟倆人告狀,管他是真是假,那小兔崽子都得教訓。就這麼欺負欺負兒子和兒媳婦,喬青 在喬家樂樂呵呵地一直呆到綠油油的田地被金黃浸染,換上大片果實累累香飄萬里,距離鳳無雙要待產的日子,也近了。
對鳳無雙,她還是有些擔心的。
正好一邊兒是奶奶,一邊兒是二伯,都想跟那兩個孩子多親近親近,喬青就順勢邀二伯去鳴鳳小住。他也沒什麼抗拒,當日收拾了行囊一同動身出發。
臨 走之前,喬青和鳳無絕去大燕皇宮溜了一趟,以“看望好友宮琳琅”之名,行了“摸光他酒窖珍藏一根毛都不剩”之實,在這皇帝咬牙切齒的肉疼跳腳中,大笑三聲 離宮去。又順便去蘭家探望了許久未曾見的蘭震庭老爺子,這老頭這麼多年下來,依舊是老當益壯,臉上的皺紋橫是橫豎是豎,連那火爆獅子的脾氣都沒變多少。
蘭家她呆了小半天,調戲完了靈兒丫頭,又欺負了欺負兔子少年,最後翹着二郎腿兒致力於把蘭老爺子氣厥過去的大任中——可惜,老爺子一生脾氣火爆,也不管她這個喬爺那個神尊的,抄起柺杖就把她打出家門了……
門口鳳無絕和喬伯庸已經等在了馬車上。
喬青兔子一樣鑽進馬車,洛四一甩鞭子,把蘭震庭老爺子聲如洪鐘的破口大罵遠遠甩在了後頭。
蘭蕭和万俟靈嚇的追出來,想跟喬青擺擺手又不敢,只弱弱對老爺子小聲說:“父親,她就是那個性子,你別跟她計較。”
“是啊是啊,喬大哥人很好的。”
蘭 老爺子拄着柺杖氣哼哼地瞪眼,一直望着那馬車遠遠駛出城門沒了影子,才彎着嘴角又怒又笑的模樣。蘭蕭和万俟靈摸不準他到底是生氣還是不生,也不敢說話,就 聽這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笑罵一聲:“這小子,這麼多年倒是一點兒沒變。”哼着小曲兒邁着四方步溜溜達達就回府了:“嘖嘖嘖,兩條公狼崽子都長大咯……”
唯有蘭蕭在後頭直跺腳:“那是一公一母!一公一母!”
一公一母?
不見得。
這件事兒,在喬青回去鳴鳳的路上,已經深有體會:“聽說了麼?喬爺回來啦,是個女人,兒子都八歲啦,活的!”
路人甲:“放屁!”
路人乙:“喬爺怎麼可能是女人?”
路人丙:“就是,人修爲高深,就是純爺們兒照樣生兒子!”
路人丁:“喬爺之後,天下無爺!”
正趴在馬車壁上聽的有滋有味兒的喬青,差點兒沒一個跟頭栽出去。她瞪着車內憋笑的兩人,呲牙咧嘴地撓頭:“老子連兒子都生了,他孃的就不能女人一回麼?!”
答案很明確:“真不能。”
第 一回還只當巧合,碰了羣腦子缺根兒筋的,第二回第三回,喬青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老子當年到底是在翼州幹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兒,纔會活生生地生了個孩子都 讓人堅定不移地相信是個爺們兒?這個疑問她是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的,直到回了鳴鳳,給鳳無雙接生的時候都深深糾結着她……
小小的千金安全降生,有驚無險,可樂壞了一整個鳴鳳的百姓!鳴鳳女皇的第二個千金,取名的大任就交到了喬青的手裡。彼時喬青正因爲接生癩皮狗一樣睡了三天三夜,一起牀就接到這樣的消息,一口茶水直噴三裡地:“取名?我?”
鳳無絕默默翻書,裝沒聽見。
鳳小十小朋友抱着襁褓中的小表妹,小包子臉上滿滿的幸災樂禍:“姑父,衝動是魔鬼。”
衛 十六卻堅持的很:“無雙也是這個意思,她這些年操勞着鳴鳳,身子骨是越來越弱,要不是你這孩子能不能平平安安生下來還是另說。反正你就看着取吧,想到什麼 算什麼,”衛十六一咬牙,想一想“鳳小十”,再看一眼襁褓裡他家剛出生的娃,內心血流成河面上英勇就義:“就你了,取吧!”
喬青都讓他這赴死的表情給驚了一下。
靠,老子取名真的那麼坑爹麼?她還不信了!當下一拍板兒:“衛初夏!”
