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無名見此情景臉都嚇白了。
他是知道鄒不屈和萬花山是死對頭,今日落到對方手裡焉有命在?
急忙顫聲道:“你們不可傷我大哥……”
張狂一陣狂笑,道:“哇操!殺不殺可由不得你,你快把我這位妹子的傷治好,不然,殺他不算,我還要乾死你老婆,把你毀容,把這藥王府一把火燒了!”
沐無名道:“我就給她治傷,擡到屋裡來……”
他已經發現有人從馬車上擡下來一位昏迷不醒的女子。
“但你們千萬別傷害我大哥!”
張狂到跟前拎起沐無名走進正屋,那兩名弟子隨之把花神擡了進去。
院子裡,花聖手裡握着花鋤,冷冷地恨恨地盯着被十名弟子圍住的鄒不屈。
她不敢輕舉妄動,她和花神的武功被色魔廢過,後雖重新修煉卻不如以前。
她怕自己和這十名弟子對付不了鄒不屈。
她要等張狂出來,她相信儘管張狂的“天蠶功”小成殺鄒不屈也綽綽有餘。
鄒不屈站在那裡氣定神閒。一個本來就不想活的人,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鄒不屈此時已是萬念俱灰,如果不是想等武天涯救回母親看一看,他也許早走了,去哪兒不知道,豈知不是陰曹地府?
他無法承受被廢去武功,又失去右手,從一代武林豪客變成一介尋常百姓的打擊。
他覺得自己隨着失去武功和右手也失去了一切。
他知道已不配成爲東方明月的丈夫。
看來真是冤有頭債有主,就在他如此消沉之際,萬花山的人找上門來。
他越氣定神閒,花聖越不敢輕易出手。
張狂和兩名弟子從正屋推門出來。
這時後院也急急奔來聞訊而至的沐無名的妻子、原天龍幫幫主龍大先生的女兒、江湖曾經人稱“香車麗人”的龍畫眉。
張狂一見龍畫眉冷冷一笑,道:“哇操!還這麼浪!別來無恙啊?”
龍畫眉遊目一顧,已對場上情勢一目瞭然,嫣然一笑道:“是張大幫主駕到,有失遠迎,失敬得很!
“聽說張大幫主在萬花山偶得‘天蠶神母’並練成了萬花山驚世駭俗的武功‘天蠶大法’,又收服威虎堂、賭門和神鷹堡之衆而成‘萬花幫’,真是恭喜你呀!”
張狂哈哈一笑,道:“怎麼?你願不願給我做幫主夫人?”
龍畫眉道:“那花聖花神兩位仙女往哪兒放?”
張狂道:“她們倆是我師妹,我已經在師父師母靈前發過誓,要善待她們並要殺光她們的仇人!”
轉對鄒不屈冷冷一笑,道:“在這兒能遇上你真是意外收穫。”
花聖道:“師兄,你還不快動手殺了他,等什麼?!”
張狂道:“沐無名說他給花神治傷不能分心,外面一廝殺他手術就做不好。等他給花神治完傷我們再動手!”
龍畫眉道:“我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去安排廚下準備酒宴……”轉身走向後院。
張狂一怔。花聖急道:“把她追回來,別讓她搞鬼!”
張狂展身追來後院,見龍畫眉已到一個門前,正和站在那裡的一個尼姑要說什麼,掠身到了跟前冷道:“你們要搞什麼鬼?”
女尼見他掠至,急忙擋在門前道:“你不能進去!”
張狂定睛一看,認出年輕女尼竟是李烈之妹李蘭,神醫的女兒。
嘿嘿一笑道:“你在這兒我師妹更死不了啦!怎麼這屋子裡有啥寶貝嗎?”
龍畫眉冷笑道:“有你的剋星!”
