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光二年,五月廿七。
揚州城內,忽見數十騎自北而南,奔馳狼狽,勢如波涌,中擁一人則督鎮也。蓋奔東城外,兵逼近城,不能止矣。城遂破。
衆皆奔竄,予亦隨衆出戶,甫行數步,回視居所,火已熾。
兵丁遇人即殺,數十人如驅犬羊,稍不前,即加捶撻,或即殺之。
刀聲剨然,遍於遠近;乞命之聲,嘈雜如市。
所殺不可勝計,其懸樑者、投井者、斷肢者、血面者、被砍未死手足猶動者,狼藉臥地,肝腦塗塗。
揚州人初聞清兵將至,多有自盡者,及城破,兵丁搜戶,見有自縊丁口,輒斷其繩,令其復生,然後殺之。
婦女多較擄掠,哀號之聲不忍聞。
一卒提刀前導,一卒橫槊後逐,一卒居中,或左或右以防逃逸。
有數卒擄數婦人,相與嬉笑飲酒,不從即殺之。
嗚呼哀哉,揚州十日,實不忍盡錄矣......
............
彼時南京處,業因淮北大面失陷,揚州不存,史可法殉國事,敗報飛馬入宮來。
潤五月初三日,陰雲鉛布,暴雨前夕。
江面突襲北風呼號,刮卷南京。
一時,暴風邪亂,強勁不絕,過境入,街巷內卷沙揚塵,睹之百姓皆懼,惶惶然,以天象不詳引是災兆也。?+o0μ?&0?a小[¥說,?-網· )_?最???新·°章;3%節£÷o更@?|新·t$快/
當日過午,未時半下(下午十四點左右)。
與之牆外呼嘯紛亂作對,現宮城中,武英殿裡,氣氛卻成死寂一片,大門緊閉。
其間,內閣諸大臣垂首肅立,正中榻上歪坐朱慈烺憂憤勾再一陣疾咳。
“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良久,待是稍爲喘息功夫,於旁司禮監公公王之心小心伺候,端茶遞盂,幾個小侍隨動不停。
等是漱口清肺,又一陣繁複後。
“咳,咳咳......”
貪得長舒出一口大氣,弘光帝獨坐榻中,緊探手抓了呈來敗報,攥到掌心。
“咳......”
“這個.....這是揚州敗報,前兩日送進宮,你們,也都看過。”
“我一直留置跟前兒。”
“咳咳.....史可法,殉國戰死。”
“揚州遭敵屠戮......”
“咳......”
“今日之內閣,六部尚書,已缺其一。”
“朕,叫曾紀頂上來。”
“又.....咳咳,又增補了二林入閣(林增志,北派,現侍郎銜;林之萬,南黨,現亦侍郎銜),共議國事。-d^a¢n!g`k_a′n~s-h\u^.`c¢o?m`”
“艱難存亡之際,也.....咳咳,也算是臨危受命了吧。”
“你們八人,今兒就針對僅這一江之隔的建奴敵陣,朝廷如何禦敵,怎較應對,多來議議吧。”
“早朝上,盡是亂糟糟的,朕都沒聽清。”
“咳,咳咳......”
弘光帝朱慈烺先聲開言,把話板到首要間。
尋是以敵軍壓境,進逼眼前,揚州之陷,史可法身故爲引,來咄逼南黨就範,急令靖國公蕭靖川班師回朝,以禦敵兵。
之所以廟堂之高,貴就南國天子,做起事情仍較如此畏首畏尾。
實亦無得辦法,沒可奈何是也。
畢竟,如今堪輿亂局,累日情勢研判下,南黨降心倔拗,縱黃袍在身,內廷朝局無人墊惹牽頭,引自心腹,替口來倡此事。
他一深宮孤家寡人,再使心術,朝堂上一面倒的請降,也堪無計可施矣。
說來,其心又殊不知,此番縱蕭軍得歸,旦是他蕭靖川存懷異心,則必無法掌控,宛似抱薪救火,無可轄制之局面。
可,不用此人,眼前敵情就死結一處,旦夕南京即要傾覆。
兩權相害取其輕。
他所能做,堪能選擇的,亦餘地無存,唯此一途耳。
遂話畢,其個亂世偏居之帝王,神色複雜,一一於內閣諸員間逐個掃眼去。
沉默!
頷首!
不料想是,這般節骨眼兒上,生死存亡關頭,底下這幫食君祿,居廟堂頂峰之重臣要臣,卻獨獨無一個肯替君分憂。
心傷尤甚,涼薄如此。
非得已,弘光帝不得不再就強撐話口兒,進逼周旋。
“咳,咳咳咳......”
“今兒怎就無人說話了。”
“曾紀呀。”朱慈烺點將。
“啊.....臣在。”
兵部曾紀新晉內閣,聽是首個瞄到自己,滿表得一副惶惶然。
實際,心下藏巧於拙,業早已成算清楚。
“恩,這兵部事,如今史可法已是殉國。”
“朕提拔你上來,看準就是你這心性。”
“倘非要虛言說什麼寄予厚望,那,也盡是後話啦。”
“眼下危局過不去,還能有個什麼後繼?!”
“咳,咳咳咳......”
“來,你.....你且說說看,建奴人近就逼在江北,朝廷可堪如何禦敵呀?”
爲打開場面,順己意往下,弘光帝不得不艱難撐着身子骨,曉以利害,話中有話,進迫他曾紀入局。
“啊,是!”一拜,隨言續。
“臣以爲,此番史尚書北進,解困揚州得敗,所牽警訓或可有二。”
“其一,後勤糧草不濟,守軍難能久持是爲一。”
“其二,眼下淮北各鎮軍馬,據此情來看,或是已不堪遣調使用。”
“兵馬不遵調令,終至史尚書兵援斷續,這才導致揚州苦撐不住,陷城失地也。”
“由此,便可知,糧草、後援之要。”
“眼下,南京城外北郊,朝廷仍有滁州舊部兵馬萬餘可用。”
“臣請命,着戶部匯同兵部,速速籌集炮矢等一干火藥軍械。”
“南岸上,東西百里一線,堅壁清野。”
“控制渡船碼頭。”
“犒軍發餉,補充糧草。”
“憑此天塹,與敵兵據江一戰。”
曾紀口唸鏗鏘,此言擲地有聲,擺得好副急情就任攬責之姿。
可,這般故意避重就輕,冠冕堂皇之語,對付眼前情勢又有何意?
盡擺姿態,不落實處罷了。
此人深諳爲官之道,有意這般裝糊塗,瞧是,竟也盡顯自保餘地,想着皇帝,南黨兩頭兒堵。
對此,明眼看,弘光帝面色已有不悅。
爲懾此新晉之人,忽來,朱慈烺急中攤掌朝去榻背就一陣狠拍!
啪啪啪啪——
換就再起連咳。
“咳,咳咳咳咳......”
“盡是廢話!”
“滁州舊部?”
“那些兵馬能頂用嗎?!”
“你指望一萬老弱守南京不成?!”
龍威震怒,弘光帝進逼三聯問,立斥撕破臉......
......