衛十六掏耳朵:“什麼?”
不 是衛老二?也不是衛十七?他簡直懷疑自己耳朵長歪了,按照這弟妹慣常的不着調思路,她是小九,她娃就是小十,那麼他是十六,他娃也該是十七纔對。再或者, 這新生的姑娘排行老二,直接來個衛老二也不是沒可能。衛十六都存了自戳雙目的心,結果這名字簡單好聽竟是別有一番驚喜!
初夏,初夏,衛十六唸叨着這兩個字滿地打着圈子……
鳳無絕手裡的書,吧唧一下掉地上了。
鳳小十手裡的小姑娘,吧唧一下,在掉地上的一瞬間被衛十六眼疾手快接過去了。
這深受自家老爹和媳婦取名之坑的一對父子,齊刷刷扭過臉去看她,喬青一聳肩:“怎麼樣,衛初夏?”
“好!”衛十六越唸叨越喜歡:“有什麼寓意不?”
寓意當然是沒有的,她剛纔腦子一閃,想起了冷夏而已。可是眼見着衛十六一臉的殷殷期盼,鳳無絕鳳小十忍不住悄悄豎起的耳朵尖兒,她喬大爺一個唾沫一個釘就是沒寓意也得編出個寓意來:“唔,這個……有!”
“還真有?”
“第一,最淺顯的,我給姐姐看出喜脈那日不正是初夏麼,又是咱們團聚,又是老太太大壽,再來這小姑娘也第一次讓大家知道她的存在——三喜臨門,好兆頭,也算個紀念。”
“對,對!”衛十六連連撫掌:“這麼說,還有第二?”
“必須有!”喬青腦汁都快乾了:“第二,那就往大了說了——初夏和暖,如旭日方升,比我鳴鳳之勢,日日漸盛!”
“好!”
喬青大大鬆出一口氣,卻見衛十六等了一會兒,還站在原地:“還有第三麼?”
她一口氣噎在嗓子眼兒裡,咬着後槽牙看他:“姐夫,取名這事兒不能太貪心,再一再二不再三,咱們要是把名字給取滿了,以後小初夏哪裡有晉升的空間?”
衛十六哈哈大笑:“對,弟妹教訓的是。”說完深深看了她一眼,樂呵呵着大步走了。
就 跟死刑改死緩似的,可算應付完這姐夫了。喬青癱倒在桌子上:“他孃的,取名真不是個容易事兒,累死老子了。”老半天,卻沒人回話,反倒是怨念不已的兩道目 光繞在她身上,喬青一扭頭,果然見鳳無絕和鳳小十,一大一小齊刷刷的控訴表情。她呲牙:“咳,取名這事兒,也得看靈感。小十這名字……咳,也不錯,不 錯。”
鳳小十給她的回答就是,怨氣繚繞地飄走了……
鳳無絕則是狠狠把她壓在了牀上:“下一胎,取名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又啃了她鎖骨一口,補充了一句:“鳳十一不行!”
喬青給他的回答呢,則是袖子一揚,房門關閉,衣衫飄落,呻吟若干……
……
可惜的是,生娃這事兒,還真不是說生就能生。
自從太子爺把生娃大業提上了日程,這兩個大爺接連呻吟了一年多,等到鳳小十都快十歲了,衛初夏滿地撒着歡兒地跑了,他們的下一胎還遠遠沒有着落。
這 其中最着急的還是鳳太后和二伯這兩老。兩個老人家一合計,這可不行,要不換換地方再戰?看能不能戰出新意,戰出成績!這麼一想,兩巴掌就把喬青和鳳無絕給 打出去了:“沙漠也好,海里也成,山上更妙,反正你們自己尋地兒去吧,別在這兒整天礙着我們兩個老人家的眼了。”
說歸說,喬青也明白,這兩個老人是想讓他們二人世界呢。不辜負他們的好意,簡單收拾了點兒東西,完成之前在大燕邊塞時候的承諾,攜手把翼州走上一圈兒……
落日長河,大漠孤煙。
茫茫草原,平川廣野。
碧波浩渺,火舞楓林。
田間小路,羊腸古道。
這 一個又一個的地方,印下了兩人深淺不一的腳印,一路賞景慢行,一路丟掉桎梏和包袱,一路連修爲都摒棄只靠着兩條腿跋山涉水。他們像兩個修爲最低微的普通夫 婦,不撕裂空間,不凌空而行,餓了打尖兒,累了住店,有時候在荒僻之地就席天幕地地頭挨着頭相擁睡去,沾起一身清早的露水,再笑眯眯吻醒對方,伸個懶腰, 繼續攜手前進。
當然了,喬青也沒辜負鳳太后的期待。
這一路是絕對戰出了驕人的新意的!