屋子裡的人的確算得上是張狂的剋星。
以前張狂見了這個人雖不至望影而逃,也懼怕三分。
而此刻這個人聽見張狂的聲音卻羞急得要死。
屋子裡的人赫然是隨武天涯從邊關石頂峰身旁返回來的白傲雪。
只不過此刻她是全身赤裸泡在室內熱氣熏熏的藥池裡。
李蘭要用藥池蒸薰浸泡療法根治她的風寒之疾。
她剛入池不久,已被浸泡蒸薰得全身骨軟筋麻,連站起來都不能,更無法出藥池穿衣了。
況且就算她能出得藥池過去穿衣,可焉知門外的人不會突然破門而入?
她面容尚且不示於人,何況赤裸胴體?
但門外爲她望風的李蘭和龍畫眉能阻擋得住張狂嗎?
待他闖進來又如何是好?!
面臨即將來到的羞辱,白傲雪心都跳到嗓子眼兒了。
想到自己玉體可能要被那醜鬼污辱,她更是羞憤欲死!
這時,門外的張狂冷笑道:“我的剋星是鄒不屈,可現在我已經不怕他了!”
壞人有了本事豈非就是好人的不幸?
龍畫眉道:“你不怕鄒不屈未必不怕屋裡的人。”
她心中本已焦急萬分,但臉上淺笑微微。
她知道只有拖延時間等白傲雪泡好出池,再打跑張狂救下鄒不屈。
她剛纔奔來後院就是想傳告消息
,沒想到花聖讓張狂尾隨而至。
這樣非但鄒不屈面臨兇險,連白傲雪也牽帶了進來。
李蘭更是明白白傲雪的處境,藥池中的藥勁兒不過她根本難以行動。
她配製的藥不但可以根除白傲雪的風寒之疾,尚能增強體力,補氣壯骨。
此刻張狂闖進,白傲雪已是俎上魚肉,只能任之割宰。
她束手無策,又不會武功,只好投目龍畫眉,以期她有辦法弄走這個醜鬼。
龍畫眉會武功,而且不弱,但她知道不是張狂的對手。
從張狂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上可知,他“天蠶功”已有一定根基。
昔年血魔就是以仗“天蠶功”縱橫江湖的,倘一交手被打傷或打死,非但於事無補還惹禍上身。
遂又不緊不慢地道:“你真的想知道屋裡的這個人是誰嗎?”
張狂不耐煩了,冷道:“你少囉嗦,是何方神聖,我進去一看便知!”
說着就要闖進,被龍畫眉張臂攔住。
龍畫眉嫵媚一笑道:“我不讓你進是爲了你好……”
張狂一推龍畫眉道:“閃開!你對我好那纔怪呢!”
龍畫眉卻挺着豐滿的胸脯貼上來,嬌笑道:“你真的想讓我當你的幫主夫人?”
張狂一怔,見龍畫眉媚眼如絲,嬌笑微微,渾身似乎都透出一種勾魂奪魄的魅力,不覺一癡道:“我隨便說說,你能捨得下第一美男子跟我?”
龍畫眉道:“跟你多風光啊?有人尊敬有人侍候,在這兒我還得……”
花聖疾身奔來,喊道:“師兄,你還有心在這兒說話,三王莊的人和白家堡的人來了,快去殺了鄒不屈,別節外生枝!”
張狂道:“這屋裡有古怪,她們不讓我進去……”
花聖急道:“先去殺了鄒不屈再說!”拉了張狂疾身奔來前院。
院子裡十個人還圍着鄒不屈。
但又多了不少人。
張狂認出這邊六七個人是“三王莊”劍王慕容月和屬下“追風四劍”,其中一劍揹着的赫然是刀王白秋寒。
那邊廂站着的是白家堡少堡主白天虎,身旁站着三個藍衣大漢,都佩刀,其中一人也揹負一人,竟是程家堡堡主程遠航。
白天虎和程遠航都是現今四大武林世家,“白家刀”和“程家槍”的當家人。
不用問,刀王白秋寒和程遠航一定也和花神一樣是在毒龍嶺山丘大戰中受的傷。
張狂走進,對慕容月和白天虎打個哈哈道:“他媽的,毒龍嶺一場混戰屁沒得到,咱們卻損兵折將!小呆那小子真他媽的邪了門兒了!”
