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我媽和如馨都慌了。
而我很淡定,她們一邊關心我的身體,一邊擔憂這鮮血滴在婚紗上可怎麼辦?
我接不住流出來的鼻血,只好垂了手,順便將手裡的血漬都擦在了婚紗上。
鮮血就沿着我的鼻孔,一滴一滴,滴滴嗒嗒的落在婚紗上。
這件人魚公主的婚紗。
一字肩。
白色的婚紗上,綴着閃光的鑽石。
沒有那麼多繁煩的設計,卻高貴和好看得像是一件藝術品。
我知道我穿上它,人人都會說我驚爲天人。
但現在的它,染滿了我的鮮血。
不知道最近半年是怎麼了,總是愛流鼻血。
從我去年生日過後,我都又流了好幾次鼻血了。
“你快把頭擡起來。”
我媽慌忙的扶着我坐到牀邊。
我卻不慌不忙。
如馨拿着紙巾使勁的擦着婚紗裙襬上的血。
我說,“別擦了,反正已經染紅了。”
“你別低頭呀,擡頭,擡頭。”
媽媽把我的腦袋往上擡。
我卻很不在意的把頭低下來,任由已經滴得緩慢下來的血滴,落在我的胸前,我的裙襬上。
要是換作四月一日之前,我會比誰都心疼這件婚紗。
但現在我已經不那麼心疼了。
明天的婚禮不會有新娘出席。
誰還在意,這件婚紗到底完不完美?
我的鼻血好像沒流了,鼻子裡也沒有那種暖流流過的感覺。
我擦了擦鼻和嘴。
媽媽看着我的白色婚紗,和上面渲染開的一大片鮮紅,不由緊緊皺眉。
那眉頭是深深的愁容。
“我怎麼覺得好像要出大事了一樣?”媽媽說。
我的喉嚨哽了哽。
媽媽的直覺很靈。
就像三個月前我在奧大利亞拍婚紗照的那個夜晚。
我剝着螃蟹刺到了手,之後就手抖個不停,總感覺要出大事。
事實上,我的親生爸爸就是在那個時候跌入海里的。
我想,我手抖心慌的時候,一定是他遇難的時候。
那就是親人之間,最最心靈相通的感應呀。
我爸跌入海里的那一瞬間,是多麼的無助,多麼的無奈,多麼的不捨,多麼的放不下。
他一定是放不下還沒相認的我。
所以纔給了我那樣真實的心靈感應。
我想安慰媽媽,可我的喉嚨又不受我控制了,發不出一滴點的聲音,顫抖着,顫抖着。
我只好握住媽媽的手。
我感受着她的顫抖,她也感受着我的顫抖。
然後擡頭擔憂看着我,“如初,你還好吧?”
“我沒事。”我努力的讓我的聲音不那麼沙啞,“媽媽你別想。”
我差點就要告訴媽媽,想跟她說,媽媽,我不想嫁了,我不能嫁給這個男人。
我想把我心裡所有的苦與痛,都告訴媽媽。
我好想像小時候一樣,在媽媽面前撒撒嬌。
可我還是隱忍着心裡的那個聲音,緊緊的握着媽媽的手,笑道。
“沒事的,一件婚紗嘛。可以拿去幹洗。”
“哪裡還來得及,明天就婚禮了。只有不到二十個小時了。”
“沒關係啊,時域霆給我定做了了六套婚紗呢。”
我和媽媽緊緊握着彼此手的時候,如馨已經給時域霆打了電話了。
我看見她掛了電話朝我走來,“你們別擔心了,姐夫說馬上過來。”
“你跟時域霆說了?”我皺眉。
“對啊。”如馨眨眨眼睛,“姐夫說馬上拿另一件婚紗過來,還讓我好好照顧你。”
我心說,什麼時候不流鼻血,偏偏這個時候。
這是避免不了的,要讓我在走之前再見一見時域霆嗎?
時域霆是在二十分鐘後,就匆匆忙忙的趕過來了。
這時,我還沒來得及脫下被鮮血染紅的婚紗。
只不過我已經洗乾淨了鼻和臉,正讓如馨幫我上着那粘乎乎的藥膏。
“如初!”
時域霆衝進我的房間時,喘着氣。
好像是一口氣從樓下跑上來的。
從四月十號,到今天四月十五。
五天。
整整五天。
我都沒有再見到他。
我以爲在電話裡,視頻裡,微信上,我敷衍了事的跟他聊着天時,我已經心如死灰了。
可當我再見到他,見到他這般焦急的看着我,臉上眼裡寫滿了擔憂和害怕。
我心裡突然像是一潭泥一樣,軟軟的,軟軟的,軟成了稀糊。
旁邊的如馨主動的退出了房門。
若不是門被輕輕掩響,我會依舊目不轉睛的看着時域霆。
我是怎麼了。
不是迫切的想要離開他嗎,怎麼又如此的千難萬舍?
“我真該多帶你去醫院檢查檢查。”
時域霆的聲音拉回了我的神思。
我再看見他時,他已經走過來,坐在我旁邊摸了摸我的臉。
“怎麼又突然流鼻血了,我馬上把劉醫生叫過來。”
“別打電話了。”我拉住他的手,“婚禮前看醫生總是不好,婚禮後再說吧。”
我這是敷衍。
時域霆反握緊我的手。
我才察覺,剛剛是我主動拉緊他的手的。
都說拾指是離心靈最近的通道,從他指尖傳來的溫度卻灼得我心口一痛。
時域霆看了看我的婚紗,緊緊皺眉。
他的眼裡,也有媽媽眼裡的那般擔憂。
他更加的握緊了我的手,目光看向我。
我從來不知道,一向剛毅鐵血的他,會有這般憂鬱和擔憂的目光。
“如初,你會嫁給我的,對嗎?”
我笑了笑,“你說什麼傻話呢?”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怕被他看穿我的心思,不由的垂了頭。
他卻握着我的肩,迫我擡了頭,“如初,看着我。”
我心虛的看着他。
他一把將我摟進懷裡,還是那個寬敞溫暖又結實無比的胸膛。
我閉上了眼,任由他抱着。
我竟然沒有力氣抗拒。
“如初,我們會結婚在一起的。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的。我怕你有意外。”
他摟着我,摟得很緊,緊到讓我吃痛。
“婚禮推遲兩天,我先帶你去看醫生。流鼻血不是一件小事,我們從頭到腳的檢查一遍,確認你沒事我們再辦婚禮。”
“不用了。”
“不許跟我犟。”
“時域霆,請帖都發出去了,你不是要準備今天晚上搭花房嗎,我好想早一點看到你爲我們搭的花房。”
我看着他。
心亂糟糟的。
突然像是一個迷了路的小孩一樣,分不清該走哪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