上 到山頂,下到水底,北至極寒之地,南至炎炎如火,哪個地方喬青都沒漏了拽着鳳無絕探討一下人生的真諦。曾經的半夏谷裡倆人笑眯眯回憶了一下小時候,這貨喝 着酒腦子一熱就把那悲催的六歲半給招了,鳳無絕自然是鷹眸一眯,薄脣一勾,當下就在房頂上把撒腿跑路的她拖回來給辦了!
提起那打擊報復的三天三夜,喬青只能哆嗦着發軟的腿腳含淚望夜空:“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啊……”
這麼一戰,新意是有了,成績卻尚無。
好在喬青和鳳無絕都不強求,走了這麼多山山水水,修爲雖未升,心境卻是得到了一種洗禮和昇華,前所未有的平和。對於那個不知何時會降臨的小生命,他們期待,卻不勉強。
一家四口不錯,一家三口也好,二人世界更妙!
這 麼走過了七百多個日日夜夜,到了最後一年,喬青重拾回神尊四層的修爲來,一路撕裂空間,和鳳無絕去每個宗門再見了一番老朋友,值得一提的是玄雲宗一行,自 從無紫和喬文武重逢後,喬青就沒將她強留在身邊兒,直接打包丟給喬文武讓他趕緊帶走別嘰歪。喬文武自然是樂得如此,直接扛走了哭的梨花帶雨的無紫,這麼四 年下來,沒想到那妮子都有了喜,圓滾滾的大肚子看的喬青直瞪眼。
非杏在旁邊兒捂嘴樂:“公子,你可得加把勁兒啊!”
喬青撇嘴:“這話跟你們姑爺說去。”
衆 人全都笑了,公子就是這點兒好,從來不扭扭捏捏,跟她們鬧起來一點兒架子都沒有……咳,當然了,這是她心情好的時候。心情不好了,首先遭殃的就是她們悲催 四人組。喬青笑吟吟給無紫把了脈,確定她一切安好,在身上摸來摸去也摸不出個像樣的東西:“老子這些年光顧着搜刮玄石了,藥材丹藥的是留給玄雲宗的,不是 給你的。等着啊,等我從東洲回來,給我乾兒子搞點兒好東西。”
她這一趟來,自然不會空着手。
丹藥,藥材,但凡是翼州這邊兒用的上的,交好的姑蘇宗門、万俟宗門、柳宗、玄雲宗,一個都沒少地留了一些。可那些東西,全部是給宗門提升實力的,無紫這丫頭跟了她多少年,青春都耗在她這裡,就跟親妹子一樣。親妹子生娃,哪能隨隨便便?
喬青撓着頭搜腸刮肚地想。
無紫也不跟她客氣:“那可好,公子最好也給我帶個童養媳回來。”
“唔……”喬青摸着下巴開始認真考慮此事的可行性:“非杏,回去弄份資料給我,整個東洲差不多的人家長的漂亮的閨女。”
非杏仰頭望天,這是準備強搶人閨女了麼。
當然,此時是非杏杞人憂天了,待到一切平定之後,喬爺一句話,整個東洲還不立馬麻溜地把自家閨女給送上來,那些沒閨女的咬牙切齒捶胸頓足,只恨自家媳婦不爭氣。這些,可都是後話了。
這會兒,喬青跟他們寒暄完了,把無紫鄭重地交代給喬文武:“什麼都不說了,我的人,掉一根汗毛你等着。”
喬文武半點兒不敢怠慢:“家主放心,文武不會讓她受一點兒委屈。”
“成了,老子撤了。”
說 完擺擺手,也不理會無紫哭的稀里嘩啦,拉着非杏撕裂空間沒了影子。玄山山下,鳳無絕正等在那裡。喬青讓非杏先回去,她和鳳無絕繼續啓程,將劍鋒之底,三聖 門地宮,又重新走過了一遭。所有和風玉澤有關的東西,她認認真真地再回顧一遍,包括那兩面前後兩次時隔萬年的壁畫……
左右兩邊長長的圖繪描述了風玉澤的翼州大陸的前半生,她站在壁畫之前,和鳳無絕對視一眼,皆帶上了一種從前不曾想過的瞭然!
原來,還有這樣的一種可能!