白天虎對張狂道:“張幫主也是趕來給人醫傷?”口氣不卑不亢。
實則江湖中人對“萬花幫”這位剛成氣候的幫主頗不服氣。
慕容月道:“你們圍住的這位不是‘狂刀’鄒不屈嗎?他何時變得這麼老實了?”
龍畫眉這時已走到跟前,笑着截聲道:“二位英雄是來給人治傷吧?拙夫正在忙着,你們把傷者送到屋裡去吧。
“幸好神醫之女李蘭也在,讓她幫着醫治,必然能醫治得好!
“但還請二位英雄幫我們主持個公道,這位鄒公子是拙夫義兄,不知什麼時候得罪了張大幫主,一定要殺了他。
“如果拙夫心痛意亂,還怎麼能爲傷者醫治呢?”
慕容月和白天虎對視一眼,當即會意。
白天虎對張狂一抱拳,道:“閣下要殺‘狂刀’我們本不該插手,但能否等到明天?我們有傷者急需求沐公子醫救,你殺了他義兄……”
張狂沉下臉道:“鄒不屈今天非殺不可!”
屋門一開,沐無名走出來,接聲道:“張狂,你殺吧,我願陪我大哥一塊兒死!不過我死了那花神也活不了!”
花聖急道:“你把她怎麼樣了!”
沐無名道冷冷一笑道:“只有我能救活她!”
張狂急道:“她死了,我要讓藥王府付出十倍的代價!”
他的話給人的寒意竟讓人覺得他更像個殺人魔王。
如果此刻誰還認爲他是以前那個醜鬼張狂,那誰註定是要倒黴的。
但白天虎並不買他的賬,沉聲道:“張幫主,你這麼做豈不讓我們也受到了連累?”
慕容月冷道:“閣下分明一點也沒把我們放在眼裡!救人要緊,報仇當次之!”
張狂冷道:“萬花幫不想與三王莊和白家堡結下樑子,可二位既然要管這閒事,也別怪我們不講情面!”
白天虎“嗆啷”一聲抽出佩刀,冷道:“誰妨礙我們爲傷者治傷,就是我們的仇敵!”
慕容月也抽出佩劍,道:“張幫主,如果你打敗我們,這裡當然可以讓你一手遮天!”
他們一亮兵器,隨從俱都亮出了刀劍。
一場廝殺,一觸即發。
這時花聖對張狂道:“師兄,我看咱們沒必要得罪三王莊和四大武林世家,今天就先放鄒不屈一馬,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轉對沐無名,“在藥王府我們不殺‘狂刀’,到別處也能殺他。沐公子請爲我妹子治傷吧?”
張狂對圍住鄒不屈的十名弟子揮了下手,道:“你們還兇巴巴地幹什麼?哼!”
轉身要往後院去,但卻被龍畫眉攔住了。
張狂一瞪眼,怒道:“怎麼的?!走走也不行麼?”
龍畫眉道:“我和拙夫都在這裡,你爲何要去內院?”
張狂打了個哈哈,道:“不讓去就不去。別磨蹭了,快救人要緊!”
沐無名對白天虎和慕容月道:“快把傷者背到屋裡來。”當先進了屋去。
白天虎和慕容月讓人把傷者送進屋去。
白天虎這時對鄒不屈笑道:“想不到你這昔日的猛虎今日變成小綿羊了,奇哉怪也!”
鄒不屈渾似沒聽見,慢慢向後院走去。
龍畫眉朝鄒不屈背影喊:“鄒大哥,我沒空招待你,你自便吧。”
她暗示鄒不屈找個地方躲藏起來,萬一給花神治完傷,張狂和花聖翻臉怎麼辦?
