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媽媽說過我要再做她的女兒，她也同意了呀！”
小女孩呆愣愣地看着葉窈，“姐姐，媽媽不會再打掉我的對不對！”
這個答案葉窈自然不可能給出來，也許，外面那個懦弱的女人也無法給出肯定的回答。
葉窈打開房門，讓李嬸幫忙照看男嬰，喊了楊巧和小老太進來。
“嘎吱——”門被關上。
小老太東張西望地覷着，“小仙姑，磨我寶貝孫兒的東西抓到了嗎？”
聞言，楊巧也擡起頭，緊張地看着少女，很害怕聽到那個回答。
葉窈神情淡漠，施法給兩人開了鬼眼。
“哎呀喂！”小老太利索地往後蹦了步，揉着眼，不敢置信地指着小女孩和夜啼鬼，“這就是害我孫兒的鬼玩意兒？”
夜啼鬼生氣地“嘰嘰”亂叫，揮動着臍帶想去抽她。
“老實點，”葉窈拎住小傢伙的後頸，用臍帶把他捆了個結實，一把扔到牀上。
轉頭，她看見小女孩試探性地朝楊巧伸手，眼中含着期盼，“媽媽。”
人對鬼物的畏懼是天生的，即使，眼前玉雪可愛的小女孩是她的孩子，可她依然會感到害怕。
楊巧下意識地後退幾步，抵在門邊，顫聲道：“你還要什麼，洋娃娃，小裙子，我都燒給你，你弟弟還小，身體弱，你別來糾纏他了。”
小女孩的手頓在半空，委屈巴巴地癟着嘴，“我沒有糾纏弟弟。”
可是楊巧並不聽小女孩的解釋，她對女兒的感情很複雜，既愧疚又覺得恐懼。
小老太在旁邊聽明白了，合着這小女孩就是之前那個打掉的丫頭片子？
她躥到葉窈身邊，指着胎靈說道：“小仙姑，你快把她滅掉，不然她肯定會傷害我孫子的。”
所有人都以爲男嬰的啼哭不止是因爲胎靈作祟，就連葉窈最初也是這麼猜測。
也許是人性的惡，才襯托出胎靈的善。
“她沒有傷害弟弟，相反，在弟弟受到夜啼鬼的騷擾時，她還在保護他。”
葉窈清凌凌的嗓音在兩人耳邊迴盪，她們都是一臉詫異。
“真的假的？”小老太不太相信，搖着頭道：“都說鬼話連篇，小仙姑你可別被她騙了。”
自己做了虧心事，總是害怕鬼敲門。
小老太因爲胎靈是女嬰所以才讓楊巧打掉，她死得悽慘肯定怨氣沖天，怎麼可能會保護弟弟呢。
小老太心虛得很，這丫頭片子的鬼魂留着也是個禍害，不如讓人給收了，免得時不時地出來嚇人。
想到這，小老太摸了摸褲兜，拿出兩張楊巧做羣演賺的錢，“我給你錢，小仙姑，你把這禍害給收了。”
葉窈沒理會她，向楊巧走過去。
她牽起小女孩的手，放在楊巧顫巍巍的手心上，擡眸，她淡淡地開口，“你很害怕？”
楊巧沒說話，只是不停地咽口水。
葉窈的聲音帶着幾分唏噓，“爲什麼要怕，爲了做回你的女兒，她費盡千辛萬苦，甚至不惜去闖惡狗嶺，你可知道，如果她闖不過去就會被撕咬着魂飛魄散。”
楊巧依舊不說話，她聽不進葉窈的話，也對小女孩希冀的目光視而不見。
“她還可以再做你的女兒，你願意嗎？”
“什麼……意思……”
楊巧終於開口說話，聲音粗啞難聽，每個字都像是硬憋出來的。
葉窈將話說得再明白一點，“你可以和你丈夫備孕，懷孕後，胎靈會自動降生到你的肚子裡。”
“絕對不行！”
小老太跳出來鼓着眼睛反對，“生出來這丫頭片子鐵定是來討債的。”
楊巧嘴脣囁嚅着，擡眼看了看小女孩，欲言又止。
“媽媽……”小女孩試着去摸楊巧的手心，卻被她猛地縮回去。
楊巧根本不可能答應胎靈的懇求，她在這個家向來是唯唯諾諾，丈夫說一不二，婆婆強勢專制，他們不會允許她生下一個女兒。
她沒能力，也不敢去反抗他們，如若不然，五年前的悲劇根本不可能出現，她是個懦弱的人，懦弱到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女兒被打掉。
小女孩眼巴巴的祈求目光讓楊巧如坐鍼氈，她垂下眸，沙啞着聲音說道：“我不配做你的媽媽，去找個好人家投胎吧！”
“哇哇哇……”
小女孩傷心地哭了起來，可她眼裡並沒有眼淚，鬼是不會流淚的，但她眼裡破碎的希望卻讓人心酸無比。
周圍的景象突然變換，空間開始扭曲。
小老太和楊巧驚恐地看着四周，不明白自己爲什麼從屋裡到了深山。
“這是哪？我們怎麼會到這？”
“這是鬼迷眼，”葉窈的淡定與兩人的驚慌失措形成鮮明的對比。
所謂鬼迷眼，就是胎靈想讓她們看到的東西都會出現在腦海。
只見煙霧朦朧中，陡峭的山上，一羣惡狗追着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它們目露兇光，咧着白森森的尖牙，嘴裡流出惡臭的濃涎。
傳說惡狗嶺是黃泉路上最兇險的去處，很多鬼魂未到黃泉便喪於惡狗口中。
小女孩哪裡跑得過飛奔的惡狗，她被撕扯得鮮血淋漓，白色的碎花裙沾染了大片血跡。
“媽媽！”稚嫩的聲音在山上回響。
她邊哭邊跑，直到兩條腿都被惡狗啃食殆盡。
終於，她倒在了地上。
有一道聲音在空中問她：“你還要接着闖嗎？”
“嗯，”小女孩倔強地點頭。
那道聲音又道：“下輩子你會投生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你也不願意？”
“我就想做媽媽的女兒。”
小女孩咬着牙堅持地在地上蠕動，幾條惡狗圍在她身邊蠢蠢欲動。
“罷了，”那道聲音嘆息一聲，隨着這幽幽一聲，惡狗驀地消失不見。
“你之前有句話說得很對，”葉窈看着目光呆滯，淚水流了滿臉的女人，一字一句道：“你的確不配做她的母親。”
這句話成了壓垮楊巧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無法控制地大哭，“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
和勇敢的女兒相比，她是如此地懦弱。
因爲她的怯懦，因爲她的無能，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女兒的降生。
葉窈無法理解重男輕女的思想，生了兒子，就一定好嗎？
回想着楊巧和小老太的面相，她不由勾起一抹諷刺的笑，那倒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