輕輕撫摸着手腕上的修羅斬,目中蘊着森然的冷意,喬青和鳳無絕,在歷時三年的翼州漫步後,終於回到了鳴鳳。
是時候,該離開了。
鳳 太后和二伯同時沉默了下來,目中一絲不捨劃過,隨即一齊笑道:“早點兒走吧,你們雖然沒說現在是個什麼境界,不過既然能回來,總也是說出來就得嚇壞我們的 修爲。咱們這些老傢伙啊,年紀大咯,心臟不夠用,東大陸那邊兒恐怕也不像你們說的那麼順遂。反正記着,不管怎麼樣,這邊兒,總有我們兩個老傢伙等着你們 的!這裡,永遠都是你們的家……”
這麼一番話,只說的喬青心頭一抽一抽地疼。
鳳無絕抿着脣:“是,奶奶,二伯。”
她卻撐不住了這等心臟都被攥住的感覺,大步走出皇宮,一路狂奔,直奔朝鳳寺而去。
一路寒風撲面,她凌空而行,耳邊是北地裡慣常的烈風呼嘯,下方凰城的百姓人流如織,各種嬉笑怒罵傳入耳中,只讓她心頭煩躁如一團亂麻攪在一起。忽然間,一聲鐘鼓悠悠而來,讓她腦中一嗡,清醒了三分。
喬青速度再快,遠遠已能聽到梵音嫋嫋,在寒風中吹散了她心頭的千思萬緒。
她腳尖一點,落下地來。
站在山下,有禮佛的善男信女安靜而虔誠地經過,她遙遙望着那雪色穠麗中若隱若現的萬年古剎,緩緩閉上眼睛,享受這難得的一方清淨。奈何總有人不給她清淨:“阿彌陀佛,施主你路我寺卻不入,聽梵音不添香。如此霸王行徑,不好,不好,這樣不好。”
喬青不用睜眼都知道是哪個羅裡吧嗦的神棍來了:“我倒是不介意添上一香,就是不知道,貴寺所供神佛,又可是敢接?”
玄苦讓她說的一愣。
他緊緊盯着喬青,觀察片刻,皺起眉來:“老衲夜觀天象,發覺施主額間帶煞……”
不等他囉嗦完,喬青直接被氣笑了:“滾蛋,你一和尚搶什麼道士的飯碗。”
玄苦也不心虛,上下嘴脣一碰笑哈哈走了過來:“哎呦,丫頭你不知道,僧多肉少這活計不好乾啊。隔壁開了個牛鼻子老道觀,這倆月是天天跟我搶生意。”
喬青拍開他勾肩搭背的手:“那傢伙呢。”
“不知道,這個點兒,還沒起吧。”
“唔,也是,還不到中午呢。”
她三兩步甩開玄苦上了山,懶得搭理那人在後頭扯着嗓子嚷嚷香油錢,直衝朝鳳寺後院兒把還矇頭大睡的邪中天給踹了起來。這貨迷迷瞪瞪一雙桃花眼跟柳條似的半睜不閉,哈欠連天把她往外趕:“小兔崽子,擾人清夢是大罪過,起開起開,困死老子了。”
喬青扯掉他被子來了個剪刀腿:“起來起來,老子要走了。”
邪中天一個軲轆爬起來,那脖子上還叼着她兩隻腳丫子。三兩下把她扒拉下來,抓抓腦袋:“這麼快?”
“現在知道急了。”她切一聲,大步往外走:“你就不回去了吧,在這兒好好呆着,等着爺回去乾死那羣裝逼犯,過陣子就回來。”
這 話說的,哪怕邪中天沒聽見之前玄苦的話,也下意識地感覺到了一絲煞氣!她像是這幾年的翼州之行明白了什麼,也像是下了什麼樣的決定,邪中天無意識地就覺得 心頭一顫,也顧不上刷牙洗臉三兩步衝出去,院子裡的陽光刺的他眼暈,一把逮住這想跑路的:“丫頭,你別跟老子打馬虎眼,你準備幹嘛?”
喬青回過頭,一臉無辜:“不幹嘛,真的,要是人不逼我,我真不願意抄傢伙去跟人血拼幹架。”
邪中天卻一下子抓到了重點:“那要是逼你呢。”
她瞪了瞪眼,心說這麼多年下來,最瞭解自己的還是這個傢伙。也是啊,被他看着提溜着一手養大的,她笑起來,勾着他肩膀往院子外面走,有小沙彌路過這邊集體目不斜視,想來邪中天在這裡住着已經讓他們習慣了。一路穿過後廊,繞到了大雄寶殿的側門。
她靠着門邊看那佛祖金相的大胖側臉,煙霧迷濛之中像是垂了一面模糊的紗:“你記得當初我在這兒說過什麼不?”
