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經轉,一晃十一月十五這天,晌午過,歸德上空鉛雲滿布。
不久,暴雨傾盆,雷電交加。
這場雨滂沱直延來傍晚時分。
城中府衙內,蕭郎負手垂立前廳飛檐下。
院裡噼啪雨水下灌之聲,一片糟亂,水花四濺。
“督軍,這事兒雖確較是個機會,不過.”
“唉,他人駐兵之所,畢竟難保萬全吶,督軍!”
“太過冒險了。”
“依屬下愚見,還是算了吧。”
“咱不爭一日之短長,這可是您常掛嘴邊兒的說頭兒。”
“您看.”
蕭前矗立,心中七上八下,難慮周全。
於其後,這會子齊綱業已起身抵近,懷有憂心,也復開言苦勸是矣
嘩嘩譁——
就在此間二人踟躕功夫。
忽地,門外一騎,冒雨趕至。
待來人下馬,淌水渡院來,身上蓑衣斗笠亦在暴雨中難堪使喚,弄得一身狼狽。
“將軍——”
“將軍!”
孫培忠噠噠涉水,靴筒滿灌,深一腳淺一腳,這會兒甘頂暴雨趕至。
見瞧他這架勢,蕭郎也顯愕然,忙側身,緊着將人讓到廳前檐下。
“恩?培忠?”
“誒呀,這大雨下的,你怎麼從拓城跑來了?”
“長庭?長庭?!”
“去,到後面拿兩件乾衣服來,再.,再去弄碗熱薑茶。”
“別是叫他受了風寒。”
蕭靖川心疼培忠自不在話下,幾句嚷,急吩咐。
畢竟眼下再怎說,也已是到了秋景,節氣不等人,秋雨堪涼啊,可別再招了病。
“嗨!”
“將,將軍吶,沒事兒,不用那樣麻煩。”
“我,我喝口熱茶就行啦。”
培忠聞言暖心,憨笑擡口,也就兀自先是解去蓑衣繫繩。
趁勢,邊在齊綱較把他摘下斗笠甩了水,暫戳到一邊。
“培忠,你這天兒回來,難道是北地拓城上,出了甚事無有?!”
話間,蕭再讓一步,給個培忠摁到桌前坐下,自從小火爐上取壺,倒了碗熱乎的遞去。
“啊,謝,謝將軍。”培忠探身來忙捧茶。
“這個.,沒,沒有,拓城一切如常啊。”
“將軍,下午時候銘祿押送幾車軍械到了拓城,我也是從他那兒聽說,說.”
“說是什麼北面開封,吳三桂邀你前去赴宴?”
“唉,不是說我,將軍,這事兒咱可不能應承啊!”
“這不妥妥地擺明了是鴻門宴嘛!”
“你身就三軍統帥,干係全局,可不能就這麼稀裡糊塗去冒這個險。”
孫培忠不耍虛套,直奔主題將說。
聞是,邊在齊綱也較苦笑附和。
“呵呵,督軍聽到沒,培忠也是這個意思。”
“咱吶,還是從長計議的好。”齊綱復語。
可聽去此二將皆有此意,蕭卻搖首一副苦大仇深狀。
沉吟半晌,方有回言。
“唉!”一聲長嘆。
“你倆人兒呀,何故如此前怕狼後怕虎的?”
“不就是個單刀赴會嘛。”
“依我慮去,旦有可成,倒也不失爲一段美談吶,啊?哈哈.”
蕭腹自有主見,不肯聽勸了去。
反是信口渾來拿事調侃。
聞之,培忠操切,急又追言。
“誒呀,將軍,這種事兒甚有兇險,咱可不敢玩笑哇。”“吳三桂,哼!”
“他是個什麼畜生?”
“實乃舉兵反叛,出爾反爾之狗賊也。”
“他這人的話,怎可信去半句?!”
“且是當初,咱在畿西一隅,保定城下,還同他一部有過一仗好打。”
“保不齊這賊禿,就想憑此由頭兒來盤算,以報前仇吶。”
“將軍,咱不能去,去了一準兒上當啊。”
培忠肺腑良言,再是勸口。
聞情,蕭倒也感慨唏噓,沉吟半去,拉過一旁小板凳,坐到檐下雨前,娓娓釋意。
“唉,培忠,你之憂心,我清楚。”
“可,畢竟小半年過去,此一時彼一時啦。”
“哪兒就有你說的那麼絕對?”
“你聽我言。”
“這,依據眼下時局分析呀,山西處,闖賊與清兵激戰正酣。”
“阿濟格一路呢,西進受阻,忙回頭兒急要遣補兵馬事。”
“事端到此,這一節,畿西南正合空虛,是爲實報。”
“這份兒消息,你自也是知道的!”
“所以,由此推演的話”
“他阿濟格麾下鎮守畿南的勒格,就必定會有提調吳三桂一部北上回援之想。”
“填補兵額嘛,這事兒不難猜,也盡在情理之中。”
“那,如此一來,對較到河南地上,他吳三桂無暇南顧,是不是也就說得通了?!”
“此番,由去邱茂華、謝素福那倆貨從中斡旋。”
“派了節使密來,說要交割開封城事。”
“依我看,此情能有個八成準!”
“你們想啊,西北戰事吃緊,吳三桂倘真北返動身在即,臨走,想就此作順水人情,也不是不可能啊。”
“且是培忠、齊綱,你倆人兒都曉,開封城,重鎮是也。”
“城牆寬厚高聳,城闊池深。”
“這次,乃吳三桂有意暗通款曲,給送人情。”
“咱正合將計就計,兵不血刃。”
“旦要錯過此一時機,後待人家反悔。”
“那這城,縱守軍減員,咱也夠嗆短息可將拿下。”
“且說來如今形勢,畢竟南北還在媾和之間。”
“大舉兵戈戰事,亦有不妥,難以收場。”
“朝廷裡,我也不好對付。”
“所以呀,地盤拿來,不佔白不佔嘛。”
“就此收降吳三桂,或恐難成,不過,退一萬步說,即便不可速效,由此事後漏些消息出去,擾亂建奴畿南軍心,叫他們窩兒裡鬥,也算現成的法子!”
蕭來道出自己心下算計。
“可,唉!”
“對,齊綱啊,這事兒由你從中搭線,到底是要何處面晤,總有個準說吧?!”
“不能是在開封城裡吧?!”
培忠憂心重重,眼瞧勸不動,無奈他法,亦只得向去細處打探,也好早做預備矣。
“哦,那倒不會。”
“說是定準開封以南,朱仙鎮中。”
“此處距開封城四十餘里,雖較周遭沒什麼大城郭,不過,眼下,也是盡在敵部駐守範圍以內。”
“東臨通許”
齊綱實說情況。
可,聞之此地,培忠不由卻再是眉關緊鎖,遲疑岔言。
“朱,朱仙鎮?!”
“竟是選在那裡!”培忠愁思嘀咕。
“呵,南宋岳飛嶽將軍,四番北伐事。”
“朱仙鎮,乃最後一役是矣。”
“由此處落談,或也可見其心。”
蕭靖川忽來探手伸去檐外,接了滿手碎雨,自顧隨言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