龍畫眉接下來招呼張狂、慕容月和白天虎及隨從到客廳喝茶。
花聖沒去客廳,她兀自拿着花鋤站在那個病房門外守候着,心中七上八下牽掛着重傷的妹妹花神。
藥王府又恢復了平靜,但殺機卻在四伏着。
白傲雪出得藥池穿好衣服並重新戴好面紗時,已是掌燈時分。
她出了屋門,見李蘭依然站在門口,就道:“我要去找那個醜鬼,一定出了這口惡氣!”
李蘭道:“你還是先回房躺一會兒吧。身體剛剛被藥泡過不宜運功廝鬥。前院平靜了,鄒公子也沒事了。”
白傲雪道:“張狂好不狂妄,我早晚要找他算賬。”
兩個人便回到內院爲她們安排的雅室。
李蘭和鄒不屈先自到的藥王府,白傲雪來後就和李蘭住在一個房間。
白傲雪不讓沐無名給她看病,難免有肌膚相親。
她跟李蘭說,如果不是李蘭在爲她看病,她甚至一時也不想在藥王府呆。
雖然沐無名號稱天下第一美男子,但白傲雪根本連瞧也不願瞧他一眼。
現在,在白傲雪的心裡只有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就是獨手大俠石頂峰,儘管他已是她父親一樣的年紀,而白傲雪毫不在意。
如果說以前她對石頂峰還是敬仰多於愛意,而現在她已是愛意多於敬仰。
然而,令她苦惱的是石頂峰並不接受她的愛,他只把她當成任性的小姑娘,他給予她的完全像一個父親給予女兒的情愛。
石頂峰很坦誠地告訴白傲雪“愛是要負責任的,對被愛人的一生負責。而我不能對你負責,因爲我隨時都會死去,我已把整個生命用於維護武林正義上了。”
白傲雪覺得就憑這一番話,石頂峰值得她愛!
當白傲雪和李蘭走回她們的房間時,鄒不屈正靜靜地坐在他房間裡,他不是發呆,他的心在哭泣。
是的,他已經由一隻猛虎變成了一隻綿羊,有時只能聽任別人宰割。
當以前他最厭惡、最憎恨、最瞧不起的醜鬼張狂對他生殺予奪之際,他幾乎羞憤欲死!
而讓他感到欣慰的是,他的義弟沐無名竟肯爲他不惜一死。
一個人如果能有一個肯爲他死的朋友,這個人活的就不算失敗。
一隻蠟燭快要燃盡的時候,有人輕輕敲門,道:“大哥,你睡下了麼?”
正是沐無名。
鄒不屈過去開了門,道:“我知道你會來。”
沐無名進來關好門,道:“我知道你會等我。”
他們坐到牀邊,坐得很近。
他們互相對視了良久。
然後,同時微笑一下。
沐無名道:“三王莊和白家堡的人讓我留在府內住宿了。我擔心張狂去而復返。”
鄒不屈道:“我猜張狂的‘天蠶功’還不到火候兒,不然,他不會把那些人放在眼裡。”
沐無名道:“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鄒不屈沒言語。
他知道他的危險還不只來自“萬花幫”,以前他樹敵太多,現在誰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要他的命。
他就在這一刻,決定明早就悄悄的離開。
他不想連累義弟。
於是他道:“無名,你今晚就住這兒吧。”
他想,明早一別,也許就是永訣。
沐無名笑道:“來了我就沒想走。”
鄒不屈道:“夜只怕已經很深,不然我真想與你暢飲幾杯!”
沐無名道:“那又何妨,我不驚動別人,自己去取酒菜來。”說完興沖沖走出門去。
鄒不屈關好門,坐到椅子上。
今夜痛飲,一醉何妨?他又重新換上一隻蠟燭。
一陣風吹來,燭火搖動。
鄒不屈感到一股寒氣拂面,他心頭一震,下意識望向門口,他看見張狂正陰冷冷笑着走進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