邪中天和她一樣的姿勢倚上去,一左一右跟倆門神一樣:“記得。”頓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麼:“無願相求,無愧於心,神也好,佛也好,誰也別想評判你的對錯,插手你的未來。”
“大 路朝天,各走一邊!”喬青接上最後一句話,抱着手臂挑起一抹冷笑:“你看,老子的態度從開始到現在,萬年不變的專一。那個時候我不信神佛不信天,如今有了 牽掛就更不可能了。可有人不明白啊……”這一句意味深長,她伸着懶腰,也不知是殺意還是隨意,竟讓瞭解她至深的邪中天都有了一絲迷惑:“有人削尖了腦袋的 算計我,從翼州到東洲,一路規劃引導着老子沿着一條路向前走,等等,這麼一聽,我長的很像傻逼麼?”
她十分誠懇地摸着下巴扭頭問。
於是邪中天十分誠懇地回答她:
“像!”
喬青氣的伸手就去揉他雞窩頭:“滾滾滾,皺紋都出來了,趕緊回去睡美容覺去。”
邪中天大驚失色,一溜煙兒不見了影子。
唯 有一道神識傳音,順着空氣就鑽進了她的耳朵。這傳音只有那麼寥寥幾字,乍一聽來不知所云,她卻知道,這恐怕就是那知族老族長當年留下的話了。不知道左長老 是怎麼想通了不再守着這個秘密,也不知道邪中天和玄苦在裡頭費了多少脣舌,她站在後頭看空氣,好半天,望着那玫紅身影踩了尾巴的耗子一樣消失的方向,笑成 了一朵花:“孃的,這麼多年下來,唯一一個沒變的也就是你了。”
笑着走進大雄寶殿,拈了一支香,一運力,香頭便被火星點燃。
她捏着香屁股,也不插進香爐裡,一直等這支香在自己指尖燃成了灰燼,轉身向外大步走去……
寶殿之內,佛祖莊嚴。
寶殿之外,喬青森然。
這完全背道而馳的兩個方向,就如同說明了什麼,寓意了什麼,那雙無情的威嚴之目在青煙嫋嫋後冷睨着漸行漸遠的赤紅身影,和她垂直舉過頭頂的一跟中指!
喬青伸着懶腰收穫一路不贊同白眼兒出了朝鳳寺,沈天衣和囚狼已經等在了外面。倆人見她出來,也不多說,一齊朝皇宮回返。她卻沒想到,回去正好看見了等在宮裡的忘塵,這快五年的時間下來,忘塵一直是呆在柳宗照顧老祖的。
她眉梢一挑,忘塵搖了搖頭:“還沒醒。”
她過去抱抱他:“早晚會醒的。”
“你呢,要走了?”伸手揉着她的頭髮。
喬青擡頭,爲他的話外音:“你不準備……回去了?”
“我留下,照顧師傅,等你回來。”
“唔,你就知道我會回來?”
“那還用說,我妹子,有什麼做不到?”這種一開口就是天大地大妹子最大的語氣,只讓喬青哭笑不得。他卻沒覺得怎麼樣,自家妹子,那自然是最好的,無所不能的!忘塵理所當然地戳他腦門兒:“再說了,你哥還在這兒呢,你準備跑哪兒去?”
喬青讓他這語氣給驚了一下,這還是忘塵?這真的是忘塵?她瞪着眼看眼前這傢伙滿目的傲嬌神色,忍不住想扒開他面具看看是不是冒充的。忘塵繼續戳她,像是生怕這妹子一撂爪子跑路再也不回來了,兇巴巴地:“記得了,早點兒回來!”
喬青傻眼點頭:“記得,記得,絕對記得!”
他含笑又揉了揉她腦袋,這才滿意了:“去吧,我也回去了,師傅一個人我不放心。”
空間被他一把撕裂,轉瞬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她轉頭對沈天衣和囚狼道:“明天出發。”
翌 日一早,這一行要離開的人,終於匯聚在凰城之外。鳳太后和二伯都沒出來相送,不送,就好像這兩個孩子根本沒走,過上幾年他們再一次突然出現的時候,就如同 只是在翼州遊歷了一番,而不是整整兩個大陸無法相見的間隔!衛十六和鳳無雙倒是抱着倆孩子遠遠望着他們,站在城門上,揮手道別。
衆人在城門口遙遙上望,相視一笑。
他們都知道——
這,絕不是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